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入v三合一(1 / 2)
听到响动声,刚欲就寝的邬图之眼眸一眯,翻下床来,谨慎地抽出寒剑,飞速越出窗子,和屋顶上的黑衣人迎面打斗起来。
看身形,那黑衣人像是个壮年男子,出手的招式也是集百家之大成,看不出来路。
刚过手几招,黑衣人细眸眯了眯,冷笑了一声:“那私生女怕是真藏在这里。”
此话一出,邬图之的瞳孔一缩,也不回答,下手更加凌厉,打算把黑衣人就地格杀。
黑衣人见状,没有恋战,低低说道:“你等着,我这就去叫人!”
蛊惑意味浓重。
言罢,他灵活地一闪,转身就往街道深处逃去。
邬图之立在原处,微微喘了一口气,并没有轻易去追人。
他心中有些焦躁,生怕自己不能守好闻琦年,便立即跳下了屋顶,重新回到房间。
这厢,闻琦年正要渐渐进入深眠,却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问道:“谁?”
门外,从默压低了声音催促道:“我是从默,快开门。”
闻琦年清醒了些,猜测是有事发生,便提剑开了门。门外的从默似乎也是刚醒,披着自己的苍紫缠枝金锦长袍,没有束冠,发丝有些凌乱:“我听见屋顶上有打斗声,放心不下,所以来看看你怎么样。琦年姑娘,可有听见异动?”
“不曾。”闻琦年愣了愣,转身看向窗外,夜色静谧,树影昏乱,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从默眸光一闪,坚持说:“我肯定听到了。琦年,先别睡,我守着你,保持警惕……放心,定能保护住你。”
“你保护我?”闻琦年忍不住扑哧一笑。就他这几日表现出来的那点三脚猫功夫,她来保护他还差不多。
带着笑意,她摇摇手:“多谢提醒。若是真有危险,我自己能够应付,你还是回房罢。”
“那怎么行?两个人待在一块儿更好。”从默拧着眉,毫不赞同,干脆从闻琦年身侧走过,进了她的屋子。
深夜之中,擅自进女子的房间,这是个什么道理?闻琦年凤眸一扫,笑容变淡,有些不悦。
正当她想要赶人走时,邬图之从走廊另一边赶来,看见闻琦年站在门口,不禁一怔:“闻姑娘,你还没睡?”
刚说完,他就顺着目光瞥到了屋内稳坐的从默,神色顿时一变。
闻琦年赶忙解释道:“从默说外面有打斗的异动,所以过来瞧瞧我有没有事。”
“原来如此,”邬图之这才点了点头,目光依旧冷峻,殷红的薄唇微动,像是咽下了许多话,最后只说道:“今夜的确有歹人在外,不过莫要忧心,在下与之交手一二后,他便逃走了。”
“果真有人?”闻琦年拽紧了手中的雪剑。
从默闻言,嘴角微微勾起,在屋内叫道:“琦年你看,我果然没有听错罢?”
闻琦年并未理会他,神情有些凝重焦急,向邬图之问道:“那奚咏回来没有?”
打探徐家老人的踪迹并不麻烦,奚咏怎么会到这时还没回来?莫不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事……
看着满眼忧虑的闻琦年,邬图之罕见地沉默了一瞬,不知该如何告诉她真相。
思索片刻,他终究还是忍了忍,保持着平常样子说道:“在下也不知。他自有安排,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好,多谢邬公子。”闻琦年失望地垂了头,一双描画眸子里带着些许不安。
邬图之静静地看着她,开口道:“这间客栈在今夜或许会不大平稳,闻姑娘谨慎些,我再去周围查看一番。”
如果那名黑衣人真的带来了同伙,他一人恐怕抵挡不住。
想到这里,邬图之补充道:“若你听见响动,不要寻来,直接走,去找安全之处躲起来。”
“为何?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不过是在下有仇家寻过来罢了,只怕牵扯到闻姑娘。”
邬图之看着她,扬了一抹微冷的笑容,丹凤眼中幽光深沉,不再多说,向闻琦年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看他走远,从默打了个呵欠,摸了摸下巴,又喊道:“琦年姑娘,快关门进来罢,别愣在门口了。”
闻琦年轻轻掩了门,默不作声地在桌旁坐下,望着窗外清淡的月光出神。
“你在担心奚公子?”从默盯着她,墨眉一挑,轻声问道。
“……没有。”闻琦年不曾给他半分眼神,冷淡地回完,继续看着静寂的夜空。
星辰疏淡,亮光灰暗,大片的云翳浮动在浅月边。
但是不知怎么地,她的心神莫名有些急躁。
从默依旧没有消停,笑眯眯地:“琦年姑娘,你和奚公子算是什么关系?”
