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语寻(2 / 2)
昨儿个祝丹青邀着明日同去景壶城,她便赶早披了件雪篷来会面,不出意外的看见了趴在草席上真成了一条挂着的咸鱼一般的小娘子。
“桑!南!”那小娘子缩作一团趴伏在了那草席上,听得她这一席话却是切齿咬字。
“你说咱兄弟俩这交情,早就盖过了同穿一条裤子,你要出门去景壶城打探消息,我这半条裤衩子自然也会跟你走这一趟。”桑南席坐在了草席上,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拿起了支在火盆上的煮得乱七八糟的姜茶,却是一脸惋惜的说道,“只是眼下这情况,我这半条裤衩子能去,兄弟,你这另半边裤衩子还能走不?”
缩伏在草席上的小娘子脸色苍白的似张纸,一只手还紧紧地攥着身下的草席子,疼得却是直冒着冷汗。
“你——早就知道!”祝丹青切齿。
“废话,我自个儿的信期怎么会不知道。”桑南将烧壶里温热的姜茶斟入了茶盅里,随即将烧壶搁在了地上,一手端着那一盅正冒着热气的姜茶。
却也没急着给他,只是揣在了手里低头尝了一口试温,心里颇为感慨,“我说,你是怎么做到把一个简单的姜茶煮得就跟碗耗子药似的?”
“我没——时间再耽搁了!”
草席上那看着娇滴滴的小娘子苍白着一张脸的费力支着一只手臂想要起身,“你——跟我一起去城里,那幅画,那幅画定要找回来——”
“动什么呢?看看你这幅样子,脱着半条命都没的,窗头挂着的那一条条咸鱼都比你精神。”
“你到底同不同我去?”
忍着小腹一顿又一顿的钝痛,信期血下,又绞着这一阵阵的痛意,任凭着再好的性子也被磨出了火气,祝丹青听着她的戏谑之词心里到底是有些窝火,便挣扎着想要起身,破开的那张面瘫脸上见了几分暴躁之色,“你若不愿便算了,如此轻言侃杀于我可是无礼至极!似你这般放荡粗俗的山蛮女子,我纵在不堪狼狈也由不得你这般轻谑!”
桑南坐于席案上连眼皮都没抬的任他像是泄火般的胡乱吼了一阵子。
只得他吼完了喘气之余才抬了一下眼皮道,“你就不会说些好听的么?”
“那也要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吼完之后又疼得缩了回去,眼下正是冬日的天,这草庐本是透着风不蔽寒,却让他硬生生的疼得直冒冷汗。
“哈。”
桑南听着却是笑了一声,犹似好笑般的望着他,“让你叫我一声好哥哥哥真就是胡说八道了?”
说着便将手上煮的跟个耗子药似的姜茶泼去了庭中的雪地里,祝丹青按着小腹忍着疼出披身的汗蜷伏在了草席上不想再望她也不想再与她怄气,只当闭了眼眼不见为净。
隐约的好似闻到了甘甜的香气,带着几分暖意。
祝丹青蜷伏在地上支起了眼皮,却见桑南拿起了不知何时放在座席旁的篮子,只打开了盖子看着热腾腾的白气冒了出来便知应当是今早她出门时一同带过来的,而那里头正放着一碗煮着正香的红枣白粥。
红枣白粥正翻着的热火不觉得糊了眼。
祝丹青一怔。
桑南将那白粥递给了他,见着那脸色苍白的小娘子神色有些怔愣的正望着自己,却是不以为然的笑了,“让你开口说些好听的话求求我,可却是像要了你命似的,你们读书人的节气我可是读不懂。我说,你就是开不了这个口叫我声好哥哥,但叫一声好妹子,嘴甜些,我便代你跑这趟打听打听也无是不可。”
“……”
桑南并不知道祝丹青是从何处来的。
或者说整个三渡河村里的人都不曾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只见着他怀揣着绝世的字画锦轴,猜着他是个家道落魄的画师文人。
这个男人对于怀中的画卷有着异常的执著,这份执著甚至似超过了自己的性命。
当真让她时有觉得费解。
“这位大叔,请问这附近可有一位叫郎蒲丝的书生?”拦了一个挑担的走贩,桑南拱手问道。
“不知道,我是外地赶来做生意的。”
“这位公子,请问这附近可有一位郎姓的书生?”
“未有耳闻。”
“这位婶子,劳烦暂留一步,可问这附近有一位叫郎蒲丝的书生?”
“……”
冬日里的天,赶得早,景壶城中的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又逢昨夜一夜下了一场大雪,教得城中落得格外的生冷,连带着粗麻的斗篷都压不住这阵阵刮骨的冬风。
桑南披着一身雪篷只身踩在雪地里头,却是落得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着。
“这位雅主人,可问贵店近日可有一位名叫郎蒲丝的书生来过?”
“不曾有过。”
“这位店家,请问可曾听过有一位名叫郎蒲丝的书生?”
“……”
景壶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凭着一个未有名传的普通书生之名,想要找到人便是真的无异于大海捞针,赶早走了一早上在城中满城的打探。
虽然她并不能理解那祝丹青为何会对一幅画这般的上心,凭然一付只要拿回那幅画哪怕粉身碎身也不惜的架势。
不过,不明白归不明白,桑南心里头却也能清楚,那是对于别人来说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这幅画若是流出城外那便是真的再也追不回来了。
私拍的画卷不好找,但是大活人总归还是能寻着个蛛丝马迹的。
“哦,你说郎兄,他就住在融冬街,是鸿儒书院里的学生。”拦住了一个正背着书篓的寒儒,那书生听完后想了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过你往那处可能找不到他。”
“怎么?”桑南有些疑惑。
“他……”
那书生背着书篓,神色似有难以启齿之意,面上见着踌蹰不定的样子,微皱了皱眉头,“……犯了一些事,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被冯遥冯将军押去了天鼓坛那头与那些……贱民一同修凤凰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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