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期待(2 / 2)
少年的话在耳边回荡,她低低的笑了出来,笑声迟迟不止,零落在空无一声的夜里,染尽诡谲幽谧。
怕?
怎么会怕呢?
她萧秋走过的路,多的是比这里更黑的,比这里更脏的,比这里更无光的。
她的命,原本就是这样一个漆黑一团,半点无光的长路。她独身走在路上,最初抬头时,还仍有几颗星可望,即便光芒微薄,却聊胜于无。只是大概是命运看不过去,便捉弄人一般又一点一点的在她面前将那几颗星□□碾碎,而后毫不留情的洒下凡土,落成满地的鲜血泥泞,逼迫她将原本照耀在身上的星光生生踩在脚下,眼睁睁的看着它们烂进泥里。
于是那些原本清亮无尘的星光,也变成了浓郁而阴鸷的血色。
这便是她的路,她注定要走的路。
她不觉得怕,她只觉无聊。
可没人能放她走。
在路上独身走了这样久,她也逐渐多了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既然无人施舍,她便自己放自己走。与其这样浑浑噩噩的活在这世间,不如让她干脆的下到地府中去受她原本就该受的惩罚。
只是她不知如何与楼内的人交代,如何跟为她而死的人交代,他们竭尽全力保住的自己,原来是这样懦弱的废物。
所以,不如舞个弊吧。她忘了是什么时候生出了这样的心思,也变成了她微一能支撑下去的希望。
轻微的,不让人察觉的,也让自己湮没进这样仓雾茫茫的夜里。
毕竟,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只是这样阴暗这样不堪的心思,全被那少年毫不留情的点破在眼前。他把她心底偷偷藏着的希冀撕了个粉碎,又将她精心打造的假面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残忍又狠戾。
被人轻易看穿的感觉,实在是很丢脸。
她抬手解下腰间的锦袋,轻轻将里面的东西倒入手心。花瓣微微褶皱,没了水分的一朵桃花,连香气都消弭在了许多个日日夜夜中。
她垂眸看着,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漫不经心的声音,穿过多年的光阴,却未减掉半分心底的颤动。
“其实你知道的,在心底,你都明白”,
“并非是你的错”。
月影阑珊,树影斑驳的落入室内,清风微过,摇曳进一室星光。萧秋转头看着婆娑微动的光影,不自觉的轻轻捏牢手中锦袋。
···
萧秋静静的倚在书房的软榻上翻看昨夜拿回来的账本。为防止东莲教的人发现异常,这账本并非原本,是他们手下的人连夜誊模下来的。至于原来的,应当是昨夜顾崟玉又去了一趟东莲教,将东西又放置妥当了,昨夜两人在密室中也是留下了一地狼藉,总也要再打理回原来的模样。
那教主虽脑子不好用,密道做的却是天衣无缝,昨夜里面那样大的动静,外面竟是全然不知。
手下的人敲了敲门进入,看到她这副样子有些欲言又止。
萧秋自来了徽州之后,身边便一直跟着一个绿衣男子,那人手下侍卫众多,瞧着平日里还有许多暗卫跟在身侧,也不知是什么来头。
因为她向来不喜欢手下的人私下搬弄口舌,他们也就一直忍着没问。可这几日,她也不知是抽了什么风,楼内的事情不怎么过问,一个姑娘家竟去东莲教那种地方转悠,昨夜更是不知从何处受了伤直接让人抱回来的,这又怎么让他们放得下心来。
萧秋察觉到他的目光,抬手翻了个页,慢悠悠道:“昨晚的事,若是让我知道传到了旁人耳朵里,你就直接给我回家种田”。
若是让初芸知道了,还不知要在自己耳边唠叨多久,想想耳朵都能起一层茧子。
下属只好点了点头,却又踌躇在原地,斟酌了许久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小姐···,那人,可是我们日后的姑爷?”。
虽然今日两人瞧着似乎是吵架了,可毕竟昨晚也是直接抱着萧秋回来的,这样的举止未免也过于亲密了些。
萧秋一口茶险些呛住,好不容易顺下气来才皱了皱眉道:“你一日日脑子里面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没好气道:“他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没必要费心思打听”。
什么姑爷,说出来也不怕笑掉人大牙,她瞎了眼才会与顾崟玉那厮有什么瓜葛。
下属撇了撇嘴,“知道了”。
萧秋摸了摸手边懒懒的站着的墨雀鸟,又交代道:“安排一些身手好的人去东莲教附近埋伏着,若是发现有人马下山,便远远的跟着,时不时的递个信及时告知行踪。一定注意安全,量力而行,保证不会跟丢即可”。
昨夜略微休整过后,东莲教那帮人想来也要着手去搜寻新的女子了。若是拿下东莲教时留有教徒流落在外,难保这余孽日后不会心余恶念伺机报复。
下属迟疑了一下,“小姐为何想起来要盯着东莲教那边了?”。
萧秋也懒得与他们解释太多,只随口道:“他们手上有碧落草”。
下属不明觉厉的点点头,“本以为是在药王谷,还是小姐消息灵通”,说着行了个礼就下去布置人手了。
萧秋又翻看了几页,这账本上细细记录了宴会的日期,每次出价的人以及他们的叫价,按出价由多到少来排。这些勾当是去年初春便开始做的,每隔两月便有一次。
从某一个日期开始,日子下的一两个人名前便出现了小小的圆形标注,一直持续到昨日的那次,亦是如此。
萧秋一页页的翻着,心中却是有些奇怪。
那日在密道中看到的金银财宝数不胜数,这账本上的钱全部合起来,不算其他副教主的分成,也只能充作大多半。而按照从前东莲教落魄的局势来看,原本的积蓄也只是寥寥。听着昨日教主话中之意,东莲教内人员因为害怕引起朝廷注意,抢掠女子通常也只敢谨慎的单个打劫,应当不会做土匪劫财那般自毁前路的事。
那剩下的这些钱财,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几个被标出来的人名,也不一定是每次出价最多的人。
若说一个共同点,便是都身负官职。萧秋微一皱眉,瞧着那几个人的名字,忽然发觉他们中大多都分布在西夏西北部,或者是与西北部重官来往较密。
圆形图标不知道代表着什么,而账本中唯一一项缺失的,便是西域女子的去向。
萧秋心底逐渐猜出几分前因后果,不由冷笑一声道:“原来,并不是不挣钱,而是挣得太多”。
这教主也真是胆大包天,竟还敢做出这种卖国求荣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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