他三番五次这么不知趣,闻琦年终是有些不耐,把手中的雪剑拍在桌上,坐直说道:“与你何干?公子还是早些回房休息罢。”
自从两天前到达桂郡时她就想说了,这从默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爱往她身边靠,一天到晚没个正形,什么事也不放在眼里,奚咏不在时,毫不收敛,直盯着她看,让她心中极为不适。
“好好好,不问这个了,”从默撑手托腮,俊容上没有任何窘迫之色,悠悠说道:“那我说点别的。闻姑娘,来,你看看我这双眼睛,可有什么不同之处?”
他这话问得倒是奇怪,闻琦年皱起眉,转头望了望他的双眼。
只见,在昏暗的月色下,他目光幽淡,瞳色浅褐,眼尾微微上翘,眼角尖锐精致,浓密的鸦睫轻轻一扑,弧度像是一把折扇。
这是一双漂亮的眼睛,似乎能把人吸进去。
“你没看出来?”从默含笑看着她,眼神越发怪异,带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不似平日那样简单。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没发现,”从默忽然眨眨眼,柔和了语调,嘘声说道:“我的眼睛和你很像吗?”
闻琦年一怔。
说起来,前日傍晚用过膳后,邬图之和从默都在房内,唯她和奚咏陪着释名在楼下闲聊。
那时,释名一边喝酒一边说道:“对了,吾总觉得,这从默总有些眼熟之感……”
闻言,奚咏峰眉一皱,淡淡说道:“只不过是眼睛和式玉有些相像罢了。”
释名随意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头:“吾知道,随手带上了他,真是让你不高兴得很哪——”
两人的谈话忽然重现在她脑海之中。
还没等她回过神,从默又自顾自地转了视线,看着那柄雪剑,嘴中“啧啧”,把它从剑鞘中抽出,伸手拿起,仔细地品玩着。
“这倒是一把好剑,配得上美人。”
“你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闻琦年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重,察觉出不对劲。
从默定是有事隐瞒。
桌子对面的俊俏青年面色平静,充耳不闻,修长的手指仍是抚着寒光闪闪的剑身,敛下眼帘,继续夸赞着:“唔……此剑实在是不错。”
闻琦年犹疑地重新打量了他一番,蹙着眉,伸出细嫩洁白的小手道:“好了,看完了罢?把剑给我……”
话音未落,从默忽然抬起头,神秘一笑,右手疾速挥起。
雪剑划空,发出铮鸣,指向了闻琦年。
锋利的剑尖贴在她柔腻雪白的颈处,再微微一动,就会沁出血珠来。
不好!
两人坐在桌边,隔空对峙。
闻琦年神情一冷,倒也没有显出畏惧,仍旧稳稳坐着,厉声问道:“你欲作甚?”
难道是想杀了自己?
她的身形纹丝未动,脑中飞速转着。
“今夜如此惬意,只可惜如今那几个围着你的男人都不在,不是么?”
从默慢吞吞地起身,好整以暇地一笑,随后缓缓走到了闻琦年跟前,手中雪剑依旧紧贴着她。
看他逼近,闻琦年咬住红唇,眸中冷怒。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真认为她弱小至极,需要好几人来保护自己?
简直可笑,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依附于谁。
况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根本就不屑于死!
