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哈佛毕业生（1 / 1）

“不好意思，还麻烦你们特意跑一趟。”

伊芙围着薄毯蜷缩在车后座上，虚弱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歉意。

当下还是早晚温差较大的天气，她体质本来就差，今天出来这一遭被庄园处的冷风一吹，人到下午就又开始发起烧来。阿尔林和瑞德便正好借着送她回来这个借口，提前结束了这场意外之行，而对玩儿得还不尽兴的赛琳娜几人而言这也是再好不过的安排。

“没关系，我们也该回来了，”瑞德说，“原本我们也打算参加今天下午的社区活动。”

伊芙闻言并没有受到安慰，一双总浮着忧愁的眼睛里添上了几抹担忧，“你是指，在教堂活动室那边……”

“你们已经参加过了？”瑞德感兴趣地问，伊芙的表现让他觉得对方可能有什么发现，“听说这也是这里的一个特色。”

伊芙没急着回答瑞德的问题，她低着头想了一阵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内心挣扎，当她再抬起头的时候，看向瑞德的眸子里盛满了犹疑和不确定，“你们真的只是为了写论文来‘取材’的，对吗？”

她特别强调了“取材”这两个字，瑞德从她的表情和肢体语言里判断她可能并不希望听到否定答案，因此他认可了。

“我其实也没什么依据，”伊芙像是松了口气，她羞赧一笑，但并没有立刻提供什么不利于启示派的证词，而是从他们一行人最初抵达这里的情形开始说起，“我们其实半个多月前就到了韦科，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韦科惨案，但加德纳开车迷了路，当天的天色也很差，我们都有点慌神，幸好遇上了乔戈里——乔戈里，就是玛琳妈妈的儿子，他不久前刚从哈佛回来。”

“哈佛？”阿尔林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他看似专心开车，实际上一直默默关注着瑞德与伊芙的谈话。

“对，”伊芙的表情也很困惑，显然也不明白为什么哈佛的毕业生愿意回到这个穷乡僻壤生活，“他是玛琳妈妈的骄傲。总之，他知道我们的来意后，给我们指了路又向我们推荐了那间旅馆，等我们安顿好后，又热情地邀请我们参加他们的社区活动和聚会。”

“听上去倒是个挺好客的家伙？”阿尔林捧场地说。

“这里的人都很好客，”伊芙说，语气并不轻松，“我们一开始都被牧师和这里的信仰吸引了……”

“但是？”伊芙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开始有些抗拒，瑞德注意到小心地试探着问了一句，试图引导对方。

“……”伊芙看着他，心里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收起了先前倾诉的欲望，“但是我后来生病了，就没再继续参加。”

瑞德哑然，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应对失当导致伊芙突然改变主意，略感局促地瞟了一眼表现得八风不动的阿尔林，他说，“听上去有些可惜。”

“你的药还有多少，处方带了吗？或者你需要去药店补充些维生素？”阿尔林像是对空气中气氛的转变一无所觉，将车速放缓，指了指前面不远的一个小药房。

“不必了，谢谢，”伊芙感激地说，看上去有些不自然，可能是因为阿尔林的体贴感到些许内疚，“我回去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阿尔林本就是为了转换话题才随口问了一句，对方这么说他就干脆地踩下了油门，没过几分钟，几人便又回到了老南希的旅馆。在伊芙的推辞下，他们目送她平安上楼，便离开了那里。

“伊芙隐瞒了些事情。”瑞德说。

教堂里这里并不远，再开车过去就太奇怪了，两人干脆步行过去，正好趁着没有外人做个短暂的交流。

“显而易见，”阿尔林说，他插着口袋慢悠悠地踩着脚下松软的泥土，看似神情松散实际一分钟也没放松过对周围环境的警惕，这让他更容易能第一时间判断出附近是否有人在窥探，“不过这件事情还不足以让她随意向两个只是刚刚认识的陌生人吐露心声——你得习惯，斯宾塞，现在你可不是一名fbi。”

瑞德顿悟，他刚才是陷入自己平时的工作习惯了，完全忽略自己和阿尔林此次是隐瞒身份进来暗访的，在没有“查案”这个客观前提下，普通人不愿配合自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不由暗暗反省并下定决心，没有悬在头上那柄名为“人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提醒他，奥尔镇平和缓慢的生活节奏成功的让他大意了，只能说幸好这次面对的是伊芙，而不是他们的那位目标。

“我就知道我从来都没有演戏的天分，”瑞德颇感抱歉地笑笑，“我会注意的，感谢你的提醒，阿尔林。”

