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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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院外巷子里站定,游淼说“老师的意思,是让咱们有事可勤来走动。”

游汉戈点头道“是,自当常来的。”

游淼哭笑不得道“你没懂,老师让你先读书,那些鸡零狗碎的,比如什么字不认识,就不用跑来问他了,有教书先生都解答不了的问题,再上门来朝他请教,一是一,二是二,别怕露底,咱俩的底儿,他光看文章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游汉戈只得点头应了。

游淼本想再解释几句,但转念一想罢了,反正游汉戈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要做官,游德川也没打着让他做官的主意,只是捐个举人,大儿子有点地位,接了山庄后也有名声而已,便道“你回去问老头子,听他的安排就是。”

游汉戈说“那你呢一起回山庄去”

游淼道“不了,我就在江城住一晚上,你回去罢。”

游汉戈走了,剩

下游淼与李治烽两个,李治烽问“回山庄么”

“话儿还没说完呢。”游淼道,“明儿还得继续上门装孙子,走,咱们去市集逛逛,也好采买点东西。”

李治烽牵着马,两人在市集上逛了一圈,买了些小玩意,吃的用的,捆了一车,当夜游淼便在江城过宿,翌日天明时便起身,到孙府外头去站着。

开门时管家见到游淼先是十分诧异,继而会心一笑道“里头等着,老爷还未起来。”

游淼便进了侧厅,自斟自饮,李治烽则在一旁伺候,游淼自己喝茶,拿了本扔在一旁的诗经翻了翻,又示意李治烽和自己一起喝。

直到清早时分孙舆才起床,两个婢女在给他梳胡子,听得游淼天刚亮就在外面等候,遂满意点头,吩咐管家给游淼摆上早饭,吃过之后一老一小这才在厅堂内坐着,今日游淼才开始谈文章,请教问题了。

孙舆乃是流州士人出身,也曾当过十年京官,后调回流州任吏司官,一任便是十五年,庆朔三年的进士,与京师数名大儒都有交情。此次乡试一看游淼卷子,便像是见了老相识,又喜他文性文心,便亲点了他的解元。

但以游淼的积累,自然还需再读几年的书,师生谈了足足一日,游淼获益良多,感觉不能再像一年前在京城混日子了。

官场之道,读书之道,为国为民之事,身为男人,都是得时时想着。

游淼十分担心赵超境遇,又谈到高丽战局,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将边境之事拿来请教孙舆,然而话刚起了个头,孙舆与游淼都十分惊讶。

孙舆诧异的是游淼居然对边境军情了如指掌,而游淼惊讶的却是,孙舆居然还会打仗兵法,布局,孙舆一一分析得头头是道。

“三十年前,我天启繁盛之时。”最后孙舆不禁感叹道,“文官挎上弓箭便能上马杀敌,提起笔就能写折子,你看如今,还有几个年轻人能做到你能不能做到如今的朝廷,大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腐儒,只懂官样文章,说到排兵布阵,是一窍不通的,否则十年前对决胡人时,也不至于招致惨败。”

游淼说“学生是想学点东西,就是,哎”

孙舆悠然道“为

师自然知道你想学点东西,否则也不会今日再上门来。”

游淼听到这句夸奖,心里却仍有点沉重,眉目间焦虑之色,都看在孙舆眼底,孙舆又道“你要学兵法,学战,这事急不得的。”

“什么是胜什么是负什么是兵”孙舆道,“莫小看了文官,真正的能臣,在朝廷中一个能顶百万雄兵,你信不信”

游淼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孙舆“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游淼登时就心灵清澈,明白了孙舆所说,这老文官确实很有才学,只听孙舆又道“善战者”

“不战而屈人之兵”游淼道。

“正是如此。”孙舆说,“千里之外,朝中若能断清形势,许多仗甚至不用打,当年在京时我朝陛下献反间计,若能顺利离间高丽王族,何至于眼见如今高丽一派坐大,招致此等麻烦”

游淼说“老师你当年也在朝中任职”

孙舆云淡风轻地笑笑,说“老师实际是被贬来流州的呐”

游淼懂了,看来孙舆当年还是个大官,但他不敢多问,只蹙眉叹气道“三殿下领军出征,只希望能早点得胜归来。”

“都是这么想的。”孙舆重重叹了口气,说,“可当今丞相,却是走了一步错棋,一来粮饷跟不上;二来抽调延边驻军远征高丽,实在是”

“劳民伤财吗。”游淼接口道。

孙舆微微蹙眉,游淼忙缄口不言,孙舆又说“再过段时日,朝廷征收江南粮食充作军饷一事,多半就要下来了,罢了,你这就回去罢,也不早了。”

游淼起身要告辞,又说“能从老师这里借几本书回去看不”

孙舆道“你拿就是。”

