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十六 如意年(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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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陛下举杯,细闻琼花香,“你叔父千里运琼花,你想出这雅致的琼花茶,倒是相得益彰,”她边说边颔首示意我落座,道,“怎么宫里都让你送遍了,就独忘了蓬莱殿”

我起身,笑道“本是想采来插瓶观赏,正遇上了诸位郡王,”我扫了一眼正经端坐的李隆基道,“是临淄郡王的提议,将采摘的琼花送到各宫处泡茶,也算是如意年的一些小礼。独有这处茶饮严苛,永安怕拿来被皇姑祖母嫌弃。”

皇姑祖母笑笑,喝了口茶,道“尚医局也说这琼花可清肺解毒,正合春日。”她说完,赞许地看了一眼李隆基,李隆基忙起身道“皇祖母喜欢就好。”

陛下点点头,又去与一侧坐着的狄仁杰和武承嗣闲话。

我落了座,才接了李隆基的目光,对他眨了眨眼,算是便宜他了。李隆基抿唇笑了笑,低头嗅着茶香,喝了一大口,立刻烫得呲牙裂嘴的。李成器正在一侧静坐,见此状也不禁摇头一笑,却正被陛下唤了一声。

陛下慈祥看他,随意道“成器,你自幼就喜食鱼,今日宴席上无鱼虾,可会不习惯”李成器摇头,神色如常道“皇祖母既已禁止屠杀牲畜及捕捞鱼虾。皇室子嗣自然要先做表率,成器早在月前就不食鱼肉了。”陛下点点头,道“朕已食素多年,常觉心神越发像二三十岁的清明灵透,你们年纪尚轻,日后总会明白皇祖母的苦心。”李成器忙起身应了。

“陛下,”狄仁杰忽然开口,道,“为这禁令,臣有一事不得不禀。”

陛下侧头看他,笑道“说吧。”

“江淮天旱饥荒,百姓临河又不能捕捞鱼虾果腹,饿死者甚多,”狄仁杰敛容,道,“臣斗胆奏请陛下对此地放宽禁令,让百姓得以捕捞过冬食材。”他说的从容,陛下却神色渐沉,没有立刻答话。

今日本是陛下为琼花随性设宴,并不宜论朝政。我端着茶杯,只觉烫手,却不敢去看座上人的脸色。陛下信佛礼佛,才会下此禁令,方才推行不过月余就有了诸多弊端,却无人敢说无人敢奏,想必狄仁杰已忍了不少

日子,才看准了这个时机。

若是平日倒也无妨,可一想起上元灯节那句话,我就心头发寒。

“朕知道此事,”陛下放下茶杯,道,“朕已令各地运粮,不日就会缓解江淮灾情。”婉儿欲要上前添茶,却被陛下挥手止住。

狄仁杰沉吟片刻,又道“江淮本就是产粮大区,如今逢旱灾,各地也因此屡屡上表告冬日存粮已不足。此时举措虽能一时缓解灾荒,到冬日却再无余粮可供给,百姓必难过冬。”陛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禁令方才颁布月余,怎可轻易言废”

狄仁杰沉着脸欲要再说,武承嗣却轻咳了一声,笑道“狄相,今日是琼花茶宴,切莫因江淮之事败了兴,此事留待明日上朝再议吧。”一侧武三思亦是挑了挑眼睛,附和道“正是正是,陛下日理万机,难得与我们这些侄儿和孙儿饮茶,不要坏了兴致。”

狄仁杰见此也没再说,只叹了口气,缓缓喝了口茶。

皇姑祖母信佛,所以颁禁杀生的旨意,却害得江淮两岸的平民饿死众多,亦是杀生。狄仁杰说的不假,为民之心也是赤诚可见,只可惜我盯着杯中玉白的琼花,听着众人陪陛下大谈佛教,方才那数句的争议早已被淡化,却仍盘旋在殿中挥之不去。

陛下本是兴致满满,却因此事早早散了茶宴。

我和婉儿说了两句话就离了蓬莱殿,走下石阶才见李成器独自立着,正要垂头避开,却听见他出声道“永安县主。”我愣了下,看四周走动的宫人,不解他为何唤我。他目光平淡却带着三分确认,我犹豫了下走过去,行礼,道“郡王。”

他淡淡一笑,道“多谢县主的琼花。”我忙回道“郡王客气了,临淄郡王采摘的,永安不过挑拣了一番便接花献佛了。”他语气疏离,我亦是回应的客气,心里却不住翻腾着,不解他此举的目的。

他又道“县主对琼花了解颇深,不知可否为本王讲解一二”我理了理心神,开始从药理讲起,方才说了两句就见狄仁杰自殿内而出,见我二人抬袖道“郡王,县主。”

李成器颔首,道“狄相。”狄仁杰走上前两步,立在我二人身侧,笑道“两位

怎么还不回宫”李成器回笑道“本王见县主对琼花知之甚深,一时心奇,便留县主多问了两句。”狄仁杰点头看我,道“说起来本相也是托了县主的福,才能喝到琼花茶。”

我忙笑着说不敢,李成器却温和一笑,忽而轻声道“狄相可已察觉来俊臣的异动”狄仁杰笑容僵了一下,看了我一眼,此时李成器又轻声道“县主只与本王讲解琼花,狄相大可放心。”狄仁杰颇意外地又看了我一眼,轻声简短道“即便有一日酷吏刑逼,本相亦无惧。”李成器点头,道“若遭刑逼,即刻认罪可免去一死,留得人命才可证清白。”狄仁杰笑道“多谢郡王。”

两人依旧笑容不减,若非此对话,谁也料不到竟说的是生死大事。

我听这几句,立刻明白了李成器叫住我的用意。他被禁足宫中,自然随时被人暗中盯着,即便是见了狄仁杰也无机会说话。若非此事紧急,他也不会拿我做幌子,佯装与狄仁杰偶遇闲聊我偷瞄了下不远处的内侍宫婢,心中七上八下的,背上不觉已起了层潮汗。

李成器笑着看我,道“县主请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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