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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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烽答道“好,长大了。”

游淼便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都没有交谈,晚饭送来,是白水煮羊肉、孜然烤饼与奶茶,李治烽便服侍游淼吃了,游淼吃得很慢很慢,李治烽专心致志地给游淼撕开烤饼,游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知道或许今天晚上一过,他们就要永远分开了。

帐篷内十分安静,只有游淼的咀嚼声,李治烽则始终没有与他目光相对,吃着吃着,游淼抽鼻子的声音很低,却清晰可闻。他的眼眶通红,泪水在眼里滚来滚去,而李治烽并没有开口安慰他,也没有像从前那样,把他抱在怀里。

游淼喉里哽着的滋味全是苦的,他断断续续地把面饼朝嘴里塞,哭得全身发抖,却强忍住没有哭出声来。

“不吃了。”游淼哽着说。

李治烽默默点头,大口吃起烤饼与羊肉,游淼从脖前解下母亲留给他的玉佩,那玉佩辗转流离,曾经在捡到李治烽的那一天,从游淼身上到李治烽身上,再由李治烽在科举时还给游淼,国破那天游淼被俘虏,玉佩也随之丢失,然而李治烽将他救醒那天,玉佩又回到了游淼的身上。

游淼把玉佩拴在李治烽手腕上,李治烽转头,一手按住了游淼的手指,游淼却反而按着李治烽的手,把手指抽走,说“你要去救人,我怕你有危险。”

李治烽的眼睛红了,游

淼却不待他拒绝,也不容他回答,起身离开帐篷。

北风呜呜地吹着,天黑得很早,游淼出外走了几步,李治烽便默不作声地追了上来,刺骨的寒风令游淼牙关打颤,他却没有回头,始终走在前面。

一前一后地走了很远,游淼专挑巡逻兵士少的地方走,李治烽服饰华贵,偶有过路的鞑靼兵都意识到他的身份不寻常,遂纷纷朝他行礼。游淼上了山坡,李治烽一整衣冠,来到一座宅邸前,朗声说了几句话,兵士忙前去通传。

花刺正抱着个女人又啃又亲,李治烽入内,游淼便站在院子里等着。少顷只见衣裳褴褛的李延被两个士兵架了出来,扔在地上。李治烽负手走出,长身而立站在院中。

内里花刺哈哈大笑,一名通晓鞑靼话的汉人翻译恭恭敬敬朝李治烽说“将军说,这厮既是得罪了殿下,将他在此打死不妨。贺沫帖儿将军处,我家将军自会前去分说。”

花刺一声下令,外面兵士便举起棍子,一棍下去,将李延打得闷哼一声,不住躲让。

花刺饶有趣味地说了句话,汉人翻译又道“我家将军请沙那多殿下前去喝酒。”

李治烽淡淡道“不了,冒失前来,已打扰了将军,我亲眼看着把这厮打一顿就行。”

两名兵士踢球一般,将李延打过来又打过去,李延初时尚且双手护着头躲避,及至被一棍打在头上,赫然眼冒金星,连哼也哼不出来了,死狗一般地摔在地上,兵士棍棒再下去,李延先是呕了一堆晚饭,又开始呕黄胆水。

游淼看得不忍,抬眼看李治烽时,却见花刺抱着一个女人出来,花刺松松搭着袍子,一身肌肉孔武纠结,袒着满是黑毛的胸膛,怀中搂着李延的妻子唐氏。

“且慢。”李治烽说。

李延浑身抽搐,在院中爬行。

唐氏眼中泪水盈盈,转过头不忍多看,花刺却拈着她的下巴,强行让她侧头,看李延挨打的模样。

李治烽沉吟片刻,说“此人我想带走教训,免得污了将军院子。”

花刺唔了声,注意到唐氏的神情,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李治烽又想了许久,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句鞑靼话,花刺会心一笑,不屑扬手,示意李治烽领去

就是。

李治烽一点头,便负手于背,出了将军府,游淼心头大石落地,忙半抱着李延,把他带了出去。

城外的小马厩前有两名鞑靼兵在看守马匹,军马都在大营中后方,不可能放在城边上,这里的马匹只供信报兵往来所设,俱是短途马。游淼在坡上等候,李延喘着气,头发上满是冰雪,哆嗦着抓住游淼的衣袖,嘴唇发抖。

“什么”游淼道,“李延李延”

“救你嫂子。”李延在游淼耳畔虚弱道,“别管我了,救她回去”

“救不了。”游淼低声答道,“你也看到那情形了,救不了她。”

他依旧记得临别时唐氏悲伤的那一瞥。但李治烽再有办法,也救不出唐氏,能把李延要到手上,全因他妻子就在花刺手里。若贸贸然去讨要唐氏,极有可能触怒花刺,李治烽已经为他们做得够多了,不能让他有危险。

“救你嫂子,不能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李延说,“我的命没关系”

“不行”游淼咬牙道,“你知道把你弄出来费了李治烽多大的力气吗现在稍不小心,就会连累他死在这里”

正说话时,坡下李治烽一声唿哨,游淼顾不得与李延再说,拖着他滑了下去。李治烽已将那鞑子守卫解决了,尸体甚至没流血,软绵绵地趴在雪地上,想是被扭断了脖子。游淼过去快手快脚地脱下他的衣服,给李延换上,又逐一解开马匹的缰绳,将奄奄一息的李延扶到墙边,让他靠着一根木桩,毛帽压下来挡着双眼,两手抱在胸前,又朝他手里塞了把匕首。