从默又走近了一步,电光火石之间,闻琦年冷哼一声,猛地向后一仰,抬脚提膝,以极快的速度高踹向从默。
哪曾想,从默看似纨绔,身手却并不简单,轻笑着,随手一挡,便紧紧抓住了她踢过来的左脚。
他手下的那股力道极重,简直要捏碎她的脚踝细骨。
“嘶——”闻琦年痛得低低喘了一口气,却仍不服输,忽地想起了当年在练场时和奚咏的比试。
午后,知了鸣声不断,树冠上的每一枚绿叶都在摇曳身姿,小练场中漏着片片阳光,静谧极了,只听得见木剑相击的声音。
翻身闪避的闻琦年一个不慎,被奚咏挑飞了手中的木剑,只得两手空空地面对着眼前劲装少年。
她怔了怔,不甘心地皱起黛眉,下一秒,选择了侧身飞踢,干脆利落地一个动作,她的脚尖踹向了奚咏温和清朗的面容。
奚咏面不改色,稍微一偏头,抓住了少女的脚腕,致使她动弹不得,被迫保持这一高难度的姿势,有些窘困。
“式玉……”
看她没了招,奚咏柔和了神情,笑吟吟地扬了扬手,刚想说话,却被少女的下一个动作打断。
只见闻琦年冷着小脸,翻腰一扭,双手撑地,另一只腿猛地伸出,对着奚咏的胸膛就是一个后踢,让他猝不及防地退了几步,放开了拽着她脚腕的手。
一下失去支撑,闻琦年倒在了地上,腰部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但她没说话,趁着这空挡拾起了自己的梨花木剑,“唰”地指向奚咏,针锋相对。
“好了,打住。”江师傅制止了两人的动作,摸着胡须,点了点头:“不错。去把伤处擦点药罢。”
彼时的奚咏意气风发,墨眸清澈,闻言,乖巧地收了剑,上前轻轻拉起闻琦年,揪了揪她的小辫子说道:“你真是个小机灵鬼。不过这下可就扭伤了,快去擦药。”
在奚咏的搀扶下,她慢慢站起了身。
玄衣短打的少年弯着一双温雅的眼眸,俊秀的脸上有些心疼之色,含笑凝视着她:“式玉,做得不错。”
一瞬之间,她将那个夏日的午后通通给记了起来,然后在这个昏暗的房间中回过了神。
这时,从默手下发力,正要把被拽住脚踝的闻琦年拉过来,却不料闻琦年忽然虚起凤眸,果决地翻身一扭,双手撑在身旁的木凳上,就要用右脚继续踢过去。
这一脚倒是让人意想不到。
从默一顿,不料她居然还有反抗之心,立即生了几分恼怒,索性把她的脚踝松开,蓄起内力,雪剑迂回,探身向前一掌,狠狠打在了闻琦年的腰腹间。
“咳咳——”闻琦年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揉碎了,腹间生疼,像是有毒刃在刮肉,双手一软,打翻了木凳,砸在了地上,忍不住咳出了好几口鲜血。
没有那柄剑,她的身法果然还是敌不过深藏不露的从默,处处显出下风。
闻琦年倒在地上,胸口起伏,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从默将剑一掷,摇了摇头,从容不迫地从怀里摸出了一段白绫。
白绫?这是想做什么?
闻琦年瞳孔一缩,努力往后退避,瞟着半敞开的木窗,乌唇启开,刚打算呼救,却被看穿了的从默一把点了哑穴。
他半蹲着,左手扭着闻琦年的胳膊,脚下踩着她无力的右手,动作轻柔地为她套上了白绫。
闻琦年说不出话,费力地挣扎着,但从默丝毫不把少女那股如同挠痒痒的力道放在眼里。
刚才他的那一掌下手凶狠,她还有力气动弹都算是不错的了。
月色昏黑,安静的房间内,檀木桌脚旁,清丽的少女嘴角带血,仰卧在地面上,动弹不得,瞪红了眸子,盯着自己面前的男子。
那男子半膝跪地,扭着少女的左臂,脚下踩着她另一只小手,白绫轻软细长,一寸寸地缠紧了少女的雪颈。
深冬夜晚,霜冻雪降,一阵阵凉意从窗外钻进,扑在两人之间。
闻琦年只觉得好冷,冷冽得刺进骨髓。
从默怜爱地看着脸色雪白的清丽少女,重重地将她脸颊旁染上的鲜血拭去,手下用力收着白绫。
她拼命想抽出手来解开白绫,却是枉费,神色不禁有些绝望。
敌为刀俎,我为鱼肉。
屋内变故突生,只过了短短半柱香的时间不到,邬图之恐怕还在距离客栈半里的地方勘察周遭。
他防着外来歹人,却不会料到真正危险的是几日来显得最为谨慎胆小的从默。
这十五年来,闻琦年生过无数次自杀的念头,也想过假借他人之手去死。
但临近被杀之时,她才意识到,这样的死亡毫无尊严可言,只有浓浓的无力和愤恨。
冥冥之中,她看见年幼的奚咏站在一片绿芽丛下,尚且肥嫩的脸蛋上带着兴高采烈的笑容:“式玉,你快来这里呀!”
