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这片刻的光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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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这话把赵政逗笑了,嬴政也跟着笑了起来。

是认真还是玩笑,谁都没有明说,但是那一刻,他们都清楚地了解彼此。嬴政了解赵政,是因为这少年本就是他自己。赵政了解嬴政,则是一种冥冥中的感觉,这直觉非常奇妙,赵政不由道“有时候看着先生,就像在看另一个自己一样,是不是很奇怪”

嬴政只是带着一点笑意,春风似的眸子看着赵政,微微摇了摇头。

高高的宫墙在两侧形成紧张的压迫感,风从尽头吹了过来,嬴政手中的纱灯扑朔了几下,险些熄灭。

两个人竟是不知不觉走到了驰道这里。

赵政被勾起了回忆,“我记得先生第一次在梦里找我,醒来之后睡不着,就出来走走。”

他还记得驰道尽头的大门打开时的样子,先生独自提着灯,站在深蓝昏暗的阴影中,深色的胡服紧袖勾勒出清瘦的身形,眼底都是寂寥。

那一幕无缘无故就印在了他的脑海。

赵政道“我当时说了什么”

嬴政做思考状“想听实话”

“当然。”

嬴政将纱灯给了赵政,让他站在宫门下的阴影中,后退几步,负手而立,用淡淡的眼神看着赵政“夜深人静,秦宫森严,你最好不要乱跑。”

赵政也想起来了,他笑道“大王是在关心魏某”

视线对上,赵政朝他调皮地眨了下眼。那种先前就有过的久违的异样再次涌上了嬴政心头,让他的心跳一点点的乱掉。他别过眼,轻轻咳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望了望夜色,道“很晚了,要不要回去睡觉”

“要。”赵政提灯走到他身边,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嬴政的手,“别馆太远了,先生今晚宿在咸阳宫吧”

手指被轻柔地包裹,明明轻轻用力就可以抽出来,但是嬴政没有。他想着不能让赵政觉得尴尬或者伤心,便默许了这样亲昵的行为。

或许还有一些他自己都下意识避开了的情绪在干扰。

他道“咸阳宫是大王休息办公的地方,是否不妥”

赵政进一步握紧了他的手“先生要去韩国了。”

是了。此去凶险,撇开意外,也要三个月后才能见到。而且回来后还要安排白起的事,马上就会换一个新的身份。

这么一想嬴政也有点不舍了,他回握住赵政的手“好。”

回到咸阳宫,两人各自一番洗浴,准备入睡时已经很晚了。

赵政没有再批奏书,他穿着一身白色里衣躺在了嬴政身边,后者也是一样的装束,长发像绸缎般散开,正在看书打发时间。

水汽和香料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窗外清风一吹,格外的清新。

赵政轻轻抽走了嬴政手里的竹简,温声道“睡觉了先生。”

嬴政嗯了一声,疲倦地闭了闭眼,“伐韩之后,你要妥善安置韩国宗室。”

“学生知道。”

韩国作为第一个被灭亡的国家,倘若以暴力压制,诛杀王室,恐怕会引起其余诸国联手抗秦,而且,要拉拢韩非和张良,也必须善待韩国宗室。

赵政熄灭了案上的灯,四周顿时陷入黑暗,赵政面朝嬴政躺下了。

未几,淡淡的月光透过了窗纱,视野渐渐清晰,嬴政侧身躺在里面,微微低着头,合着眼道“我必须用魏如的身份去韩国,暂时和秦国撇清关系,你知道该怎么做。”

赵政低低嗯了一声,从嬴政的声音里听出了无限的疲倦。他帮嬴政盖好了凉被,轻声道“睡吧先生,你累了。”

嬴政的目光落在虚空处,也不知道是在问谁“赵政,你累不累”