“应该的，”阿尔林轻快地扬了扬下巴，“搭档就是用来查缺补漏的，一会儿进去，要是撞上那位牧师先生，还得靠你跟他周旋。当然，我们大概率还会碰上那位伊芙提过的‘哈佛’先生，或许可以从他那儿打开突破口。”

阿尔林很清楚自己的短板，他实战经验丰富不假，可现在他们的目的是探明对方虚实，又不是上来就要跟那个变种人大打出手，万一对方兴致一来向跟他们辩辩信仰经义，他可是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的。

随着离教堂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们身边的行人也多了起来，这对临时搭档相视一笑，于不言中确定了各自的任务定位，在玛琳妈妈热情又慈爱的招呼下随着人流走进了大门。

“人比我想象得要多，”瑞德轻声在阿尔林耳边说道，“我没看到牧师先生。”

两人一致默契地决定尽可能不用全名称呼托比阿斯·邓肯，而以他目前的神职称呼他，一方面是因为瑞德和阿尔林实在无法像这些笃信他的教徒那样毫无心理障碍地用已故先知的名号赞美他，一方面也是不想让人发觉他们来之前曾经着意打听过托比阿斯·邓肯并且对他殊无尊敬。

“他现在很少会亲自出席社区活动了，”引导瑞德和阿尔林坐在前排的引导人这样说道，“这是留给大家自主交流、学习赞美诗的时间，‘以利亚’是名好牧者，但他有其他任务需要准备，不可能时时刻刻在我们身边。”

“‘任务’？”阿尔林感兴趣地捉住了这个字眼，他打量着眼前少年又问，“今天应该不是什么节日，你不用去上学吗？”

“当然是神给的任务，”那黑发的少年微微扬起下颌，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我已经不去上学了，妈妈答应我让我在家准备考试，我以后要成为‘以利亚’的门徒！”

瑞德扬起眉毛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考试？你是说要准备考入神学院？但你的年龄看上去还不太够。”

他不觉得为追求信仰改变志向有什么不对，放弃综合大学转向更“专业”的神学院也不是什么坏事，不过眼前这个更适合用孩子来称呼的男孩儿，看上去最多就是个初中生，这个年纪是无法参加神学院考试的。

“‘以利亚’说过，只要通过他的测试，我就可以每天留在教堂里跟大家听他的教导，等到年龄够了他会支持我们去神学院的！”男孩儿骄傲地挺起胸膛，一双黑亮的眼睛盛满了对未来的期许，他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又急急地说，“玛琳妈妈肯定要喊我了，不跟你们说了！”

瑞德没拦他，但隐蔽地递给阿尔林一个担忧的眼神，那个孩子刚才的话里提到了“大家”这个词，这意味着已经有其他人放弃自己的生活和未来跟随这位“以利亚”成为他的“门徒”了。

阿尔林却并不担忧，他表现得就像完全没领会瑞德的意思一样。

“这边的孩子真是早熟，我在他这个年纪根本没考虑过自己未来要成为什么人。”他笑着说，装作感兴趣地打量着前面已经站成三排的唱诗班，似乎对他们的排练非常期待。

他不与瑞德交流，一旁却早就有人注意到了他们。

“你们就是那对新来的学者？”身材有些胖乎乎、带着一脸和善笑容的年轻男人摇摇摆摆地走过来，坐到了阿尔林身边，“我是乔戈里·汉森，玛琳的儿子，很高兴能在这里认识你们。”

阿尔林立刻握住了那只宽厚的手掌，心说你就算不自我介绍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你一定是玛琳妈妈的儿子——原因无他，两人实在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与乔戈里的皮肤接触，阿尔林并没有获取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这也在他的意料范围之内，因而并不失望。

“我可不是什么学者，”他自嘲地摆摆手，又用拇指向后一指，“斯宾塞才是，你就当我是顺路出来游玩儿的还更恰当。”

阿尔林有意给自己加了些稍显流气的小动作，这让他与身上充满书卷气且格外拘谨的瑞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以便让人一眼就看出来这对兄弟南辕北辙的性格。

“能在这里相聚就是好事，”乔戈里出身哈佛，举动里难免沾染上那所学校里精英阶层特有的某种气质，但他的脸上并没有因为阿尔林特意表现出的“低阶层”举动而流露出丝毫傲慢，“这是神所悦纳的。”

这是个很会让人产生好感的精英，瑞德在心里这么说，他颇感兴趣地看向乔戈里，“听说你哈佛毕业就回到了这里？恕我直言，汉森先生，我认识的哈佛毕业生里就算有虔诚的信徒，也没有谁会做出向您这样的选择，是什么让您放弃大好前程回到这里的呢？”

嘶——真是直球啊，斯宾塞。

阿尔林默默鼻梁掩住自己不甚赞同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