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仇寇(1 / 2)
“啊!”田启云尖叫着从恶梦中惊醒过来,全身一片冷冰冰,一片淋漓大汗,太可怕的恶梦了,他尖叫着睁开双眼,喉咙仍隐隐作痛。自从三年前那一役后,已不知道是第几次做这个梦了。但每次做起,那种令人绝望的恐惧感都是那样深入骨髓.
那一役,自东厂督公洪门达以下,四千精锐全军尽墨于白沙滩。而劫后余生的,唯有他自己一人!
自此以后,那段恐怖的经历就化作记忆深处的梦魇,三年来时时缠绕着自己,挥之不去.
此时已是五更时分,天色微明,惊魂未定的田启云披衣下床,走到桌边抄起茶壶猛灌了几口,滋润了下干涩的嘴唇。就在他正准备再次上chuang睡个回笼觉的时候,屋外传来了轻微但很有节奏的敲门声。
田启云皱着眉侧耳倾听,最近自己所辖范围风平浪静,上峰也没有紧急指示,按常理说这个时候不可能有人来敲门才是。
“啪啪啪。”那敲门声依旧不疾不徐的响着。
“你奶奶的,是那个混帐天还没亮就跑来敲门。”田启云嘴里嘟囔着,随手套上件外衣后走到屋门口猛地一把拉开。
在东方微露的晨光下,屋外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青色内廷服饰,头戴黑冠,手握拂尘,乃是一名内宫的小太监。
田启云知道这些宦官品级并不高,但日日侍奉皇帝,多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当下不敢怠慢,连忙一拱手很客气的问道:“不知道公公清晨造访,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对于别人的恭迎,那个小太监似乎早已司空见惯,淡淡一笑道:“田千户客气了,小的奉王公公之命请田大人过府,有要事相商。”
“王公公?”田启云心头一颤:“难道是当今圣上身边第一红人,大内司礼监掌印太监王靳!”,想到这里,他试探性地问道:“不知这王公公,可否就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的王公公?”
“正是。”
田启云倒吸一口冷气。说起这王靳,在内廷可是大大有名。此人乃是嘉靖三十一年入宫,到如今已历四十多年,先后侍奉嘉靖、隆庆、万历三代天子,曾提督东厂十余载,权倾朝野,包括古今福、洪门达先后两任东厂提督在内也都出自他的门下。不过此人自从数年前被任命为大内司礼监掌印太监后,就久居宫中,甚少过问东厂系统的事情了。
屋外的凉风已经完全让田启云清醒了过来,堂堂********,不在皇帝身边听命,怎么突然想到召见自己?
看着期期艾艾的田启云,那个小太监很乖巧的催促道:“王公公最近告假在城西狮子巷老宅修养,今个一早就急着要见田千户,请您这就更衣随奴才走一趟吧。”
田启云不敢怠慢,连忙穿戴整齐,随着那个小太监出了家门。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府邸上了马匹后并骑而行,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来到王靳在城西狮子巷的别院。进得门来,田启云仔细观察,这别院规模虽不大,但却十分别致,亭台楼阁一应皆备,想必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那小太监领着他七拐八转,又穿过一条约二百步左右的长廊,直到后花园的池塘边方才停住了脚步。
那池塘位于后花园的中间,四周植有杨柳,塘内芙蕖吐艳,池水清澈晶莹,红白两色的金鱼三五成群的在水中悠闲地吹着泡泡,
池塘边站了三个人,居中一人转向自己,穿着很朴素的青布儒衫,中等个头,银眉长垂,双目有神,圆脸上红光满面,下巴和嘴角光溜溜的没有胡须。看上去倒像个乡下学堂的私塾先生。
但他真正的身份却是皇城大内五万宦官的魁首司礼监掌印太监王靳。
田启云不敢怠慢,急忙正衣肃容躬身施礼道:“卑职东厂千户田启云,参见王公公。”
“呵呵,免了免了。田千户,真不好意思,这么大清早就把你叫起来,实在失礼失礼。”王靳笑眯眯的一摆手。他祖籍是浙江人,所以含着吴侬软音的官话说的琅琅上口,煞是好听。
接着王靳背着手缓缓走到田启云身边,拍着他的肩头,笑容更显慈祥。
田启云却打从心底冒起了寒意。因为他知道这位王公公曾经在笑得最开心、最灿烂的时候,却突然部署发令,在半日之内把三名官居一品的大员连根拔起,抄家灭族。
天威难测!
古往今来的大人物似乎总是有这样那样令人难以捉摸的脾气秉性,究竟是天性使然,还是用以维护权威,保持自己在下属心目中的神秘感?
