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 46 章(1 / 2)
在开始停药之前,云念请了一个长假,陪冬荣去各个地方旅游。
已经快要到十二月,两个人决定第一站先去最北方的漠河,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看见极光。
这一次旅游的时间充足,冬荣说想坐火车,可以看一下沿途的风景。
云念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绿皮火车,整个人都很惊喜。
火车一路开往大兴安岭深处,冬季的森林里是一片幽静深邃的雪白。
即便火车上有许多人,周围环境吵吵嚷嚷,但只要扭头看向窗外,便会感受到从心底腾升而起的冷清与寂寞。
大自然与人类情感间的共鸣真是神奇又美好。
车厢里面开着空调,温度很高。
快要到站的时候,云念让冬荣把提前备好的羽绒服拿出来。
车厢内的人也纷纷把外套裹上了,然后就开始嚷嚷着热,想赶紧下车。
列车员笑着说:“一会儿这门一开,你们铁定后悔。”
果然,门一开,便是扑面而来的冷气。
冬荣提着两个大箱子率先下车,云念只背了个背包。
他们行李不算少,但出发之前很费了一些心思来收纳,所以只用了两个行李箱。
这也是冬荣在之前旅游时积累下来的经验。
琐碎的行李实在非常消耗耐心。
旅行途中毕竟还是很累的,如果再搭上乱七八糟的行李,简直什么兴致都没了。
下车后,冬荣把云念肩上的背包也取下来,放在行李箱上拖着走。
云念戴了根鲜红色的围巾,厚厚地包了好几圈,遮住小半张脸。
她哈了一口气,搓了搓手,笑嘻嘻地跑到冬荣身后,将两只手都放进了他兜里。
冬荣侧头提醒,“小心摔。”
云念便从他手中抢过一只箱子,挽住他的手。
冬荣皱了下眉,“很重。”
“有轮子的嘛,一会儿下阶梯的时候再让你帮忙。”云念把手探进他的手套,“这会儿就想拉着你。”
冬荣看见她另一只拖着箱子的手冻得青白,连忙问:“你的手套呢?”
云念指了指背包。
冬荣立即停下脚步,等她戴好手套才继续往前。
但云念只肯戴一只,另一只手还是黏黏糊糊地钻
了他的手套里。
极光其实不容易看见。
他们在漠河住了好几天,并没有看见极光。
再等下去估计也没什么希望,为了不耽误接下来的行程,两人只好决定在第六天启程离开。
虽然只住了几天,但说到要离开,云念还怪舍不得的。
第五天的下午,他们在外面闲逛,走到白桦林里。
白桦树的枝干上仿佛刷了一层油漆,与地上的雪色相得益彰,铺出一片极致的纯净。
冬荣有感而发,忽然说:“我给你唱首歌。”
“嗯?”云念仰头问,“是《白桦林》吗?”
冬荣笑了下,“可惜没带吉他。”
“这环境不就适合清唱吗。”云念捏捏他的手,“唱呀,我准备好了。”
两个人都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着。
冬荣侧头,温柔地看着她,一边低声吟唱:
“静静的村庄飘着白的雪,
阴霾的天空下鸽子飞翔。”[注]
脚底下踩着雪发出吱吱的轻响,伴随着歌声,竟奇异地合上了节拍。
冬荣在唱这首歌的时候刻意克制着自己咬字的尾音,将他清冷的音色凸显出来,听着很有些寂寞。
唱完这首歌,他们正好走出了白桦林。
外面是一大片白茫茫的雪地,旁边矮小的灌木枝条上凝结着雾凇。
云念突然松开冬荣往前面跑,然后啪地一下栽倒在雪中。
冬荣悚然一惊,赶紧跑过去。
正要拉她,却猝不及防地被她拽了下来。
云念拉着冬荣的手翻了个身,躺在他手臂上,面对着天空。
今日天气晴朗,天空蓝得耀眼。
她将手放在心口,安静片刻,轻声说:“我躺在这里的时候,好像有一点能体会你的感觉了。”
冬荣偏头看着她,“什么感觉?”
“什么都没有。”
云念侧身,说话间呼出白色的雾气。
“就是什么都没有的感觉。”
“好像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空白的,没有人,也没有声音。”
云念缓缓地说:“空空荡荡的感觉。很寂寞,很害怕,很想要有个人紧紧抱住自己的感觉。”
冬荣沉默地看她一会儿,忽然勾了勾唇,“不是还有我吗?”
“对。”云念也笑起来,往前蹭进他怀里,“还有你
呢。你现在就可以抱我。”
她紧紧捏着他的衣襟,额头抵着他的唇,低声问:“但是我想亲你。我现在能在这儿亲你吗?”
冬荣咬下一只手套,温热的手捏住她下巴,让她抬头看着自己,反问道:“你什么时候不能亲我?”