“老天保佑我天启”游淼颤声道,“李延,你自求多福罢,我去救人,待会儿就回来。”

李延靠在火堆旁,稍稍缓了些,眼里全是泪。

“你留着你留着”李延把匕首放回游淼手里,喃喃道,“见了你嫂子就想法把她救出来”

游淼与李治烽离开,赶向关押其余人的地方。沉默的夜里,游淼忽然问道“你跟我们一起走么”

李治烽看了游淼一眼,说“我送你们到蓝关。”

游淼默然点头,李治烽似乎还想再说句什么,游淼却问“你以后去哪回犬戎族的地盘去么

“犬戎族没有地盘。”李治烽答道,“你又忘了。”

游淼想起来,这是李治烽不知道第几次提醒他了,犬戎是没有家的。但他难过得要命,只要想起来就像有人要硬生生地把他心里的一块撕走,只得不住没话找话来说。说得昏头昏脑,连他自己也想不清楚要说什么了。

囚牢所在的低谷处是个风口,一进去寒风就像刀削一般凛冽且令人难受,游淼抽出削铁如泥的匕首,囚室外却没有人看守,天实在太冷,鞑靼兵们都跑光了。留下一个光秃秃的囚室,外面上了把生锈的锁。

“子谦”

游淼一靠近,铁窗处便有人惊呼,游淼忙示意不要说话,上前使力,李治烽过来以肩膀顶着,两人合力将锁撬开。囚室内叮当作响,一个两个,少年们戴着手铐脚镣踉跄出来,过一个游淼算一个,一共十六个。

“马够吗”平奚出来第一句问道。

钱徽问“李延呢他让咱们先跑,他怎么办”

林洛阳道“先想法子把手铐脚镣取了,否则动静太大。”

“都别说话”游淼说。

他躬身给平奚试了一次,脚镣的铁环太粗厚,又是生铁打制锈迹斑斑,匕首再锋快也不可能切开脚镣部分,游淼只得把匕尖塞进脚镣间的锁链,挑开缝隙,扳开后摘下一环,暂且解去行动问题。

“手铐不管了,快下一个”游淼让下个人过来,单膝跪地,挨个给他们挑掉脚镣,不片刻所有人脱缚,李治烽前行探路,游淼带着十六名少年叮叮当当地在后面跑。

乌云蔽月,狂风掩去了脚镣之声,游淼心中狂跳,他距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了,现在已经将近成功了一半。

马厩外,李治烽在山坡上只是看了一眼,便朝游淼道“我去了,你注意战马别发出声音把人引来。有危险就先跑,跑得一个是一个,别等我。”

游淼下意识地点了头,李治烽便抽身离开,犹如雪夜中的孤狼,纵身一跃,竟是避开小道,沿着山崖徒手攀爬不住拔高,跃向山顶的石堡。被贺沫帖儿掳来的汉人女子便都被困在石堡中。

到得马厩处时李延还在,这夜的雪实在太大,几乎没人放哨,全去偷懒了。

谁也想不到,俘虏会在今晚逃跑,何况冰天雪地,能跑出多远,迟早也是冻死在路上。

“李延”少年们纷纷上前去,游淼马上道“都别乱先把马匹嘴巴封起来别乱一人一匹”

二十二匹马,少年们先是捆住马匹,马匹不自然地动了动,却没有抵抗,游淼检视马屁股,却都是大安城原先驻军所用的兵马。料想是鞑靼人屠城后收缴的。

正好了,老马识途,只要大伙儿撑得住,这些马一定能把他们带回中原去。

“都上马都上马”游淼整理完马匹,让人都翻身上去,李延却闷哼一声,游淼蹙眉道,“怎么回事”

“他的腿断了”钱徽道。

游淼蓦然一惊,忙上前检视,李延脸色雪白,嘴角带着血,不少人又下马,围着看李延的脚。

“什么时候断的”游淼蹙眉问道,“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李延苦笑道“没事,少男你带我。”

平奚道“得给他接上,不然这条腿就废了,谁会接骨”

“没有药怎么接”

“我来”

一名少年过来,游淼认得他是太医的侄儿,李延被接上断骨,登时两眼翻白,痛得全身抽搐。

“被打断的,谁下这么重的手”少年问道。

李延喘着气,嘴巴被咬得满是鲜血,众人纷纷拍拍他的肩,说“好样的”。

游淼与抬头看他的李延对视,终于明白了李延早在离开花刺宅时就已经被打断了腿,一直生怕给自己添麻烦,便强忍着不吭声。

林洛阳拿着残缺的木板,过来当夹板给李延夹上,游淼抱着李延上马,让他坐在自己身后。李延不时回头看,问“李治烽去救人了”

游淼点头。

李延又说“救你嫂子去了”

游淼没敢说,唐氏不可能被救出来,与唐氏相比,他更希望李治烽能安然无恙归来。然而少年人们已焦急起来,纷纷开口询问。

“走啊”

“再不走就被发现了”

“还在等谁”

游淼蹙眉喝道“等你们的媳妇”

一语出,所有人皆惊,安静片刻后又有一少年说“带着她们,能跑远么”

游淼猛地一回头,认出那少年是太子少傅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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