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稻草与浮木(1 / 2)
深山藏兵的确是历朝皇帝的大忌讳,不过杜宝珠收留的流浪儿数量不多,年龄也不大,根本谈不上‘谋反’两个字。
李杰这样说,分明是想让杜宝珠一同分担藏兵的罪名。杜宝珠不肯上当:“殿下说笑了,我杜家世代都是良臣,向来忠君之事为君解忧。圣人岂会因为这点误会就治罪于杜家?”
李杰却不因为她的顶撞而动怒,只将狭长的眼眸斜向她,意味深长道:“圣人远在宫中,不知民间事。杜家到底是‘藏兵’还是‘收留乞儿’,不过是田令孜一句话的差别。你如今几次三番挡了孙放的道,你真当他们会就此放过你么?”
杜宝珠并不担心田令孜,毕竟那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只要她肯出钱,保一年的太平并不难。
反倒是眼前这个少年,也算僖宗身边的近臣之一。如果不如他的愿,他会不会趁机添一把火?这样一想,她不由后背发凉,暗暗庆幸自己先前没有彻底得罪这人。
“殿下提醒得极是。”
心知李杰有备而来,对这两件事势在必得。杜宝珠只好低头服软:“还请殿下替奴在圣人面前辩解几句……至于您要的半座茶园,奴买的山头到底小了些,人员来往又杂乱。不若多等些时日,奴手头宽裕了再拓一座茶山,交由殿下处置如何?”
李杰的指尖不着痕迹地在扶手上敲了敲,好一会儿才勉为其难地点头:“本王只等三个月。”
“奴一定尽力替殿下分忧。”一着不慎,竟然沦为打工仔,杜宝珠暗暗磨牙。然而事已至此,只能尽量替自己争取一些利益:“奴如今所有举动都在有心人眼里,只怕茶山一事会被人暗中使绊子……”
“此事本王不便出面。”李杰垂下眸,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挡去心思:“需你自己小心处置。”
“……”这就是工白打,事自己担的意思么?杜宝珠被李杰的无耻气得吐血,面上却不敢表露什么,只是将头深深低下:“奴遵命。”
李杰似乎也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了,抿了抿唇,唤进来一位侍卫:“茶山是为本王修建的,修山的钱自然该由本王出。先给你十万钱,若是不够,再来找本王。”
那侍卫见桌上已经堆了厚厚一叠便换,眼皮不自主地跳了跳,却并未多说什么,老实从怀里掏出一张便换。
当初杜光义买下两座山头,花了三百两银子。李杰只要一座山,十万钱勉勉强强也够用。
杜宝珠将便换收回袖袋中,没忍住,问李杰:“殿下既然认定奴并非杜宝珠,为何还要与奴合作?”
这是杜宝珠最奇怪的地方。
她如今的身子只有十岁,偶尔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都只会被当做孩子玩闹,不然也瞒不过最知根知底的杜家人。
可李杰既然识破她的身份,为什么一点也不好奇她的来历,甚至都不过问她顶替杜宝珠的目的?
李杰微垂着眸,平直的唇角露出一点自嘲的痕迹:“落水的人,哪里顾得上分辨飘来的是稻草还是浮木。只要你不是来断送我大唐江山的奸细,就足矣。”
此时的李杰不是初见时老成阴鸷的寿王,也不是史书上那个左支右绌空有雄心的可怜君王,而是一个失去长辈庇护,颠沛流离自身难保的普通少年。
杜宝珠突然想起曾经在什么地方看过,田令孜对李杰这个王爷并不好,西逃路上,李杰走得慢了,田令孜都敢当着众人的面拿鞭子抽他。
他毕竟才十五岁,还是个孩子。杜宝珠的心蓦然软了一下,难得不再计较这家伙拿她身份威胁她的事情。
“殿下尽管放心,奴依然是杜家人,绝不会做危害大唐的事情。”大唐有难,也不会帮忙就是了。
杜宝珠将后半句话死死咽回肚子里,行礼之后退出雅室。
等她走得不见影了,先前拿出便换的侍卫才悄悄走进雅室:“杜小娘子不像是肯受威胁的人,这事会不会另有埋伏?”
“埋伏又如何?”李杰仍旧维持着原先的坐姿,脸上的脆弱却早已收拾干净,不见一点痕迹:“南方兵乱尚未平息,北边沙陀部连犯数城,圣人却被田令孜哄着,不理国事,一心玩乐。此时本王若不行些险招,岂不是等着江山易姓?”
侍卫这才将头埋进胸口,沉默不语。
杜宝珠这厢出了望月楼,太阳已经彻底下山。不过各家店铺挂出的灯笼却将夜色削薄一层,透着朦胧的橘色光芒,仿佛一座不夜城。
鹿鸣见她脸色不好,有些欲言又止:“……小娘子可是被殿下为难了?”
他也有些搞不懂,明明前些日子殿下已经不召他询问小娘子的事情,怎么这会儿兴致又起了。还特意点明不许旁人替代,必须小娘子亲自作陪谢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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