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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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荣收到消息就立刻往医院赶,等他到的时候,云诚刚好离开。

一出电梯,他便看见云念一个人坐在休息倚上,左腿脚踝处被包成了粽子。

冬荣倒吸一口凉气,赶紧跑过去。

“怎么回事?”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小腿查看。

“没事儿,就是下阶梯的时候没注意,给崴了。”云念看起来竟然心情很好,“但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嘛,我打算在家里待一个月,正好可以陪你度过减药期。”

“……”

冬荣抬头看着她。

虽然脸上戴着口罩,但从眼神里也能读出他的情绪。

“哎呀,怎么这个眼神啊?我不是故意的。”云念揉了揉他的头发,“我能有那么傻吗?明知道你会心疼。”

冬荣又看了会儿,把她的脚放下去,问道:“现在还有什么没检查的吗?”

“没了,都办好了。”云念笑嘻嘻地伸出手,“背我回家。”

冬荣就着蹲下的姿势转了个身,示意她上来。

云念缓缓趴上去。

进了电梯,冬荣忽然想起什么,微微侧首:“公司那边的东西需要收拾么?”

“不用,他们会安排人弄的。”云念抱着他的脖子,贴在他耳边说,“我现在就只用操心你。”

“……”

虽然她脚崴了冬荣很心疼,但不得不承认,得知她能够在家待一个月时,他仍然无耻地感到喜悦。

一想到她能陪自己整整一个月,冬荣就觉得,无论多么痛苦的减药副作用他都是可以承受的。

-

冬荣这一次的减药反应十分激烈。

他的情绪陷入一种非常不稳定的状态,连他自己都对自己感到厌恶,云念却总是极有耐心。

某天中午,冬荣没有做饭,一上午都窝在书房的懒人沙发里,沉默得像具雕塑。

他有时候就是会这样,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说。

连云念主动过来跟他说话,他也不想搭理。

理智上觉得自己好像不能这样,但就是不想动弹。

直到下午两点,云念饿得受不了,干脆点了外卖,进屋问他要不要吃。

冬荣没答话。

她一直记着医生的嘱咐,如果他不想聊天,那就让他一个人待着

,尽量不要逼他。

但是也不能不吃饭吧?

独自吃完外卖之后,云念又拿了两盒布丁和一瓶蜂蜜进屋,走到他面前。

“布丁也不想吃吗?”她拿着盒子弯腰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没什么反应,放下布丁,又用勺子敲了下蜂蜜瓶子,“蜂蜜呢?”

冬荣终于回过头,但只看了她一眼,便又撇回去,淡淡道:“不想吃。”

“那怎么行?”云念旋开蜂蜜瓶盖,舀了一勺凑到他嘴边,“你早上也没吃什么东西,这都多久了?再不吃会得胃病的。”

冬荣盯着勺子看了半晌,随后推开她的手腕,眉头皱着,语气也不太好:“说了不吃,别管我了。”

“……”

云念深吸一口,忽然将那勺蜂蜜喂进自己嘴里,继而不管不顾地掰过冬荣的脸,低下头,撬开他的齿关,给他塞了进去。

冬荣猝不及防地想要咳嗽,全都被云念堵了回去。

他挣扎了两下,但还有残余的理智,知道她现在只用一只腿站着,没太用力。

云念强硬地夹住他的脸,又渡了一次,抬起头问:“现在吃吗?”

冬荣仰头望着她,也不说话,但眼圈很快就染得绯红,泪水沿着眼尾淌到耳垂,滴落在地毯上。

看见他这样,云念心里也堵得厉害。

她轻轻擦了擦他的脸,撩起他额前的头发,低声问:“咱们去阳台,好吗?”

书房的窗帘被冬荣拉得很严实,虽然隐约能透进光,但还是显得屋里十分暗沉。

云念觉得是个人在这种环境下待久了都得抑郁。

大概因为哭出来之后情绪得到了释放,冬荣这会儿很乖,她说什么他都点头。

两个人到阳台坐下,冬荣还把之前点的外卖也拿过来吃了。

然后又吃了两盒布丁。

阳台上也有个懒人沙发,不过比书房那个宽大,能容纳两个人。

云念瘫在里面,朝冬荣伸了伸手。

冬荣便听话地走过去,躺在她旁边。

“我刚刚推你了。”他微微侧了侧身,低低地说,“对不起。”

“你推得不重。”云念张开手臂,让他躺进自己怀里,“以后不开心的时候也可以这样。偶尔发泄两句有什么大不了的呢?等你心情好了,你再给我补回来不

就行了吗?”

冬荣抱着她,“我那样对你,你会难过吗?”

