第93章 血海棠(五)(1 / 2)
楚识夏独自坐在灯下,心里急躁得不行,却只能坐在灯下用银簪一点点拨亮烛光。她烦得要命,一想到楚明彦的样子,就恨不得一把火烧了白家的祖坟。
这么多年,楚识夏竟然没听他说过半点帝都的事。
楚明彦向来隐忍,也许他过得太苦太累,所以那五年懵懂无知的生死一线,反倒不放在眼里。又或者,他的肩膀上要挑起阕北军防、楚家兴衰、天下安定,所以无法弯下腰诉说。
楚识夏恨摄政王,恨灵帝,最恨的却是自己。
她恨自己过得太没心没肺。
半晌,玉珠推门进来,轻轻抬起她的手。
楚识夏挣扎了一下,反倒被玉珠握得更紧,一点点掰开了手指。楚识夏都不知道玉珠哪来的力气。她掌心被瓷杯碎片割出来的伤口并不深,只是太多太杂乱,显得有点可怜。
“前段时间脸上被人一巴掌扇肿了,今天不过是去赏花,又弄伤了手。”玉珠皱着眉,心疼地说,“是那些千金小姐为难您吗?”
“不是,是我自己弄的。谁能为难我?”楚识夏抽回手,问,“询问得怎么样了?”
“府中确实没有灵帝二十一年伺候的下人,资历最老的也是灵帝二十六年进来的。”玉珠缓缓道,“所以奴婢找了那年将仆役卖进来的人牙子。”
灵帝二十六年,秋叶山居共买进来二十三名仆役,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这么多?”楚识夏拧眉。
“当时做这笔生意的人牙子已经老了,但她对这件事印象很深。当年老王爷班师回朝,朝野上下莫不欢欣鼓舞。能做楚家的生意,她求之不得。但很奇怪的是,宅子里明明一直有人住,却过了这么久才买仆役。”
玉珠顿了顿,说:“简直像是府里的下人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
不是消失了。楚识夏想,是死了。
镇北王凯旋归来,迎接他的却是奄奄一息的妻儿。楚识夏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父亲并不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但是为人并不苛刻。他能杀了秋叶山居所有监视囚禁沈妩和楚明彦的人,可想而知当年的楚明彦是何等光景。
楚识夏觉得很冷,很难过。
“大小姐?”玉珠担心地俯下身看她。
“我想回云中了。”楚识夏声音沙哑,眼睫湿润,委屈地说,“我想大哥和二哥,我想回家。”
什么东宫,什么夺嫡,什么圣眷、荣辱、清流显贵,楚识夏什么都不想管、不想要了。她只想抱着病骨支离的楚明彦大哭一场,好好问问他,这么多年,痛不痛、恨不恨?
玉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惊愕过后又平静下来,指节抹去楚识夏的泪珠,温声道:“大小姐来帝都,玉珠就来帝都。大小姐回云中,玉珠就回云中。”
“玉珠守着大小姐一辈子。”
楚识夏靠在她肩头低低地啜泣,像是受伤的小兽。玉珠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哄孩子似的。
——
腊月二十一。
离年关又近了一天。
楚识夏起床之后就懒懒的,神情恹恹地蹲在侧门分小乞丐饭团吃。她用竹竿临时搭了个棚子,烧了一盆炭,七八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凑在火盆便啃饭团。
楚识夏蹲在一群脏兮兮的小孩身边,嘴里也咬着个饭团。
“女菩萨,你家不会被我们吃穷了吧?”小乞儿委婉地问。
“我看上去很穷吗?”楚识夏瞥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小乞儿已经不怕她了,直言不讳道,“那你怎么陪我们吃饭团?”
“我贱得慌,不行吗?”楚识夏犯孩子脾气,跟小乞儿呛了起来。
“听说今天,太子殿下在城门口施粥呢。”小乞儿咽了咽口水,三两下把饭团塞怀里,“我要去讨粥喝了。”
一头吃一头拿,这小孩倒是精明,两头都不落下。
楚识夏喊住他,“你还听说什么了?”
小乞儿没来得及回她,一溜烟跑没影了。其他小乞儿也跑得差不多了,剩下楚识夏一个人蹲在棚子里,有点凄凉。楚识夏摸摸鼻尖,在心里暗骂他们没良心。
楚识夏蹲得腿脚发麻,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昨日去叶家,收获如何?”裴璋站在她身边,风度翩翩,跟她那副随时能上城墙根底下要饭的德行截然不同。
“太子要娶霍文卿。”楚识夏意简言赅道,心里补充,摄政王离间计使错了劲,惹得我一肚子火。
“怪不得。”裴璋了然。
今天一早,太子与霍文卿在叶家宴席上一问一答就同施粥的消息一并传遍大街小巷。太子施粥的善举得益于霍文卿,霍文卿婉拒碧水玉之富贵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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