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一章 乘间抵隙(七)(2 / 2)
本就昼夜温差极大的草原,又遭逢连日降雨,不但粮草易发霉,人更会生病。
明军已接连出现水土不服的症状,斗志涣散,全无了战力。
更糟糕的是,大批辎重车辆因雨天难行的缘故,而落在了大军之后。
——或许,他要做之事,本就是逆天而行,老天给些惩罚倒也应该。
他只能去这样想,却又越发想掩盖此次北伐的真实目的。
因为,一旦有人知晓,他只是想借助北伐去往榆木川,且还只是要去寻找一个人的尸体的话,那身为九五之尊的他,也将再无颜面去面对所有人。
索性,在他一声令下,明军继续向答兰纳木儿河进发。
去往答兰纳木儿河也是最合情合理的,被金忠擒住的阿鲁台暗探也只说出了这一个地方。
在这期间,殇沫已成功混入了明军队伍中,随金忠所率领的先锋军先后搜索了多片地域,只求再寻到阿鲁台部的踪迹。
“刚得到消息,宁阳侯陈懋已在金沙泺地区搜索到了几匹蒙古马,并将此事上报给了圣上。”
一边紧握缰绳,一边凝向前方的殇沫,并没有侧脸去看同在马上的金忠,反倒淡淡一笑,道:“看来,陈懋已沉不住气了。”
金忠蹬直了马蹬,跃身下马间松了缰绳,他那匹座下马又慢慢地向前了几步,终是低头吃起草来。
寒风吹拂着他的甲胄,甲胄在颤动,似已塞满了空气,看起来更加饱满、立体。
同时在躁动的,还有他甲胄内的红锦衣,领口与衣角已在荡扬,大有脱离身体,随风直窜九霄之势。
他并不介意寒风席卷他的身体,他也需要寒风,来迫使自己能更加清醒些。
“陈懋想快些找到阿鲁台的行踪,也是无错的。毕竟,大军在草原上多待一日,就会多一日危险,亦会多一日消耗。”
他侧望了一眼殇沫,殇沫已掉转了马头,折返了回来。
他很喜欢见到有人为他而回的感觉,那也是一种没被人抛弃的感觉。
茫茫的草原,阴沉的天空,在这种环境下,更会使人感到孤单、寂寥。
他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出满腔感恩之言,反倒继续一板一眼地说道:“圣上已下旨,若遇到阿鲁台部的骑兵,就先以神机铳炮拒之,再以长弓、劲弩杀之,定要挫其锐气。”
在马上的殇沫,不禁歪了一下脖子,讥道:“这又是神机铳炮,又是长弓、劲弩的,想想那阵势啊...别说是阿鲁台的骑兵了,就算是最凶猛的狼群也休想靠近明军一步。只不过,我若是阿鲁台,也绝不会前来送死,更不会让手下的骑兵来送死。”
金忠,缓叹道:“是啊,阿鲁台既有心避战,又怎会在此时出现呢…只要,他不战,我军的粮草终有耗尽之时,到时也只能班师回朝了。”
殇沫,突然道:“我觉得朱棣也不想战。”
金忠赫然一怔,呆目看向殇沫,“你...你怎会这般说?”
殇沫,回道:“朱棣若想战,至少要先分出兵力去搜寻。无论是中军、左掖、右掖,还是左哨、右哨、前锋,哪支队伍不是由名将率领的,又有哪支队伍不是无坚不摧,急不可耐的?可,朱棣放哪位将军独自领兵而去了?”
金忠,黯然道:“毕竟,多年前有丘福将军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一事,圣上大概是不想重蹈覆辙吧...”
殇沫,冷笑道:“那也可以联合瓦剌,对阿鲁台部进行合围啊。试问,在合围之势下,阿鲁台部可还有喘息的机会?”
金忠,顿时厉声道:“瓦剌狼子野心,近几年比鞑靼更甚,圣上又怎会与其联合呢?”
殇沫,讥笑道:“可,朱棣也没有转向攻打瓦剌啊…”
“为君之道,重在制衡。昔日,鞑靼强,而扶持瓦剌;如今,瓦剌强,朱棣也定然不会对阿鲁台赶尽杀绝。因为,他要防止一家独大,绝不会再让瓦剌成为大明的威胁。”他接着说,“你应该知道,单凭此次明军的军力,只要朱棣一声令下,将锋芒转向瓦剌,即使明军灭不掉瓦剌,瓦剌也会被打得七零八散...”
金忠,沉吟道:“圣上...真的只是在制衡各方势力嘛...”
殇沫,接着道:“神机铳炮是我们大明最有杀伤力的武器,想要对付阿鲁台的骑兵也根本用不到这样的武器。说直白一些,朱棣就是想借助围击阿鲁台的契机,向瓦剌展示大明军力。”
金忠,沉思道:“既然如此,何不早早班师回朝,又何必在此多做消耗?”
殇沫,淡笑道:“如果是朱棣有意拖延呢?若我没猜错的话,此刻,朱棣的潜龙卫已然去了榆木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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