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黄雀螳螂蝉(1 / 2)
房顶上一时无声,顿了片刻,方有轻微的瓦片响动。苏离离懒懒道“我想喝水。”木头起身倒了一杯水给她,窗口人影一晃,徐默格一个翻身已轻巧地跃了进来。苏离离喝一口水,抬头看他,但见他黑衣不改,刀痕纵贯的脸上却用黑纱蒙着,只露出两只眼睛,烛火掩映下猫一般警惕。
苏离离噙着一口水险些喷出来,呛得有些咳嗽却失笑道“扒徐大哥,你上次要除疤,这次又用纱挡住尊容,莫不是找着小情人了,突然这般端庄起来。”
徐默格眼神一抖,仿佛有些尴尬,苏离离裹着被子嘻嘻笑。木头一回身坐在床沿,身正肩直,态度大方却隐含危险,“我记得跟你主子说过,再有人跟我们,见一个杀一个。”
徐默格闷声道“是,你光听呼吸之气就辨出是我,我怎敢跟近。只奉命远远尾随,看你们到了哪里罢了。”
木头道“那怎么远到屋顶上来了”
徐默格低声道“我刚才发现店外十丈都伏了人。”
“多少”
“近百。”
木头略一沉吟,一把拉起苏离离,伸手取了包裹,道“马上走。”苏离离急急套上鞋,披了从莫大那里搜刮来的一领狐裘,跟着他疾步下楼。走到楼梯上时,木头已然听见外面脚步声纷杂细微,他当机立断道“楼梯下面去。”
楼梯之下倾斜狭窄的空间里堆了桌凳箱笼一类杂物,木头拉开一道空隙,三人缩身藏入,便听见大门外一人沉声道“上。”
门“砰”的一声打开,身穿青色军服的人抢入客栈,拥上二楼。当先一个头领模样的人,生着一张尖尖的瓜子脸,还是十足的葵瓜子,站在大堂中心,游目四顾道“不要放跑一个”军士纷纷拔刀,二楼上响起了兵器相击、打斗吆喝之声。
只听一人大笑道“老子随便来逛逛,没想到还让狗崽子发现了。”随着他话音一落,两名军士摔下来,各中刀伤。
那尖脸头领目光一凛,喝道“赵不折,雍州是罗将军属地,你梁州小贼,怎敢来此招摇”
楼梯下三人只觉头顶上重重一落脚,
抖下些细灰,显是有人从二楼跃到了楼梯上,又从楼梯跃到了大堂里。方脸阔额,正是赵不折,他手上两柄双刀,四纵开合,进退有据,一边打架,一边斗嘴,“好不要脸,你家罗将军取雍州不到一年,还有三分之一在祁凤翔手里,也敢说雍州姓罗”
尖脸头领冷笑道“祁凤翔捉襟见肘,已退回潼关去了,这三分之一自然姓罗,还轮不到你们姓赵的来抢”他拔刀迎上,赵不折一面挡住他,一面又料理了三人,嘴上仍不闲着“我呸,谁家的地不是抢来的,乌鸦笑煤灰,自己不知道自己黑。”
他跃下楼梯时,另有五人随他跃下,个个都是好手,困斗良久,已所剩无一,青衣军士也死伤过半。赵不折虽勇,双拳难敌四手,眼见越来越多的人围到身边,肩腿相继中刀,虽勉力支持,却难以招架。那尖脸头领觑空,以刀柄击向他颈后大椎穴,赵不折膝盖一屈倒地,立时被四个人按住用粗绳索牢牢缚了。
尖脸头领恶斗之下,喘息道“到底拿住你了。”方才众人打斗,声音杂乱,如今骤然安静下来,便见那尖脸头领凝神听了一听,断然喝道“什么人,出来”
木头内息自敛,徐默格运力屏气,只有苏离离不懂内功让那头领听了出来。她一惊欲动,木头先一步按住她的手,未及因应,徐默格忽然起身,几步蹿到了大堂,顿时数十把刀向他身上招呼。
他身形飘忽一动,竟绕过众人直奔向店外。尖脸头领当先出门道“快追”身后军士鱼贯而出,最末两人押了赵不折跟上,刹那间走得干干净净。地上尸首横陈,静谧非常。苏离离有些害怕,偎向木头身边,低声道“徐默格跑得掉吗”
木头想了想,“跑不掉,对方人太多。”他拉开杂物,将苏离离牵了出来。
苏离离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那我们跟去看看。”木头将包袱甩到胸前,俯身道“你趴我背上。”苏离离依言趴上他的脊背,木头提一口气,出了门隐入夜色。
四面景物不住向后飞掠,碎雪却飘得小了。苏离离伏在他耳边,听他呼吸绵长规律,心里忽然有些羡慕这样的身负绝技。少时,上了一处
官道,两旁有树,隐约看见那队军士在前,果然赵不折身后又捆了一人,正是徐默格。
木头放慢了脚步,隔着四五丈远远随着。苏离离在他耳边轻声问“我们救他不”
她声音低回,气息轻拂在耳朵上,木头有些心猿意马,却也低声道“先不忙。”正了正神,已来到处露营的阔地,扎着七八处大帐篷,正傍着一湖水。
其时细雪已停,空气清寒。云遮月藏,略有微光,映得波纹起伏,珠沉渊而水媚。
木头放下苏离离,牵了她的手,两人缓缓弓身走到近处,伏在过膝的衰草间。草叶缝隙中看去,地上燃着篝火,一人背对他们而立。赵不折与徐默格被粽子一般扔在那人面前,徐默格沉声不语,赵不折大骂狗贼。
尖脸头领向站着那人躬身道“将军,这赵不折捉住了。”
那人点点头,“嗯,搜他身上。”苏离离听他说话,语气虽随意,却令她觉得莫名严肃。尖脸头领带了人按着赵不折搜身,赵不折奋力挣扎,敌不过几人合力。他随身的暗器、文书、金银陆续被掏了出来。
尖脸头领拔下他的靴子一抖,靴筒中有细长的东西掉了下来。他拾起来,毕恭毕敬交给站着的那人,那人对着火光看去,却是一支簪子,簪身有些微的透亮流纹,簪头却是两粒晶莹的明珠。
苏离离一眼望去,下意识地伸手去摸随身背着的小布包,里面装了碎银子,装了手帕还有一支簪子。祁凤翔送来的那支还在,可那人手上拿的那支一模一样的又是什么东西
那人斜执了簪子,道“松了他的绑。”军士应声割断了缚着赵不折的绳索,赵不折忽地站起来。那人慢条斯理道“赵将军,适才多有得罪。你既到我雍州来,我有一言相劝。”
“如今祁家势大,旁人打不过他,他们自家要打了。你我都是偏乡僻壤蜗居之人,这时候何必互相过不去呢。我们两家正该结盟,同讨祁氏。灭了祁氏,划地平分,那时再打也不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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