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第107章(1 / 2)
溯川绵延数地,漫长的河岸两?边分布着许多或明或暗的河谷,因?为雨水充足而植被茂密,便?是骑着金翅大鹏从上往下看也不过绿油油的一大片或一小片,分辨不出哪些是山岭哪些是河谷,更无法透过层层叠叠遮盖的植被看到下方是不是有人烟聚居。
“真是一处绝妙的归隐之地啊。”蔡昭左顾右盼喃喃自语。
胖大姐,也就是石家的大儿媳,她呵呵一笑:“听爹说?,这地方还是你姑姑找到的呢。那年叔父‘又一次’身受重?伤,你姑姑为他寻药时,循着菡萏铃铛花找到了?这个地方。”
“什么!”蔡昭惊异,“我姑姑找到的,可她对我说?,她也不知道石大侠归隐在什么地方啊!”
石家大儿媳耸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老头子唠嗑时总爱絮叨,说?咱家有今时今日?的安稳岁月,都亏了?你姑姑找到这个地方。”
蔡昭想不通,转开话题道:“菡萏铃铛花?就是那个紫色的花串子么。”
“是呀。要?不是这铃铛花,叔父那一身的新伤旧伤哪那么快好啊。”石家大儿媳生了?一张五谷丰登喜气洋洋的圆脸,笑起来尤其暖和。
三四日?前,蔡昭与慕清晏被抬到了?这里,因?为激战加雨水侵袭,阴寒入体,两?人双双病倒。慕清晏更有重?伤在身,当夜就高烧起来,当蔡昭能在谷地漫步时,他还躺的昏昏沉沉。
蔡昭极目远眺,目光所及之处俱是孩童嬉戏,男耕女织,炊烟袅袅。一时间?,她宛如回到了?落英谷,便?忍不住笑起来,“全家人热热闹闹的,挺好。”
“唉,有什么法子,人家归隐只要?一家几口卷起包袱就成?,咱家一直都是几房聚居,什么叔叔婶婶大姑大姨还有他二舅父四伯祖加起来百多号人,没这么个地方,想归隐都归隐不了?。”石家大儿媳叹息。
这处不知名的河谷隐藏在溯川两?岸的不知哪处,慕蔡二人知道石家有心躲避,索性就没问此?处的位置。大多数石氏族人都聚居在此?处,只有零星数人,如石家长子长媳,在外?留个铺子,既能采买盐巴布匹等物,也算设个哨点,不至
于对可能的危险全然不知。
“这里为什么要?叫七樱村,根本没有樱树啊。”路过一座新砌成?的圆形砖窑,蔡昭忽然想了?起来。
石家大儿媳:“啊?这里不叫七樱村啊。”她走?前几步,翻开遮盖在一块半人高石碑上的藤蔓,“你是不是听错了?啊。”
藤蔓被拉开,露出石碑上的三个字——栖隐村。
蔡昭:……
绕着河谷走?了?半圈,松散开筋骨,眼见天色渐暗,石家大儿媳便?拉蔡昭回去了?,嘴里念叨着:“晚饭前要?喝药,还是你去吧。那后生瞧人时阴森森的,我男人可不敢上前。欸,明明上回见他挺和气的,怎么一受了?伤就凶巴巴的,哎呀吓死?我了?……”
蔡昭默默听了?,回到草庐时,果然画皮妖面色阴沉的躺在草榻上,一旁是端着药碗的石大哥手足无措。石家大儿媳一把拉走?丈夫,蔡昭接过药碗气哼哼的坐到男人床边,把人扶坐起来后一勺一勺的喂他喝药,“干嘛给石大哥脸色看,人家救了?你我的命好吗!”
慕清晏默默的啜着汤药,居然也不喊苦,“……你若伤了?病了?,我绝不会离开一步。”
蔡昭无语,“你高烧那晚我一直照看着你啊,眼珠子都没挪开过,后来你不是一日?日?好了?嘛,还不兴我出去透透气啊……”
在慕清晏黑漆漆的眸子静静注视下,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是什么身份。你就不担心他们趁你不在加害于我?”慕清晏道。
蔡昭无奈:“好好,以后我少出去行吧。人家要?害你早害了?,还会等到现在?行行,別瞪我了?,我知道我知道……我主要?是出去探探路。”
慕清晏沉着脸道:“溯川两?岸我早派人扫过一遍,之前你我又挨着村落的探访,均无所获。此?地能如此?隐蔽,必有名堂——你出去走?两?圈能看出什么来?”