一个人维系着偌大的秦国,各种纷扰的事务,对他们来说处理起来虽然不难,却高处不胜寒。

一个人每天都面对同样的景色,同样的事务,哪怕是坐在王位上,时间久了,也会觉得疲惫。

“学生也累。”赵政凑近了一些,“但是看见先生,就觉得不累了。”

嬴政只是握住了他的手“都会值得的。”

“嗯,学生知道。”

过了不知道多久,身边人传来浅浅的呼吸声,赵政抬起头,就这么片刻,先生已经睡着了。睡着的的时候也是有些蹙着眉的,赵政忍不住用手指抚了抚,然后移到他的发鬓,轻轻摩挲着。

黑暗中,少年的眸光幽深莫测。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色没入了云间,阴影将一切都遮住了。短暂的昏暗中,年少的秦王轻轻吻住了眼前人的眉心。

这片刻的光阴,悄然的一吻。

竟恍若永恒。

半个月后,韩国,新郑。

相国门前,红衣少年被人拎小鸡似的丢到了外面,一个穿着官服中年男人站在门口,鬓边有几缕白发,被一丝不苟地梳进玉冠中。他手里拿着一枝刚折下来的柳条,直往少年身上抽“你还敢给韩王上书,还敢说大逆不道的话你脑袋不想要,老子还要”

少年躲过了柳条,大声道“我说的难道不对父亲你身为相国,不为王上分忧,不思索如何抵抗秦国,只会逢迎王上喜好,你不配做相国祖父要是知道你是这么做相国的,他都要被你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了”

“你说什么你你你你”男人勃然变色,扬起柳条又是一顿毒打“你要气死我才甘心你跟那个韩非,你们懂个屁”

这一次少年没有再躲,柳条打在他脸上,抽出了一条横贯下颌和脖颈的红痕,瞬间就肿了起来。他用一种愤恨又坚定的目光看着男人。

男人没想到真的失手打了这少年,愣了一下,伸手想要抚摸儿子的伤痕,却被那少年避开。

“不懂的是你父亲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韩国再不联手其余四国抗秦,迟早会成为秦国的刀下鬼你”

“啪”

一个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少年脸上。

“你给我回去”男人托着他往相府内走,“大街上非议国事,你找死”

然而他还没走出去几步,少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甩开了他,瞪了他一眼,就跑远了。

“张良”男人大吼,“你小子有本事别回来死了都别来找我这个父亲”

少年跑远了,拐进了一处偏僻的巷子,巷子里有一家酒肆,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

这是他常来的地方,心情不好了就来赊两坛酒。他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了,想到在这里还赊欠着一笔不小的酒账,不太好意思叫酒。

但是脸上火辣辣的痛感,又非酒不能熄灭。

纠结之际,伙计早就准备好了两坛店里的招牌酒,送到张良面前,看见他脖子上一条红杠,脸上一个巴掌,惊讶了一下“相国这回真打你啦”

张良横了他一眼“这什么话他有哪回不是真打要不是我会跑,早给他抽得见我祖父去了”

伙计嘿嘿笑道“那也是相国舍不得真打你让你跑了呀对了,有个客人帮你和韩非公子把以前的账都付了,这酒是掌柜送给二位的。”

“有这好事”张良一抬眼,本就不大的酒肆一览无余,瞬间就锁定了那个坐在角落里的男子。

那人穿了一身紫衣,袖口露出了银色的云纹,静静地坐在那里,让人完全注意不到,然而张良和他对上视线时,被一种几乎不可察觉的气息击中了。

这是属于上位者的气息,侵略而内敛,杀伐而阴柔,尽管这个人隐藏得滴水不漏,张良还是凭着直觉认为这个人不是一般人。

这个人既然替自己付了账,一定已经摸过底了,这是明显的示好。

张良身无分文,韩非最近也是紧巴巴的,这笔账付得正是时候,这个人的心思很深。张良想着要不要拒绝,然而对方却是一直看着他,目光沉静,又隐隐有些期待。

张良一咬牙,不就是个人吗,又不是妖魔鬼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美酒不可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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