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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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神术所幻化出来的白花,是之前丁芹来看他时送给他的。琴声如水,纵然暂有低落困守,但水势不止,终有一日可破岩改岸。琴曲尾声洋洋,天地广阔,那是对他的祝愿。

木头很爱这支琴曲,正静静地听着,忽然睁开眼睛,看向庐外。

庐外又来了几个人,打头的是之前跑到山里想做饱死鬼的那个,名叫孟耳,后面跟着的几个则是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举止衣着瞧着不像附近的村民,看见木头的时候眼神明显被唬了一跳,但很快就平复下来,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失礼的神态。

木头收了掌中的神术,对孟耳笑问道:“你不是上午才来过吗?怎么又来了?”

“这几个人是来附近寻亲的,听说您在这里,就想来请您帮忙。”孟耳指着跟在他后面的几个人说道。

仲永望做了自我介绍,向木头行礼。

“我并不擅长这一方面的法术,索性记性还行,若是我曾见过的人,或许还能帮得上忙,若是没见过的……”木头摇了摇头。

“不敢强求。”仲永望礼道。他取出一幅画像,木头看过之后,却并没有印象。

仲永望也不失望,那画像上的人并不是他要寻的亲,只是一个可能与叛军有关之人的画像。他这一趟更大的目的,是想与面前这位相貌特异的修行者谈一谈,但孟耳还在这里。

仲永望也不告别,直接把话转了过去:“我的事已经了了,孟耳兄弟也有事向您请教。”

木头把目光移向孟耳。

“我想向您请教一件事。”孟耳也不在意仲永望等人在一旁,他所要问的并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今天上午我姐带着孩子从邻村回家了,她说邻村这两天来了几个陌生人,那些人跟他们说,只要他们信奉一个什么教,就有粮吃。您看这事情靠谱吗?”

仲永望在一旁听到此语,不由留神起来。他正在查那些暗中挑唆组织叛军的势力,这种在天灾中出现、以粮诱惑百姓的教派,大多都是有着不可告人的野心和目的。

木头没经历过这种事,他愣了愣,问道:“他们还说什么了?是什么教?”

孟耳一边回忆着一边道:“他们说他们的教主是为了救助灾苦众生的……什么来着,名号太长了我姐没记住。他们的教派名字倒记住了,说是叫玄清教。神仙,您知道这个教派吗?他们靠谱吗?”

仲永望的眼神不由变了变,以他在卢国的官职,是可以知晓一些隐秘的。之前台吴县出事,神庭在追查的同时,卢国也在忙碌,后来得到的结果中,就有“玄清教”这个名字。

木头在听见这个名字后就愣住了,他怔怔地坐在那里,没注意到仲永望的变化,喃喃重复道:“……玄清教?”

“应该是这个名字,您认得他们?”孟耳问道。

木头却没有回答,这个名字给他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但他从诞生起,就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座大山,也从来没有接触过什么教派。

这种熟悉感,来源于那具魂息藤中的尸骨残魂。

他是谁?与玄清教有什么关系?玄清教又是什么教派?

“……神仙?神仙?”

木头回过神来,急切地追问道:“他们还说了什么?玄清教是怎么回事?”

“我没注意,您要是想知道的话,我帮您打听打听?”来人试探着问道。

木头点了点头,又突然停顿住,道:“我不清楚他们是好还是坏,你……你小心点。”

来人拍胸脯保证道:“您放心吧!”

仲永望注意到了木头的反应,他不动声色地提议道:“我也可以帮忙。”

木头犹豫了一下,点头谢道:“麻烦你了。”

他又叮嘱了几句,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木头慢慢弯腰抱住了脑袋。

玄清教……玄清教……

有什么画面在他脑海里出现,却被模糊成斑驳的色块。有什么声音在他脑中吟唱不止,却重叠成难以分辨的杂音。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算什么,为什么会被困在山腹中,为什么要经历那等苦难。可是他后来遇到了神明,神明助他寻到了藤棺中的尸骨。

他继承了那具尸骨的残魂。

他是谁?

木头艰难地喘息着,忍耐住疼痛,努力从那些杂音里抓住了一句话:

……玄冥地府,清正因果……

……

……世有地府,审断因果。九泉九狱,判罪洗孽。怨哀有告,善恶结果……

缥缈的祭歌响起。

茫茫大雾之中,神明循着歌声前行,落入又一个记忆碎片之中。

那是玄清教建立时的第一次祭祀。祭拜者们唱着古朴苍茫的祭歌,虔诚的心念随着香火悠悠上升。

没有人看得见神明,但神明已经降临于祭坛之上,他的目光垂落于祭坛下叩拜的众生身上。

那其中并不只有凡人,还有生出灵性的野兽、天生神通的异兽、不同修为不同道路的修行者,乃至已经失去肉躯化作鬼物的魂灵。

不同族类的生灵因一个共同的心念而聚集到一起,以信为引,上施下效,是为教。

以玄冥地府为信,以清正因果为心念,故名玄清。

祭祀者们的心念纯粹而坚定,落入神明掌中,与那浩瀚的神力相结合,受神明的意志引导,化作虚幻的地府之形。千年万年,又或者更久,终有一日,这世间将再也不会有因果断裂而生的冤孽,因果终将公正的对待一切。

玄清教的名在世间传播,因神明寿命无尽故,其存在也绵延久长。虚幻的地府在神明的力量与众生的心念之下愈发凝实。

神明左手掌中擎着如虚似幻的地府,右手指尖执着莹白如骨的笔,笔身轻轻震动。

这支以神明指骨为身,以众生因果为毫的笔,在经过久长岁月之中无数心念的冲刷之后,生出自己的了灵。

神明看着掌中的笔,它是否生出灵性,对神明来说都没有什么分别。他也可以抹消笔中的灵性,但是有什么必要呢?

“说起来……我似乎还从未给你起过名字。”神明指尖轻轻敲着笔杆,笔头亲昵地蹭着他的掌心。

“便唤作记命笔吧。”

……

日升月落,沧海桑田。神明在,玄清教便在,众生的愿力聚沙成塔,记命笔承载着其中繁杂的心念。在不知多久的岁月之后,神明掌中的地府,终于建成了。

神明面孔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接下来,只要将这座地府勾连天地,使它化作天地间的一部分,就可以成了。

他张开左手,被护在掌心地府显露出来,在神明浩瀚的意志之下,散发出奇妙的韵律,逐渐与天地相合……

嗡。

天地忽然震动了一下。

不,不是天地,而是此方世界,此方小小的梦中记忆世界忽然震动了一下。

记忆被打断了,神明忽然一顿。

白雾震动着,梦境中的世界逐渐破碎坍塌,神明四顾,河水凝固、飞鸟停滞,天地间仿佛突然暂停成一幅从边沿开始破碎的画卷,就连他手中地府的韵律与记命笔的震动都静止了,唯有他还是真实的。

画卷边缘破碎的地方显露出危险的混沌,与白雾的力量抗衡着。

为了抵抗那使梦境破碎的危险力量,笼罩着整个梦境的大雾向边缘汇聚着,世界中央的雾气褪去了,显露出梦境的本质。

这里并非现实,神明迷惘的神智忽然清醒。

他所经历的这些只是久远的记忆,是早已发生过不可更改的过去。

他作为神明的身份体历着这一切,可神明又是谁?

他抬手按住了左目下方,那里灼痛得惊人。

厚重而混乱的记忆在神识中翻搅不休,生出沉重的苦痛。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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