说?不过人,蔡昭只得使出杀手锏,“你再数落我,我可翻脸了?啊。”
这下轮到慕清晏无奈了?,闷声一口口喝完了?药。
看着他喝药时低眉顺眼的明丽轮廓,蔡昭忍不住叹道:“你可真硬气啊,那晚烧的全身滚烫了?还一
声不吭。听我娘说?,我小时候高烧总是又哭又闹,胡言乱语什么都说?。”
“五岁前我就习惯了?。”慕清晏淡淡道,“哭也好,闹也罢,总得有人在意?。若无人在意?,哭恼有什么用。”
蔡昭一怔,一时心下凄然。
用药后半个时辰,石大哥端来喷香的饭菜。
一碗粉蒸肉,一碟蒜薹炒腊肉,一盆白?灼叫不出名字的绿蔬,一只炖至酥烂的八宝鸭子,还有一道不知什么鱼炖的姜丝豆腐汤——风味既佳,烹调也是上乘,直吃的蔡昭眉开眼笑。
“青阙宗那几个厨子应该感到羞愧!”满嘴流油的小姑娘颇是愤慨,“人家隐居荒山野岭十几年了?还能拿出这等菜色,他们待在天下第一门派的厨房里,拿着天下第一等的月俸,天天煮些半咸不淡的路边菜,也好意?思?自称大厨?!”
“你先擦擦嘴吧。”慕清晏放下碗筷,嗔了?女孩一眼,低头看向菜碟时皱起了?眉头,“我们前几日?的菜色多是清淡为主,不知为何今日?却大鱼大肉了?。”
“因?为你们明日?就要?走?了?。”一个持重?的老年男子声音从门帘后传来。
蔡昭连忙起身。
石铁樵站在门边,含笑道:“你们的伤病都好的差不多了?,也该走?了?。”
蔡昭疑惑:“都好了??我是好了?,可是他……”转头时,看见慕清晏居然掀开被褥,端正的坐直了?身子。
“你这人!”她立刻明白?画皮妖又在装了?。
“不瞒石大侠,我们这次前来,实是有要?事?相问。”慕清晏拱手道。
“我知道。”石铁樵点点头,“本来早想跟你们说?了?,可是我的一位兄弟这几日?病的着实厉害,我寸步不敢离开。你们想问什么,今夜尽可问了?。”
慕清晏立刻用‘你看看人家是怎么陪伴病重?之人的’的目光望向蔡昭。
蔡昭怒回一个‘你丫个装病的还好意?思?说?这话’的眼神。
看这对小年轻目光交错,石铁樵哈哈大笑:“行了?,跟我来吧。”
*
石铁樵的居处是一座幽静舒适的竹舍,四野无人,周遭寂静。
燃起一炉袅娜的熏香,煮上一壶清香的山野草茶,
三人围桌而坐。
“自老妻过世后,这里就我一人住了?。”石铁樵叹道,“年少时好勇斗狠,不知体恤家人,老妻为我担心受怕多年,落下了?满身的病痛,唉,是我对不住她。总算隐居此?处后,让她过了?十几年安生日?子。走?的时候,她很安心。”
他目光转向慕蔡二人,“其实我知道的,昭昭的姑姑都知道。我不知道你们想问什么?”
慕清晏自有满心疑惑要?问,谁知他嘴唇刚,蔡昭就急不可待的抢了?先:“我姑姑的心上人是谁?不会真的是路成?南吧!”
石铁樵失笑:“你要?问的居然是这个?”
慕清晏一手捂脸,侧过头去。
“怎么会是路成?南呢。”石铁樵笑道,“但究竟是谁,我也不知道。”
蔡昭眼睛瞪大大的:“?!”
