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曲（1 / 2）

李董淮安慰着女儿，袋子里的拿破仑蛋糕已经碎了，奶油和脆脆的蛋糕片混杂在一起，涂抹得到处都是。小龙虾的水也流到了地上，腥味飘散开来。

“爸爸爱你的，对不起，冬冬。”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拥抱过女儿了，自从女儿上初中后，他就退出了她的生活。还记得女儿刚生的时候，小小一只，他一只手就可以把她抱起来，脑袋还没有一个线团大，小黄豆一样的小脚趾，吹弹可破的嫩白的皮肤下，细细的血管清晰可见，乌黑的大眼睛，懵懂的眼神。让他爱不释手，记忆中的她总是缩成一团的样子，发出一些没有意义的音节。她怎么就长大了呢？甚至要有自己高了。自己错过了很多她长大的重要节点。

“爸爸以后照顾你。好不好？”李董淮摸着女儿的头。李秉韬也抬头看着爸爸。他想念妈妈，但是刚才进来时也被妈妈的歇斯底里吓坏了，她怎么可以让姐姐去死呢？

“爸爸你在这里，我怎么办？”小朋友的问题切中要害。“我不要跟妈妈，我怕。”

“你怕我做什么？”谭琍敏问。

“你要姐姐死。会不会也要我死。”

谭琍敏竟然成了孤家寡人。  她想起了妈妈的话“敏敏你醒醒吧，你到底要什么样的生活，爱情真的比亲情重要？”自己到底怎么了？

“谭琍敏，你真的是疯了。”谭美华在旁边痛心疾首的说。因为她明白女儿这两天的改变就是因为刚子，女儿真的要为刚子抛下这个家庭吗？

李凌冬虚弱无力的靠在自己怀里，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又癫痫发作了一次。李董淮把女儿抱进了卧室。儿子也跟着进来，儿子现在一时一刻都不愿意离开爸爸。摸摸儿子的头，又摸摸女儿的手。谭琍敏不要就不要吧，这对儿女他是一定要的。

“冬冬，你那里不舒服？是不是癫痫又发作了？”

李凌冬摇摇头，闭上了眼睛。

“你和姐姐待在这里。你照顾着姐姐。好不好。”李董淮这段时间带儿子很有成效，儿子比以前更坚强自理了，有一些小小男子汉的架势出来。男孩儿还是应该爸爸带，这句话是对的。

“我会照顾好姐姐的，你要干什么？不要和妈妈吵架。”李秉韬还在哭，他的手上却还抓着那一代揉烂的拿破仑蛋糕。

“爸爸去做饭。这个丢了吧，爸爸明天重新给你买。”

“一会儿我拿一把勺子舀着吃。”一个小吃货的执着。

客厅里已经没有谭家母女俩的身影。旁边的卧室关着门。李董淮开始收家，一点点把地上的碎片扫进簸箕，倒进垃圾桶。碎片发出清脆的响声。扶起桌子，摆放整齐。谭美华买的那些花和多肉长势很好。这套房子两边都可以晒得到太阳。李董淮还修剪了枯枝败叶，给多肉上了一点肥。

去卧室一看，李凌冬已经睡着了，李秉韬在旁边乖巧的坐着看着姐姐。李董淮把手机拿给了他。“悄悄的玩，不要吵到姐姐。”父子俩达成协议，周末的时候可以玩两个小时的游戏。

李董淮走进厨房开始做饭。他曾经一直说做饭是女人的事情。可现在他已经从做饭里体会出不一样的乐趣。做的好吃的时候，儿子能吃两大碗饭，儿子长胖了，他很有成就感。他对于自己身份的转换适应的很快。陈国鸿走以前和他聊天时说，“男人应该要多负一些责任”。这场失败的婚姻里，他应该负主要责任。以后养育孩子的责任也将是他的。

流水冲刷着碧绿的叶子，带走了尘土和农药，李董淮很认真，甚至比平时还认真。他搞砸的生活，他要认真的重新捡起来。掰开小龙虾的尾巴，一只一只的用刷子刷干净，紫色的蒜皮撕开后露出里面白色的大蒜，切掉大蒜头，再把它们切碎。大蒜的味道飘散开来。李董淮突然想抽一支烟，烟味和这个大蒜的味道配合在一起，让他想起了那些夜晚，他在外面呼朋唤友的时候，谭琍敏是不是也像他这样，正在给孩子们准备着一桌丰盛的饭菜呢？或者是旁边还放着手机，和刚子一边聊天呢？脱离了原来嘈杂纷乱的环境，李董淮喜欢上了思考和回忆。

饭菜做好，麻辣小龙虾的香味飘了出来。已经把李秉韬这个小馋虫勾了过来，在厨房门口一转一转的，伸头张望。

“姐姐醒了吗？”

“姐姐醒了，我刚才问她了，她说不是癫痫发作，是哭累了。”李秉韬急急的表现着他长大了，能照顾姐姐了，他也很担心姐姐的病。在院子里，他已经学会谦让了。有小朋友和他起冲突，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直接硬顶着上去。一场家庭变故，使每个人都成长了。谭琍敏呢？似乎只有她一直在原地打转。

李董淮的饭做好了。看了看关着的卧室门。还是在外面说了一句。“吃饭了。”卧室里面谭丽敏和谭美华两母女。还在互相生着气。

“我让你走，你为什么不走？”

“我也是担心你呀。”

“你担心我做什么？我这么大个人了还能出什么问题？”

“你说你能出什么问题？”谭美华不愿意把话说破。

谭琍敏无奈的躺在床上。一只手。盖在自己的眼睛上。眼睛很疼。脑袋也很疼。还有太阳穴突突的疼。她觉得身上就没有舒服的地方。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自己十月怀胎的孩子。怎么能去叫她死。有时候口不择言是很伤人的。她知道这种感觉。李董淮以前就是这样的。总是在碎碎念，碎碎念。像一个唐僧。他会把自己的一切感觉不满都碎碎念出来。沙发上有一件衣服，他也要抱怨一句。儿子玩的玩具没有收，他也要抱怨一句。女儿的头发没有梳好，他也要抱怨。生活中的细节，就这样一点点被他化成了一把把锋利的小刀，变成了对谭琍敏的伤害。这些抱怨有时候并不是针对她的。这是李董淮习惯了这样说话的方式。就像李董淮说的，谭琍敏有点玻璃心。

一家人围坐在桌边吃饭。李秉韬狂甩小龙虾。李董淮专门做了一份不辣的，一份辣的。辣的大人吃。不辣的两个小朋友吃。

“五香的你做少了，我没吃够。”李秉韬抱怨着。

“宝贝你应该说，爸爸做的好好吃呀。下次爸爸你再多做一些，这次我没吃够。爸爸会更有动力。”自从听了谭琍敏说要好好说话这句话。李董淮在网上报了一个班《正面沟通》，他觉得挺有成效的。他本来也想拉着谭琍敏一起来听。但是想想又算了，他对这段婚姻已经很失望，不想再继续了。最主要是他觉得谭琍敏太玻璃心，让她来听，似乎就是对她的一种指责一样。

饭桌上谁也没再说话，只是闷头吃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