田启云偷眼望去,王靳左首还站着一人,垂手侍立面带忧色,同样也是武官服饰。田启云认得他,正是自己的同僚,东厂掌刑千户秦云,也是当年随督公洪门达南征福建除自己外仅存的一人。
而那第三人,身量极高偏又身材消瘦,看上去像根竹竿。周身异族装束,头戴又高又大的熊皮帽子,帽顶前侧有一只振翅高飞的的铜鹰,威风神武,令人素而生畏。帽子后侧是两根铜制鹿角,颚下系着貂皮帽带。上身则是鹿皮紧身对襟长袍,缀有铜镜、小镜、腰铃等。下身后侧是十二条巴掌宽的彩色飘带,也是有兽皮制成,上面还绣满了如蛇、龟、青蛙的图案。
从装束上看,这人俨然是名关外女真族的高级萨满。
再往脸上看去,只见他面色灰白,两颊深陷,容颜消瘦,就如骷髅套上层人皮一般。和满脸晦气不同的是他的两道眉毛偏偏生得粗犷浓重,桀骜跋扈,竟然还是鲜红色的,犹如两道火焰飞腾,鲜然欲活。给本是满脸晦气颓败的容貌中平添了一抹诡异和霸气。
“你们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王靳笑呵呵的问二人。
秦云和田启云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大太监头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间竟答不上来。
“哎,年纪轻轻的记性怎就如此不好。”王靳略带轻责的说道:“今天是洪公公当年离开京师远行福建的日子啊,你们忘了么?”,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王靳面上笑意尽褪,目光幽暗深邃,仿佛如两柄利剑直刺进二人心里。
田、秦二人昔日都曾随洪门达远征福建,并亲历了那场噩梦般的惨败。今日不想王靳突然旧事重提,不禁面色大变,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见两人面露惶恐,王靳倏然又笑了:“二位大人不必紧张,本督今日请你们过来。是收到了封很有趣的信,上面写了件更有趣的事,想大家一起参详参详。”
说着王靳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田启云。
田启云双手接过去,看了不过寥寥数行,不禁“啊”得惊呼出口,登时只觉得脑袋里如打了千百个炸雷般嗡嗡直响,双手抖个不停,似乎那区区一页信筏有千斤之重,令他几乎拿捏不住。
见田启云神色大异,旁边的秦云赶忙凑过来仔细阅读,未几也是高声惊呼,面色惨白,惊惶程度比田启云更甚。
这是一封匿名信,上面详细写着当年在占据黑木崖企图举兵造反的东方不败在三年前战败坠崖后侥幸未死,并且被扶桑方面一个叫百地宗秀的青年高手秘密救走,这三年来一直隐匿在扶桑等等。
田启云连呼了几口气才稳住情绪,他小心翼翼的问道:“王、王公公,仅凭区区一封匿名信,就,就判断东方不败那反贼尚在人世,是否,是否,”
“是否过于武断?启云你的意思我懂,我当然不能仅仅凭这一封信就认定东方不败未死。你们可还记得,在两个月前,福建方面上表说前去黑木崖附近水道打捞和兰战船的那伙西班牙人图谋不轨,企图劫掠当地后被他们击退。其实据我东厂眼线密报,真实的情况应该是西班牙人企图发掘东方不败的坟墓,而负责向导的顾长风坚决反对。”
王靳说到这里,指背摩挲着光溜溜的下巴,嘿嘿一笑有些尖酸的道:“我这个顾贤侄脾气跟他爹一样,又直又硬。堂堂朝廷命官,去拼了性命去保护反贼的坟墓,后来两帮人起了冲突。据说有个武功极其高强的神秘高手出现击退西班牙人,才救了他一命。事后虽然他隐秘不报,但又岂能瞒过本督的法眼。据我事后分析,那个人十有八九就是东方不败!”
两人听完后低头不语。他们都曾在东方不败手下吃过大亏,不想今日这个煞星死而复生,怎能不心惊肉跳。特别是秦云,当年曾经被迫投降东方不败,虽然事后由于机缘巧合发生黑木崖之变,日月神教在连场内讧中彻底毁灭,使得他得以侥幸脱身。但如今得知东方不败未死,不禁心中惴惴不安起来。
王靳很有些意气风发的道:“有句老话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东方不败诈死三年,逃到海外以为没人知道,但是我依然能把他翻出来!同样的比如秦千户你,拿着朝廷的俸禄,暗地里和东方不败勾连,难道也认为我不知道么!”。
此言一出,犹如晴空霹雳,秦云骇得面如土色,连连否认道:“王公公,我对朝廷忠心耿耿,和东方不败绝没有勾连!”
“住口,没当年你被俘后屈膝投降,对着那些蠢狗大喊什么造反有理,还收了东方不败一箱黄金,回来之后满口鬼话,胡说八道。这些事情我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你还能否认么!你还敢不认么!”王靳冷酷的道。
田启云听得大奇,要说王靳得知秦云曾经背叛,这不奇怪。但王靳这番话说得言之凿凿,十分肯定,仿佛当时就在现场瞧见一般。当即下意识的望向秦云。只见他早已唇青脸白,面无人色,高大的身躯像秋风中的落叶般抖个不停。显然刚才那些话句句点中其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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