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借刀杀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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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在大明朝都差不多已经灭绝的植物……难怪后世都没见过。

万达恍然大悟。

“整个交趾国即便行举国之力,不过也只能酿成两三坛而已。一部分进贡给交趾国国王享用。另一部分,就是进贡给我们大明朝。有时候年景不好,可能几年的果子都酿不出一坛子的蒟酱来。所以即便是贡品,也不是年年都有,还要看老天赏不赏脸。”

“所以……我们是把那么珍贵的贡品给吃了?”

万达低下头,感觉自己面部神经有些抽搐。

自己只是给那两个僚人做了一盒点心而已,人家就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来回报……

这也太奇怪了吧。

“你们忘记了么?这罐子蒟酱原来是要卖给一个‘贵人’的。‘贡品’,‘贵人’,还不够明显么?”

杨休羡叹了口气,“昨天的那个宦官,应该就是这个神秘的买家。但是他的银子没了,这场交易黄了,所以才便宜了我们。”

如果还能算“便宜”的话。

万达听到这里,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那太监带了那么多银子私自出来,居然是为了采购贡品……不对啊,皇室贡品是由专门负责‘岁办’的‘采办内侍’来负责的。如果他是采办内侍的话,丢了银子可以堂堂正正地报官,何必躲躲藏藏?”

“宫中自然会派负责采办的宦官前来,但是具体到了地方,贡品还是由当地的县府人员,甚至守备宦官负责筹备的。”

杨休羡看着精致的白瓷罐,眯起眼睛,“糟了,我们被算计了。”

“怎么说?”

万达疑惑地问道。

“是……我们被算计了。”

邱子晋眼珠一转,立即猜到了杨休羡的意思。

他咬了咬唇,恨恨道,“那两个僚人是故意把这个罐子留下给我们的。他们是为了扔掉这个烫手山芋。”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瓷罐,摇了摇脑袋,“早知道绝对不会吃那一口。”

“等等,两个聪明人,给我解释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万达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这么小的港口,如果我们的船不是因为大雨需要来此地避风,根本不会在这里停留。但是那僚人不是,他们是特意到这里来的。”

杨休羡正色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罐子蒟酱,一定那宦官是去年,甚至是几年前就定下的。最近一定会有京中的采办太监,来永州府此置办贡品。”

之前邱子晋也说了,蒟酱可遇不可求,如果将这样的东西上供上去,一定会得到采办太监的赏识,得到很大的封赏。

宦官不能进爵,但是可以加官。至少,可以离开永州这个地方,换个地方守备。

不是所有的人都想要精忠报国的,哪怕是负责镇守一方的监军,甚至兵将。

此地地处荒蛮,瘴气缭绕,关键是——随时可能爆发战争。之前朝廷军队屡战屡败,团营上下恐怕已经没有“士气”可言,抱着“捞一笔就跑”想法的人,怕是不在少数。

他之前偷偷出营,就是为了瞒着军营里的其他人,怕自己立功的机会被同僚夺走。

银子被偷不算什么损失,害的他无法取货,无法按时向采办太监交差,才是事情的关键。

所以,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昨天的离去,只怕是是去搬救兵去了!

那个僚人说,把这罐蒟酱送给万达,是他“主人”的意思。那个主人怕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他们不想和大明朝的宦官势力直接发生冲突,就借着来取点心的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万达这些同样的“外乡人”。

难怪他刚才要再一次确定自己是不是要前往桂林府,如果自己是本地人的话,怕是就不会选择他们为目标下手了!

“果然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万达恨恨地拍了一下大腿。

“让开!让开!”

就在此时,楼外传来一片喧哗之声。仔细听,隐隐还有马蹄声。

高会走到窗户边,警惕地掀开窗户的一个角,往下望去。

“大人,是昨天那个太监。还带了一群人马,大约有一百多人,正在往酒店的方向走来。差不多还有三条街就能到此了。看他们气势汹汹,怕是来者不善。”

“果然来了。”

万达咬牙切齿,“真的被算计了。这算什么——借刀杀人么?”

邱子晋看着桌上的那瓶蒟酱,为难道,“如果刚才没吃就好了,直接把罐子给他,就当完璧归赵了。但是刚才我们一人挖了一大勺,转眼半瓶都没有了。这可怎么办?”

“要不,我们给他五十两,就当我们买下来的怎么样?”

他天真地问道。

“这蒟酱被送到京城后,何止只值五十两白银?便是五十两黄金也买不到啊。再说了,这太监是缺这五十两么。”

万达也是气的不行。

他和那群人无冤无仇,只是因为自己是外地人,就这么被欺负么?

玛德!

先是那个“一剪梅”,再又是这两个僚人,自己的广西之行怎么开局就那么不顺利呢。

这个守备太监,别看在当地能够作威作福,算是半个土皇帝。只要小邱一亮出两广巡检的宝印来,就能让他趴在地上叫“爸爸”。

不过这样一来,他们的就也暴露身份了。

偏偏现在商船又被困在港口不能离开。

不然此刻趁着他们还未杀到,立即绕道码头。只要一开船,江水茫茫,太监的追兵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现在怎么办?我们不能和当地守军起冲突。”

“大人莫急,办法还是有的。”

杨休羡严重精光一闪。

“那个僚人的主人,对我们用‘借刀杀人’。我们也可以用这一招啊。不是么?”

杨休羡指了指墙上的梅花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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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走到楼下的时候,就看到掌柜老头正在紧张地跟前天晚上的那个太监在说些什么。

看到万达他们下来,掌柜的眼神有些飘忽,然后心虚地将头别了过去。

“让开!”