小小的男孩牵着小小的她在青草茵茵处坐下,指着一汪小水坑。百灵鸟在歌唱,坑中涌上晶莹的泉水,两个孩子,头挨着头,睁着葡萄般的眼睛凝视着那面水镜,他们天真的面容被映照在里面,还有墨绿的枝叶,湛蓝的天空。
奚咏,我不想这样死……
她的眸中涌起了泪花,直至最后也不肯放弃,虚弱地挣扎着,努力地喘息着,却依旧感到脖颈处越收越紧。
少女的小脸红似滴血,额角显出几根淡淡的青筋。呼吸愈发不畅,像是脱水的鱼儿。
片刻后,她的眼前迸出了七彩的绚丽光芒,红的橙的青的金的,混杂在一起,盘旋成漩涡和雪花斑点,伴随着剧烈的嗡鸣声,视野渐渐黑了下去。
丧失意识前,她听见从默低低一笑,叹息道:“好妹妹,安息罢。”
他飘渺的声音像是从天际乌云外传来:“哥哥都是为了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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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咏旋身将玄剑插进来人胸膛,对方猛然倒下,伤口处飞溅起的血液滴在了他冠玉般的容颜上。
他有些脱力,右手一垂,玄剑“叮当”一声落在青石板上,清脆的响声在深巷中格外明显。
四周的血腥味十分浓重,四五具尸体散乱在各处,而奚咏也并不轻松,出门时穿的一身暗海兰色缎青衣裳早已染上了大块大块的深色血渍,像是怒放的牡丹。
他的背部被砍出了一道几寸的伤口,并不长,但十分深,刀伤外翻,血液顺着衣裳一路淌下,滴落在地上,看起来极为可怖。
奚咏扶着灰墙,平复着呼吸,面无表情地看着最后一人在地上匍匐扑腾了几下,随后一动不动。他擦了擦俊脸上的脏污,微微勾起一抹冷淡的笑容。
浅月不知在何时失去了踪影,有细小的雪花轻轻飘落了下来,吻在他的眉梢和眼睫处,融化为水,像是一滴滴晶莹的泪珠。
“下雪了啊……”
奚咏一怔,抬起墨眸,静静望向暗蓝的夜幕。凉风抚摸着几缕散下的墨发,天又冷了不少,他自言自语时,呼出了一团白雾。
此夜下雪,让他想起了在义柯草原和闻琦年看雪的那一天。
辽阔天地之间,她抿着红唇微笑,伸出纤纤素手,接下了一朵精致至极的洁白雪花。
奚咏忽然觉得胸膛中有什么在急切地跳动着,焦躁不安,像是有大事发生。此时此刻,他竟很想立即赶回闻琦年的身边,尽管知道对方也许已经睡下,但却依然想看看她恬静的睡颜。
他勉力站直,往回奔走,脚步凌乱急促。
大街上已经宵禁,空无一人,万家灯火熄灭,云翳遮天蔽月,只有持剑公子的眸中存着一点亮光。
在公子行过的街道上,留下了一路的血滴印迹。
……
对于邬图之来说,他恐怕永生都难以忘记这一晚发生的事。
亥时,探查结束后,他在客栈门口撞见了浑身血污且神情疲惫的奚咏,刚想问问伤势如何,但对方却直接略过了他,眼也不抬,走向闻琦年的房间,推开了掩着的房门。
随后,他亲眼得见了什么叫做……
温润君子一朝成魔,近乎疯狂。
也是他此生唯一一次看见令江湖中人谈之色变的教主露出了那般狰狞的神情。
那时,夜色苍茫。细雪纷纷,斜飞入窗,似乎预示着不妙。
门外的奚咏疾风般冲了进去后,邬图之也急忙赶到门前,一抬眸,顿时瞥见了屋内的情景,不由得瞳孔缩紧,脑中一片空白。
一袭灰白绣云丝缎裙的少女被吊在了横梁上,乌发全散,泪痕满面,颈间紧紧缠着白绫。脸颊上的血迹被人擦拭得留下了浅红的痕迹,手背上带着一片青紫,是半枚脚印的形状。
她垂下了头,双眸紧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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