云念仰头咬住他的唇。
她动作有点儿急,脑袋后面的帽子蹭掉了也不管不顾。
冬荣曲起枕在她脑后的手臂,将她的后脑勺按向自己,更加深入地探进去。
空中偶尔卷起一小阵风,将两人口鼻间溢出的丝丝缕缕白雾刮得散开。
天地间俱是纯净的色彩,只有云念的红色围巾格外显眼。
仿佛雪白画卷上的一点朱砂。
是冬荣凝在胸腔里的一点朱砂。
-
离开漠河之后一路往南,最后一站是在一座靠海的城市。
北方的这个季节冷得刺骨,但这座城市里的人还穿着短袖。
冬荣以前自己旅游的时候也去过海边,但他不敢下水。
在没有旁人监督的情况下,他害怕自己一旦下了水就再也不会上来。
但这一次有云念陪着,所以他终于下了水。
不过云念也不敢让他去太深的地方,因为她只会自己游泳,不会救人。
两人就站在海水能够漫过胸口的位置,云念紧紧捏着他的手臂,一刻也不敢松手。
冬荣觉得她这么紧张兮兮的模样还挺有意思的,恶作剧一般地突然往下沉。
“怎么了?”
云念连忙两只手都捏住他的手腕。
冬荣侧对着她,让水没过自己的下巴。
“不是说人体密度比水小吗。”他微微仰起头,“我想试试。”
云念没拦着,只是更紧地拉着他。
冬荣松开脚,整个人缓缓地往下沉。
水从他的后脑勺逐渐往上,没过耳朵,没过唇。
他最后看了眼湛蓝的天,闭上眼睛。
海水彻底淹没了他。
云念感受到浮力,缓缓松手。
冬荣便慢慢地浮了起来。
先露出鼻尖,随后是挺直的鼻梁,高高的眉骨。
太阳像个完美的打光师,让光从侧面打来,将他的鼻尖和唇都映得晶亮。
翘起的那缕额发上落下一滴水珠,正在他额头中央,随后顺着眼睛滚下,自眼尾滑落到耳根。
人
的密度确实比水小,尤其是海水。
但仍然会有很多人被淹死。
因为人有求生本能,入水后会忍不住挣扎。
只有极度安静的人才能让自己浮起来。
冬荣精致的面容上覆盖着难以言喻的寂寞。
他的病明明已经好得差不多,但这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冷寂寞仍然无法消融。
云念也没想着要他消融。
因为这样的他极度迷人。
是一种无声的,令人疯狂的引诱。
稳定后,冬荣的脸完全露了出来。
他忽然扭头,安静地看着云念。
漆黑的瞳仁中隐约倒映着她的影子,那影子仿若荡漾在深夜的水波里。
云念有些心惊,一时忘了呼吸。
冬荣微微笑了下,“原来真的可以浮起来。”
顿了顿,他道:“现在我相信了。”
云念下意识问:“什么?”
“只要有你,我在哪里都可以活下来。”冬荣说,“在大海里也可以。”
沉入大海中的感觉,其实和他生病时的某些感受有点儿异曲同工之处。
茫然的,无可依托的。
绝望的。
即便知道只要安静就可以活下来。
即便知道自己会游泳。
心里却已经失去了自救的勇气。
只会慌张地挣扎,毫无方向地扑腾。
如果今天云念不在,他或许也会被淹死。
因为他一定会忍不住挣扎。
但是云念在。
即便她短暂地放开手,冬荣也知道她就在身边,倘若自己真的无法浮起来,也一伸手就可以抓住她。
因为安心。
因为无所畏惧。
所以他才敢那么平静。
“那我一直待在这儿。”云念笑着说,“把你挂在我裤腰带上。”
冬荣在水中抓住她的手。
云念与他目光交缠。
安静两秒,她突然猛地扎进水中,勾着他的脖子将他拉近。
冬荣的头发在水中漂浮,露出整张干净的脸。
水面下有些暗,衬得他肌肤发光似的白。
但云念看不见,她已经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胡乱地蹭在冬荣脸上。
冬荣伸手摸到她的唇,随后将自己贴上去。
因为担心海水涌入,两个人的唇贴得很紧,随后小心翼翼地张合。
云念一只手捏着他脖颈,另一只手抵着他
赤.裸的肩。
她气息没有他长,很快就受不了,但冬荣仍然没放开她。
她感觉自己快窒息了。
这次是真的要窒息,和在外面的感觉完全不同。
她甚至感到一股灭顶的恐惧,下意识想抓点儿什么。
但冬荣身上光溜溜的,只有一条泳裤。
她便勾住了他的裤腰,将他使劲儿往自己这边扯。
冬荣被她扯得无奈,只好放开她。
云念立刻探出水面,粗喘地呼吸。
好一会儿,她才发觉自己还抓着冬荣的裤腰,连忙松手。
冬荣也不羞恼,眼里含着揶揄的笑意。
云念咳了声,转移话题:“你要站起来吗?”
“嗯。”冬荣借着她手上的力道缓缓转变回直立的姿势,脚踏在柔软的泥沙里。
他道:“和刚才一样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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