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十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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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胤祥被拘禁之处是一所五间的四合院落,我与慧心住在后院。胤祥与我二人远远隔了跨院住在东厢房,此处除了溶月,还有一名叫沁雪的丫头和自小跟在胤祥身边的近侍太监孙幼安。这里虽一切用物皆属简单鄙陋,但却样样安置周到,连我的药也是按期调配送来,从不延误。

那后院的院心正中,是早前一弯曲水存下的池塘,水源早就被截了,只剩一汪半月形的死水,靠着雨水的充盈,居然也养出了繁茂的荷花。

不知是不是因为慧心照料得宜,亦或是如今我的心境平稳,我的眼睛自这一年入秋后竟一日好于一日,模糊之间恍可辨物,药量也开始渐减。虽然自我被关进养蜂夹道后,刘胜芳并未曾来给我把过脉,但我却能够肯定,我吃的药必然是他的方子无疑,如此看来,我们的一举一动,犹在康熙指掌之间。

这一日已是酉月丙申,我正阖目在床上小憩,忽听见胤祥一挑帘子进了屋内,慧心赶忙迎过去小声道“十三爷,格格刚睡了。”

胤祥“嗯”了一声,低声道“我不过来瞧她一眼,既然歇着,我一会儿再来。”说着,走到床前在我面上凝视了一阵,我屏息敛气,一动不动,只作睡熟的样子,半晌,只听胤祥轻轻叹息,走回门边对在外等候的孙幼安悄悄吩咐了两句,方蹑步离开。

我又静卧片刻,才慢慢坐起身来,低唤了两声“慧心”,慧心没有答我,应是去了外院煎药,没有一时三刻想也不能回来。我披上外衫,一路摸索着直往东厢房走去,大概秋日午后易倦,溶月、沁雪想是也正歇晌,竟是幸好都未曾撞见。

我挨到东厢房窗下,侧耳细听,果然听到胤祥正自和一人低语。胤祥声音端严凝重,而那人的语调虽刻意压低,却隐有彪悍干练之气,。

我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只顾伏首听去。胤祥道“你如今在四川任上,也算得朝廷封疆大吏,皇上的赏识和提拔,你可要时时记在心上,每日里晨昏定省,也要常怀竭力图报的心多宣几声佛号。”

那人诚恐应道“年某不过一介庸愚,却三

世受恩,主子的恩惠哪一刻不是谨记在心今后自当效法四爷,甘守淡泊,实心任事。”

胤祥饮了口茶,笑道“亮工,你今日既担着风险来瞧我,我已是感悦不禁,你为人如何我与四哥早就深知,你也不必太过小心拘泥。”

那人也笑道“全凭皇上恩典,这回将奴才妹子嫁与四爷做了侧福晋,可见皇上体恤臣下的圣意,奴才与四爷从此便是同舟而济,一荣俱荣,来给十三爷请安原也都是本分。”

胤祥颔首道“无须太过客气,反见外了。”沉默少顷,似是略一迟疑,又道“前几日外间捎话来说土谢图汗部之事,原委如何却不详尽,你可知个中情由”

我心头怦然,忙咬唇细听。那人缓缓道“原本说是库伦游商,因记恨土谢图汗部限其互市贸易,便纵火焚烧营地泄忿。只是那当场擒获的几人还未及过审,却已被尽数毒死监中。是以皇上震怒,认定此事必为人图谋,意在构乱漠北,趁机攫利。”

稍顿一忽,续道“十三爷宽心,祸兮福倚,皇上此回亲为土谢图汗部在热河敬修之寺题了溥仁二字,以示优渥慰抚,现下宠眷反胜从前。”长长一叹,又道“只可惜丹津多尔济贝勒家的福晋惨死火海,四爷近日也甚是烦恼,不知该如何告诉格格知道才好。”

我脑中直如五雷轰顶,眼前陡然泛起一片的鲜红,双目充血刺痛,手指用力扒住窗棂,耳边隐约传来胤祥愤恨之声“想不到这回他们竟下此狠手,总要他们”

模模糊糊地再听不清胤祥的话,恍惚着转过身,一步步蹒跚向回走去。萧萧哀风拍面,吹乱的头发遮在我的脸上,可我只能趔趄着继续向前,却不知道要走去哪里。脚下蓦地一空,混沌的水流立时钻满了我的口鼻,荷花的枝茎紧紧缠绕着我的双腿,我闭上眼,任由着它们将我向塘底带去

“永宁你千万不要吓我”急切地呼唤声中,我似乎是被人扶抱在臂弯里,一双手拼命地在摸搓着我的脸。

我睁开眼睛,轻轻将他推开一些,目无焦距地看着眼前的胤祥,伸出手替他抹了抹颊边的水珠,这才悲泣出声“十三爷,我没有额娘了,

没有了”

世界又一次无比清晰地出现在了我眼前,

可我,只觉得这是个莫大的讽刺。

我对着镜子将铰好的白绒花别在发际,那镜中照出的人影,已经瘦得全无一点血色,一张脸上好似只剩下了一双黢黑的眼睛。

胤祥慢慢走到我身后,双手扶在我肩头,戚然道“你放心,这一回的事,我断然不会与他们罢休”低了头,切齿又道“老九一向阴毒,这次必定是他的主意无疑。”

我不言不动,犹自举着镜子,半晌,眉梢微挑,轻声道“从前在蒙古,我常怨额娘不肯爱我疼我,可后来我才明白,额娘早知有朝一日会与我分离,她若多爱了我一分,我离开之时便要多难过上一分。”说着,向那镜中浅浅一笑,只觉盈盈之间,容色依稀。

胤祥脸上微露凄恻之色,松开双手,试探着道“永宁,你还好么”

我从镜中盯着胤祥双眼道“怎么不好”

胤祥被我盯迫地似有些着恼,伸手一把夺了镜子,“当”的一声掷在桌上,水滑光亮的镜面立时凹了一块,照得我和胤祥的脸孔都有些扭曲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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