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一百五十九[黑夜结束的方式](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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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哭,但她咬着牙一言不发。

熹微的晨光已经在地平线遥遥地升起来了。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原本被叫做“无惨”的那一大坨东西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形了,就在这个时候炭治郎才发现自己所有对他的纠结疑问都是没有必要的事情,他本来就已经不属于人类的范畴,只是另外一种全然由本能驱使的生物而已。

而那东西居然还能更加膨胀。

所有那些因为无惨变成鬼的鬼身上都多多少少带着他的影子,他将自己蜷缩起来,变成巨大的,婴儿形状的肉球,像是堕姬在绝望中保护自己那样,飞舞的骨鞭让炭治郎想起累的丝线,而他所有那些可以移动的要害都自主地分裂成了更小的片段,像他的上弦那样,而那双猩红的眼睛,每一个与之对上实现的人都会短暂失去理智。

他们要拦不住无惨了。

“我来把它打开。”还有五分钟,黑发蓝眼的女孩说了这一个小时以来的第一句话,带着浓重的鼻音。

朝日握着髭切高高地跳起来,源氏的宝刀在她手里灌入了灵力几乎涨到半层楼那么高,竖着向下劈开的时候仿佛连天际线都可以一齐切断,无惨在烈火一般的灼烧感中震惊地瞪大眼睛——“那明明不是日轮刀——?!”

契约的暖意随着鹤丸神印的最后一点碎屑的离开流动到四肢百骸,朝日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膝丸一直一副配日轮刀是羞辱他的样子。

源氏斩妖除魔的宝刀怎么可能杀不死鬼?只不过是她从未真正和他们结契,而他们别扭地包容着主人和她重要的另外一把刀,选择不告诉她而已。

还有五分钟。

朝日摸了一把眼泪,那个保险柜一样坚不可摧的婴儿外壳被她像开椰子一样打开,露出的部分却是一团活像是在分裂一样的肉瘤。

这是主公预测过的最糟糕的局面,他可能要自爆了。

尽管像虫子一样四散逃窜的离开方式并不体面,但鬼舞辻无惨从生下来开始体面的时候就寥寥无几,他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感受着身体虽然反应迟缓却确实听话地缓缓膨胀开来,他的目光再一次扫过周遭所有会在日出下有阴影的地方。

定格在一处。

……那个叫朝日的女孩,她刚刚斩开他外壳的时候明明被飞溅出来的触须击中了,为什么伤口却还在流血,没有愈合?

她没喝药吗?鬼杀队的药不够吗?就连那些毫无用处的普通人有些都喝了,却没有分给她的?这可能吗?

是她没有药喝,还是她有药却不愿意喝?就像珠世那个女人——?

在太阳即将升起,飞速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中鬼舞辻无惨的大脑在以一个自己都想象不到的高速运转着,直到他从珠世的细胞中榨出了最后一点信息。

“我先不喝了,也不想活那么久,到时候看情况吧。”她这么说。

尖利的骨刺在心念急转的瞬间穿过那黑发女孩的胸膛把她拉到近前,那大概是鬼舞辻无惨的最快速度了,朝日惊讶的表情甚至还凝固在脸上外套就已经粉碎了。

当那个看起来在产屋敷耀哉炫耀式的描述中无比眼熟的小瓶子掉落在地上的时候,那里面一点金色的酒液在薄薄的晨光中微微闪烁着。

该怎么样形容那一瞬间绝处逢生的喜悦呢?

“还给我!!”女孩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用恐惧来形容了,她在胸口被穿透的情况下居然还能爆发出惊人的行动力,一把把那瓶子打落了下去。

该死的杂碎!!!!

所有的一切就像是慢动作一样,那瓶子落在一层楼高的瓦砾上,在撞击中发出清脆的声音,裂纹顺着玻璃的纹理四散开来,那些金黄色的,泛着梦幻光泽的酒液顺着瓶子的边缘滴落下去。

那一瞬间无惨的七个心脏一齐剧烈跳动的声音几乎使他什么也听不见了,他在电光火石之间看到那液体落在那个音柱养的老鼠身上,沾湿了它的胡须,那肮脏的奄奄一息的动物舔了它一口,眼睛里就重新泛起了光。

离最近的阳光照过来只有大概十几秒钟了,鬼舞辻无惨不相信产屋敷耀哉,如果他跪下来把那药献给他,他反倒要先找两个实验品反复确认效果之后再慎重地服用,但现在果然老天都是站在他那一边的,那个自称是智力超群替□□道的男人吹了好半天关于他是怎么被天道所不容,最后他怎么样受尽折磨都不肯给他的东西,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他最喜欢的队士暴露了出来。

他可见过太多这样虚伪的人类了,满嘴说着自己不怕死,活那么长时间多么的无聊无趣,却在真正要面对死亡的时候,不惜冒着将同伴的心血化为泡影的风险,也要卑劣地给自己留一条逃避死亡的后路。

那孩子没有努力吗?她已经很努力了啊哈哈哈!这么久都没有被他的攻击打到一次,害他差一点就将她忽略过去了。

在所有人目眦欲裂的飞奔之下,那团肉瘤变回了一个男人的样子,鬼舞辻无惨还记得他所用在这些柱身上的实验得到的猜测——那药会将身体固定在一个状态——他得体面一些。

他用这个体面的样子,几乎是滚到了那一块瓦砾下面,像狗一样张开嘴舔上了那一块闪闪发亮的地面。

没有人懂他对于活着的执念,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活下来,成为最完美的最强大的那一个,没有人可以拦住他,连老天都站在他这一边。

“…………”

……几乎是什么感觉也没有,他就那么轻飘飘地在这么一个意想不到的时刻,在所有死敌们的面前,猝不及防地实现了愿望。

太阳终于完全地升了起来,他却一点也不感到恐惧,鬼舞辻无惨的世界一片安宁的寂静,他几乎是如痴如醉地欣赏着自己伸进阳光下肤色透明的指尖。

他终于、终于要拥抱太阳了——

这种梦幻般的喜悦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向前一步,将整个身体都走进阳光下,第一次感受那阔别千年的快乐。

直到他的头上搭上了一只手。

轻飘飘的,毫无重量,也没有用力,只是单纯地搭上去,几乎让人察觉不到。

只有朝日在看着,那是属于产屋敷耀哉的,那是一只右手。

——「如何杀死一个不死者呢?」

那个时候在主公的宅邸只有两个人,朝日趴在青年家里的蒲团上和他讲恶魔有多么善解人意,还会顾及到不死者可能会无聊,甚至给他们安排了反悔的方法。

“恶魔将关于这种万能药的知识一并交给了人类,甚至贴心地给活腻了的人指了一条死路——如果有一天不想活了,可以让同样喝了永生之酒的同伴将自己“吃”掉,只要一个永生者将右手放到另一个永生者头上,在心里想着要吃掉对方,就可以将对方的身体,经验,知识一并接收。”

那明明只是连刀都没办法握好的一只手,此刻却像磁石一样牢牢地按在了无惨的头顶,任他怎么挣扎咆哮不可置信都一步不移,直到一个呼吸的瞬间之后,他在梦寐以求的阳光下,以自己能想得到的最扭曲痛苦的姿态,化为风和气流,进入了他最厌恶的人的掌心。

朝日躺在一片断壁残垣中喘着气,看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给一切镀上金光,长长地舒了口气,露出一个笑容。

——「那可比杀死一个鬼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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