游淼去书房借了书,便恭敬告辞,回家一细想,确是从孙舆这处学到了不少。认真读完书,上门去,孙舆考校他功课,却骂了他一顿,责令他心浮气躁回去再读。

“如何读书”孙舆问他,“你读书就光将它读懂,没有半点自己的想法”

游淼额上汗水涔涔,初时只想献好卖乖,以示自己把书给看完了,讨孙舆的欢心,再学点东西,孰料孙舆一看便看破了游淼那点小心思。

“我就拿一

句话问你。”孙舆问,“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何解”

游淼“”

孙舆拿着书坐下,说“你答就是,我不罚你板子。”

游淼啼笑皆非,想了想,说“学生以为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

孙舆唔了声,游淼断过句,解释说“这个道,不能离群索居,而是”

游淼本来自以为明白的,但是把话一说出口,突然发现没法表达。

“呵呵。”孙舆皮笑肉不笑,看着游淼。

游淼傻眼了。

他又想了会儿,说“就是道理要把这个道理做出来,应当从百姓从人群中实行一旦离群索居,就学不懂了”

孙舆高举着书,脸色铁青,几乎要拍到游淼的脸上。

游淼说完这句,都觉得自己狗屁不通,五官抽搐,简直一脸不忍卒睹的神情,战战兢兢上前接书,。

“再问你。”孙舆拿着书却不给他,沉声说,“何谓道”

“道就是道道道”游淼知道考校的话是中庸里的一句,自然就是中庸之道了,但什么是“中庸之道”,实际上整本书都说的是中庸之道,游淼又说不出来了。

“道可道,非常道。”孙舆慢条斯理。

“对对对。”游淼说,“这个道呢,就是说不出来的。”

“回去给我想清楚了一知半解殆矣”

紧接着那书便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游淼只得拣了书回家,坐在书房里,拿了张纸,照着书,先抄几句,再按自己的理解注释几句,写着写着便发现自己有太多不理解的地方,从前读书都以为自己明白了,然而字里行间,其实有许多地方是不明白的。

让他读,他能大略读懂意思,但一到要写出来,便抓耳挠腮,不知该如何下笔,只得求助于张文翰。

张文翰也以为自己懂了,但一落到纸上,倏然也发现了自己的这个问题,两人讲论半日,张文翰又带着书去请教他在扬州拜的老师,归来后告诉游淼。

两人足足花了十天时间,才把一本书注完。游淼揣着自己的一叠纸上门去,孙舆正在喝茶,看也不看他写的,说“书房里架子顶上有一个匣子,

去取过来。”

游淼依言照做,打开后,发现里头是前朝大儒的注释,当即如获至宝,对照自己记录下的理解,仍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边看边问,孙舆扔给他一本书,里头则是孙舆的注释。还散发着墨香,显然正是这十天里,孙舆对一本书的理解。

游淼当即咋舌,又看着忍不住笑。

“笑什么”孙舆问。

游淼莞尔道“读懂了,所以笑。”

孙舆唔了声,说“悟了”

游淼诚恳点头道“悟了一点。”

孙舆“朝闻道,夕死可矣。悟道悟道,这就是道。”

游淼“对对。”

孙舆“现在再说说,何谓道”

一老一少相对沉默片刻,游淼道“学生浅薄,还是说不出来。”

孙舆满意地笑道“孺子可教,老夫也说不出来呐。”

游淼哈哈大笑,说不出的高兴,孙舆又说“先生批的也不一定对,你现在看看自己,三天光景,自诩能读一本书,是有多可笑”

游淼“是、是、学生不知天高地厚。”

孙舆“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从今往后,少说,多写,熟极而流,读了书,须知那书不是你的,当你哪天能教人读书,书才是你的。”

游淼佩服得五体投地,从此不敢再自诩机灵,开始规规矩矩地跟着孙舆,重新学读书。孙舆有时教得性起,会把书一摔,骂圣贤的一些话是狗屁,读到忘形时,则会哈哈大笑。

然而游淼来得勤了,也发现孙舆虽是被贬到流州,府上来人却络绎不绝,似乎许多人都期待孙舆能东山再起,入京为官。而有来客时,孙舆便让游淼在一旁站着听,说到朝廷局势、天下情形之时,游淼更发现,孙舆虽足不出户,却对天下事了若指掌。

而来客走后,孙舆便会将那些话重复一次,细细讲给游淼听。

有时孙舆读书读得气闷,还会与游淼对弈,游淼沏茶功夫独步江南,于博弈之道却是只略窥门径,下得一手烂棋,每每被孙舆这老不修笑话。

游淼毕竟是少年气盛,输了又想下,总忍不住拉着孙舆下,奈何那是先生,只有挨骂的份。渐渐地,有来客上门,与孙舆对弈时游淼便站在一侧端茶倒水服侍,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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