“不会。”云念叹了口气,“我心疼。”

冬荣喉咙有些哽。

他把脸埋进云念的衣服里,将眼里的润意忍下去,才开口说:

“我现在也分不清楚,究竟是一个人的时候比较难熬,还是两个人的时候比较难熬。”

他现在这个语气很轻缓。

一起朝夕相处了这几天,云念也基本摸清了他的情况。

这个语气,就是想要倾诉的语气了。

他往常很隐忍,对身边的人报喜不报忧,有任何负面情绪都会憋回去。

开始减药这几天,他其实也在忍,但只要云念干扰一下,他就会憋不住。

这一次和上一次最大的区别就是,云念和他的关系不同。

上一次虽然两个人也一起生活了很久,但在冬荣的世界里,她仍然是属于“外面”的人。所以不论他有什么情绪,有任何心里话,他都会选择让自己一个人消化。

但这一次,她已经走进他的世界里了。

于是冬荣开始学会发泄与倾诉。

他偶尔会非常渴望被人注意,然后就会喋喋不休地讲述自己的痛苦,和杜林曾经说的一样,他就像祥林嫂。

但祥林嫂没有真心的听众。

他有。

“确诊抑郁症的那一天,我把活下去这件事情写了在纸上,因为我总会忘记。我时常感到非常痛苦,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活下去。然后我就会看这张纸,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我只是生病了,而现在,我要治病。”

“我觉得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每天都得强迫自己假装正常。所以我宁愿一个人待在家里,这样就不必假装。”

“但是后来,我又发现了更痛苦的事情——我不再喜欢曾经喜欢的东西了。是不是很可笑?永远都只有更糟糕,没有最糟糕。”

“我曾经那么喜爱音乐,现在也不爱了……不对,准确地说,不知道自己还爱不爱,因为我只是麻木。”

“我感觉我做的一切事情都是毫无意义的,我想不通我为什么还要活下去。但我又……拼命地,想活下去。就好像是一种本能。我不知道活下去能干什么,但我就是潜意识想要活下去。”

“我脑子里经常有

一个声音跟我说,活下去干吗?我是个没有用的人。活下去是没有意义的事情。我用理智思考,我用逻辑推理,都告诉我,活下去是没有意义的。”

“然后我就再看一下我写的那张纸,我要提醒自己,虽然我现在已经忘了热爱的感觉,但我曾经拥有过。我曾经热爱我的职业,我曾经发誓我永不放弃。”

“我不记得为什么要这样做了,但我告诉自己一定要这样做。”

“但还是好痛苦。”

“更多的时候,大多数时候,我都在想……”

冬荣的话音忽然止住。

他紧紧箍住云念的腰,想将自己更深地埋进她怀中。

云念安抚地轻轻揉着他的头发。

许久,冬荣才极轻地说:“更多的时候,我在想——”

“我怎么还不死。”

说完这句话,他就忍不住似的哭起来。

云念从没见他哭得这样厉害。

哭得整个人都在颤抖,即使压抑着也会溢出痛哭的声音,好像要将心肺都哭出来。

屋外阳光暖洋洋的,透过雪白的窗纱,映在人身上,让人骨头里都是酥懒的。

薯球用老姿势趴在窗台上,吊着一只后腿摇摇晃晃,尾巴偶尔扬上去勾两下。

绿萝枝条长长地垂下来,后面摆着两本白色封面的书,是昨天云念看了随手放在那儿的。

书的旁边有两根小皮筋。昨天中午也是这个时候,云念坐在这儿给冬荣扎了头发。然后他躺下来的时候那一撮发尖正好搔在云念下巴的地方,她便又给他拆了。

今天没有扎头发。

因为今天的冬荣从起床到现在心情就没好过,找不到机会折腾他。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冬荣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云念用自己的衣服给他擦脸,看见他委委屈屈的样子,忽然有些想笑。

她低下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下,将脸抵在他发顶,感受到他柔软温顺的头发。

“如果可以,我真想和你平分痛苦。”

顿了顿,云念又摇摇头,“不行,如果我也抑郁,那我们俩肯定天天凑在一块儿哭。还是现在好,毕竟我肯定能让你好起来。”

冬荣吸了吸鼻子,“我能好起来吗?”

云念肯定地点点头,“绝对能。”

冬荣抬头在她颈窝

里蹭了蹭,几不可闻地小声说:“我害怕。”

“那你就躲在我怀里。”

云念紧紧抱住他。

“阳光这么好,你可以睡一个长长的午觉。”

-

傍晚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冬荣推着轮椅把云念带出去散步。

这是他们每天的必备活动。

主要是云念想借此让冬荣出门散散心,别整天闷在屋里。

虽然冬荣不大乐意,但云念说想出门,他也不会拒绝,而且每次出门一趟回来之后,心情确实会好一点。

减药坚持了一周以后,冬荣开始陷入一种偏执且任性的状态,经常钻牛角尖,怎么劝都出不来。

最严重的一次,他想让云念离开他。

起因只是一件很小的事。

因为他最近记忆力变得很差,所以经常会忘记一些事情或者东西。

这天也是,原本他好好地在厨房里做着饭,忽然跑出来问云念玉米放在哪儿了。

云念满脸懵,“什么玉米?”

“玉米。”冬荣说,“一小盒剥好的,你没看见吗?”

“啊,那个。”云念怔怔地看着他,“咱们昨天不是吃了吗?”

“……昨天吃了?”

冬荣情绪瞬间极差。

但他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他只是很平静地回到了厨房,将火关掉,放下手里的锅铲,然后脱掉围裙,走到客厅坐下。

云念连忙放下手里的事情,凑过来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你干吗老是问我怎么了。”冬荣看着她,“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我记不住事情。”

“那个不是什么大事呀。”云念掏出手机,“还是你现在就要用这个吗?那我立马给你买,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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