“其实平殊妹子很早起了?与周家退婚的念头,只不过她身边亲近的人都是大大咧咧的莽撞汉子,唯一的姑娘——就是昭昭的娘,那心眼粗的,还不如莽撞汉子呢!”石铁樵想起宁小枫,忍不住笑起来,“众兄弟中,只有我和昊生兄弟早早娶妻,这才看出些端倪来。”
“其实我爹和师父也知道的。”蔡昭低声道。
石铁樵点点头,“小春素来心细,察觉了?不奇怪。云柯兄弟与你姑姑走?的最近,估计是见到过什么。”
“我觉得周伯父挺好的。”想起温柔儒雅的周致臻,蔡昭有些难过。
“是很好,可你姑姑跟他是过不下去的。”
石铁樵提起煮沸的水壶冲入茶壶,“说?句得罪周老弟的话,他的人品才干家世都没的说?,与你姑姑更是青梅竹马,可他从来不知道平殊妹子想过什么样的日?子。他自己处处温良恭俭让,遇到不平之事?忍忍也过去了?,便?希望身边的人也能退一步海阔天空。”
蔡昭叹道:“可姑姑哪是能忍气吞声的性子啊。”
“是啊。”石铁樵微微出神,“她是清风烈火——清风拂山岗,烈火焚群魔。”
“这话说?的好,贴切风雅。”慕清晏大赞。
石铁樵笑道:“我可没这等文采,这话是昭昭的师父说?的。”
蔡昭呆:“可我师父也没这等文采啊!”戚大宗
主的文采就好像宋大门主的男德,约等于无。
“云柯兄弟有多少墨水我还不知道!”石铁樵哈哈大笑,“我们都猜他是不知从哪儿听到了?这话,就来跟我们显摆。”
“是以石大侠您也不知蔡女侠的那位心上人是谁?”慕清晏扯回话题。
“不知道。”石铁樵继续摇头,“不过肯定不是路成?南——他重?伤逃出来时,平殊妹子才第一回见到他。”
“怎么这样啊。”蔡昭好生失望。
石铁樵看着小姑娘满脸的失落,慈和道:“你姑姑跟你说?过我的归隐之处么?”
“没有。”蔡昭抿嘴,“姑姑还骗我,说?她也不知道石家归隐何处。”
石铁樵抚着胡须:“你姑姑就是这样的人,看着豪迈刚健,实则心思?细密。她想瞒的事?,从来都能瞒的滴水不漏。”
蔡昭小小的叹了?口气,想到老娘宁小枫曾评价丈夫蔡平春‘自小父母双亡,寄人篱下,怎么可能毫无心机’,其实这句话也适用于姑姑蔡平殊吧。
她抬头道:“石大侠,晚辈还有别的要?问——您知不知道常大侠全家都被屠戮了?。”
“知道。”石铁樵揭开茶壶盖子看了?看,“武安山里这里不过一旬路程,怎会不知?”
“啊!”蔡昭大惊,“那您怎么……”无于衷。
“昭昭想问我为何坐视不理?当年我走?时,你姑姑反复叮嘱我,‘要?走?就走?的干干净净,退出江湖最忌讳拖泥带水,以后不论江湖杀的人头滚滚还是血雨腥风,都与你再无干系’。”
石铁樵提起茶壶,浅碧色的热茶缓缓倾入三个茶杯,“你姑姑也劝过昊生兄弟——要?么像寻常门派一样,该教习武艺就教习武艺,该招兵买马就招兵买马,如此?不至被人轻易覆灭。要?么就像我一样,斩钉截铁的隐匿山野,再不理睬江湖上的风风雨雨。最不妥的,就是像昊生兄弟这样的‘半隐’。”
慕清晏很是感慨,端着清茶叹道:“蔡女侠真是真知灼见。这十几年来,常家老一辈勇武之士不是老了?病了?就是过世了?,又没有新生力量找补,常家早没了?自保之力。偏偏常大侠还一直关注武林向,时不时的下山参与
江湖中事?……”
他眉心一蹙,“之前我看您的长子长媳全无武功,还觉得您矫枉过正了?。如今想来,这才是大舍得,大智慧。当初在桃花村,但凡被我瞧出石大哥夫妇身上有半分修为,必然生出疑心。”
反过来说?,正因?为石家长子夫妇毫无修为,与寻常村民?的确一般无二,他才不曾怀疑。。
“欸,他俩是资质平庸,就算学了?武功也不过是三脚猫,还不如做寻常百姓呢。”石铁樵挥挥手,“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件事?——常家坞堡外?的迷途阵法,是我与昭昭的姑姑一道布置下的,除非有人带路,否则绝无可能破解。”
“难道有内奸?”蔡昭的目光悠悠飘向左侧某人。
慕清晏没好气的白?她一眼。
“无论是内奸还是外?敌,总之常家坞堡的阵法必是四年内被人堪破的。”石铁樵道,“因?为那阵法中心的‘风水眼’必须每四年挪一挪位置,而‘风水眼’一旦挪,所有的阵法路径就全都变了?。”
慕蔡二人一愣,互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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