没有再身着便装,今天的这位胖宦官,头戴黑色官帽,身穿青色的曳撒,一把推开掌柜,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走来。

“就是你!过来!”

“大人好。”

万达上前两步带头行礼。

“杂家是永州府团营守备太监黄仁。今天带兵,是来捉拿‘一剪梅’和他的同党的。”

他上下打量了万达一圈,又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杨休羡等人,哼了一声。

“哼,我说呢,那晚一剪梅怎么就盯上我了呢。原来与他里应外合偷了我钱财的人,不是掌柜,而是住在隔壁的你们几个啊。”

他翘着兰花指,掐着嗓子尖声叱道。

“那晚你们都在!我可是都看到了。”

“大人此话何讲?我们那天晚上来投店的时候,大人已经歇下了,与我们根本没有见过,何来‘里应外合’之说?”

杨休羡举着扇子问道,“我们也是睡到一半,听说有人失窃了东西,这才下楼探视,然后才遇见了大人的。”

“那为什么两个瑶人会将那蒟……将那罐东西给你们呢?我可是问过了,好多人都看到了。定是你们与‘一剪梅’合作,教唆他偷了杂家的银子,弄得我没有办法按时交易。那瑶人才会把原来要卖给我的东西,给了你们。”

太监被问的一时语塞,只能换个问题逼问。

“既然大家都看到了,大人想必也应该知道,是因为我家掌柜厨艺精湛,做的点心精致可口,得到了那僚人主人的赏识,这才送了一个罐子给我们。东西是送的,可没有买卖一说。”

杨休羡揣着明白装糊涂,“再说了,我们刚拿了罐子上楼,正收拾行李,准备去港口坐船,还不曾打开那罐子呢。”

“还不曾打开?”

胖宦官也觉得奇怪,如此贵重的东西,瑶人怎么说送人就送人了。

不过当他听到这一句后,马上将那点疑问抛之脑后了。

“不就是个茶叶罐么?我刚直接收拾到行李包裹里去了。”

万达满不在乎地说道。

“对,对!那就是一罐茶叶。是一罐上好的滇红。”

黄仁见他们确实全然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暗地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没有打开就好,就有打开就好。”

恍然见到他们几个落落大方,神态自若,关键是口口声声都说那罐子还完好无损地就放在楼上,顿时受起了刚才咄咄逼人的面孔。

“快,快上楼,把罐子取来与我。”

“啊……可是,那个罐子那么漂亮,滇红也算是名茶,加起来多少值些银钱吧?”

万达说着,露出了一副见钱眼开的表情,“大人罐子给您没问题……您好歹多少给个一钱两钱的银子,意思意思吧。”

“大胆,居然敢跟大人讨价还价!”

跟在守备太监身后的一个兵士大声斥责道。

“哎,只要罐子还在,一切好说。走,先上楼。”

那太监看到万达一副死要钱的势利小人模样,更加确定此人不知道那罐子里东西的价值。

一钱,两钱?

要是他知道这东西送到京城后能换一个多大的官衔,还不吓死他!

小老百姓就是没见识。

万达领路,带着黄仁和两个士兵来到了楼上他的房间。

打开房门,见到房内的景象,众人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只见窗户大开,被窝上散落着被翻的乱七八糟的包裹。

里面的衣服,袜子被翻得到处都是,撒了一地。还有一个空荡荡的褡裢被挂在椅背上,晃动了两下。

“啊!我的银子啊!我做生意的本钱啊!”

万达见到此情此景,放开嗓子“哀叫”一声,“噗通”一下扑到了床边。他用颤抖得手翻了翻包袱皮,又捏了捏褡裢的内层。

“没了,都没有了。才多少会儿的功夫,我的钱怎么都不见了。哪个天杀的居然偷我的东西。我的钱,我的钱啊,都没有了。”

“钱,钱算个屁啊!关键是罐子,罐子还在么?”

胖太监指着万达的背影,很铁不成钢地问道。

“啊,罐子在那里!”

邱子晋指着桌子上,被硕大的茶壶掩住了一个角的白瓷罐说道。

胖宦官闻言,三步并两步走了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已经被打开封口,里面整个被挖的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留下的白瓷空罐子。

严格说来,也不算什么都没留下,至少那股香味还在,充斥在这个破陋的小屋内。

在罐子下面,还压着的一张纸条。

黄仁用颤抖的手将纸条拉了出来。

只见纸条上,有一朵让他眼熟无比的红梅。

前天晚上,他的房间里也是出现了这样的一朵梅花,然后自己用来交易的五十两白银就这样不翼而飞了。

他眯起小小的眼睛,望着红梅下方的乱翘的墨色枝丫。

每一根枝丫似乎都在嘲讽他,嘲讽他这一次又被同一个贼得手了。

最让这个官宦气的当场要厥过去的是,这纸条上还挑衅地写了三个字——不,够,甜!

“‘一剪梅’……你吃了杂家等了两年才等到的贡品,你还嫌弃不够甜!岂有此理!”

“哐当!”一声。

精美的白瓷罐被黄仁太监高高举起后,扔在地上,摔成了八瓣。

“传杂家的令,全城搜捕‘一枝梅’!抓到之后,杂家要将他五马分尸,大卸八块!”

说着,他领着士兵就往楼下走去。

“我的银子啊!我做生意的本钱啊……啊……”

万达抱着包袱,走到床边,看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马队,转头对着杨休羡眨了眨眼。

借刀杀人?

谁不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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