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饯（1 / 2）

天色渐晚，夕阳的金色余辉镀于这座边陲小镇之上，柔和的光景绵延至无尽的原野，不远处的炊烟也淡了，三三两两的人自房楼处走出，露出了疲劳奔波饥饿难耐后的第一个笑。

夏润君看着不断朝这边过来的人，空气中弥散着尚未消失的食物的香味儿将碎魂尸留下的恶臭彻底冲散。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方才思考问题的时候还没有觉得有多饿，后知后觉的时候发现人已经全都吃完了。

“饿了？”一旁传来即墨九戏谑的声音，回头。只见他翘着二郎腿，把玩着衣服上的穗子，微风拂过，卷起他有些凌乱的头发，而眸子却是发亮的，好似天边星子一般，温柔且明朗。

夏润君怔了怔，别开眼，口是心非地摇摇头。为了避免即墨九老抓这事儿不放，忙补充道：“没有，我只是在想昨晚虽然降服了许多碎魂尸，但归根结底也许还有漏网之鱼。这镇子看起来不是很大，或者就地结阵，让他们先住下，总比睡山洞要强一些。”

即墨九点点头，似是不再纠结他饿不饿的问题，只配合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话毕，他直起身子，朝远处人群招了招手。

众人原本就留心着这边，毕竟方才饿狠了也没顾得上王爷与祭司，直接就跑了。此番见即墨九招呼，一时心下有些发怵。但见他好像并没有发怒的意思，更诡异的是，他……竟然还在笑！

“你们之中有领了官职的人没？无论大官小官，是个官儿就行。”即墨九看着始终和他保持距离不敢靠近的人群，一时间有些莫名其妙，不得不提高了嗓子。

只见众人面面相觑，窸窸窣窣一阵响后，有九个年轻男子朝这边走来。

太景的选官制度对年龄颇为苛刻。除了中央官吏外，几乎所有的地方官都必须是在十八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年轻男子。意思就是如果你到四十岁的时候还没做上中央官，基本就要被迫告老了。

“你们有谁数过，这一共有多少人没？”即墨九指了指四周竖着耳朵偏向的人群，淡声道。

那几位男子显然一怔，有些迷茫地看向即墨九，看样子都没明白怎么好端端突然问起人数了。唯有一个看起来年龄最小的少年站了出来。

那少年身着褐服，却不似一般官老爷丝绸罗绮加身，而是一件粗布麻衣，细看去袖口还有好一些泥。跟奢靡的凉平官一点边都没搭上不说，倒有些像是刚从地里回来的少年农夫似的。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与王、祭司级别的人物打交道，他还有些害怕，仔细观察甚至可以发现他的腿在抖。但又或许是因为少年傲气，是以回答的声音却不小。只听他不卑不亢道：“回殿下的话，加上我们九个，一共有一百三十七人。”

即墨九点点头，这数和他迷糊数出来的一样。他瞥了一眼夏润君，只见后者一脸笑地回望他。

“那你叫什么名字？官从几品？”即墨九又问。

那人一怔，显然不知道这位王爷究竟要干什么，但还是有问必答继续道：“我叫宋微知。”他顿了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面色有些发红，难以启齿道：“官从……从九品。”

说到最后，那声音近乎闻不可闻。肉眼可见的，宋微知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这么害羞，倒和师兄有几分相似。即墨九心道。

他又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夏润君。

许是回头次数过于频繁，只见夏润君一脸莫名其妙地回看着他，然后动了动嘴唇。看样子是问他怎么了？

即墨九摇摇头，又转向宛如即将赴死的宋微知，将脑海中夏润君昨夜红着脸蹭他的画面自头脑中甩开，淡声道：“既然一共一百三十七人，那便由你做此地镇司，其余八人为分镇司，各管十六人。你觉得如何？”

他顿了顿，不等宋微知回答，又继续道：“这地儿不错，我方才数了，一共大概有三十五座民宅，你看着分配。我与祭司会在此地设有结界，半个月内，天下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

宋微知显然没料到自己不过没事数了个人，怕大家掉队，怎么就突然成了镇司了。

他家境贫寒，父母废了好大劲儿才供他读书科举。他有志向有傲气，但因为各种原因只能守在这方寸地中。

原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安安静静当个九品官，时不时被上级压榨一下。可突然有一天，这一片的王突然说，让他做一片地方的镇司！

虽然这片地方只有一百三十七个人。

但那可是镇司，官三品了！任职满五年直接调去中央的镇司啊！

“可是……为什么？难道就因为我数了人吗？”他抬头，看着身前据说活了几千岁的神。不知是迷茫更多，还是欣喜更多。

然而下一秒他便后悔自己问了这话。

只听即墨九一脸无赖道：“我这人一向比较看脸，有人数更好，不数也无所谓。你长得好看就选你了。哪来这么多为什么？”

宋微知：“……”

他蓦然想起凉平传言，即墨九喜欢男子，曾养无数娈童的话来。面色白了白，有些无措地退后两步。

即墨九原不过想调笑两句，归根结底选择宋微知还是因为他是这群蛀虫官吏中唯一一个，遇到危险时还能冷静清点人数的人。

这样的人不会放弃任何一位百姓。也不会为了自身利益临阵脱逃。虽然年龄小，但就目前看来却的确是镇司的最佳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