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抓周(虫)(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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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与三司省,一个掌理官吏铨选考课之政令,一个总管贡赋财税。

很明显,曲敦,这是直接要官来了。

曲锦萱唇角微动,面上极为不解:“恕女儿不明,大昌仍与邻国在战中,怎说得一个闲字?况爹爹既对兵部一应政务通晓,不更该待在兵部效力么?”

曲敦立时瞪眼:“你是在与为父装傻不成?”

“女儿一介无知裙钗罢了,实不懂爹爹为何与女儿说这些。”曲锦萱直视曲敦,目中波平光静,似乎当真听不懂他的暗示。

曲敦气得牙根作痒,他板起脸来:“待霄哥儿登基为帝,你便是太后,为父亦是当朝天子之外祖。为父供你吃穿这么些年,将你送入皇家,得了这泼天的富贵,而今不过讨要个官职罢了,你也这般装憨作傻糊弄为父。你便是这般报答生养之恩,这般给人做女儿的么?”

“你好生想想,今日若是那魏言安即了位,傅氏一族可是要当权揽政的。似我这般不仗势横行,还处处与人交好,生怕败坏拖累你的名声,今日亦是好言好气予你招呼一声日后之盘算,可有半点过分之处?”

听得曲敦底气十足,言语间字句铿锵有力,曲锦萱定定望他。

天子新丧,旁的臣工扮都要扮出一脸哀容,偏他红光满面,那般激动雀跃的神色,与身上的素服,可谓对比鲜明。

收回目光,曲锦萱淡声:“爹爹先前不是说过,若女儿离了章王府,便与女儿断了父女关系么?”

曲敦心口一窒:“为父何时说过这话?”

曲锦萱看着他,表情漠然地提醒道:“爹爹原话是,若女儿成了弃妇,你断不会接收女儿。敢问这样的话,莫非不是要与女儿断绝关系的意思?”

心虚之下,曲敦霎时怒至无言。

憋了半晌,曲敦嘴巴张了又张,也端起茶盏来品了两口,才故作镇静地开口道:“父女哪来的隔夜仇?那时你犯糊涂,任性与陛下和离,为父还特意进宫面圣,在陛下面前长跪着替你求情。后来,你归了奉京却不回府里,为父也不曾说过你什么。为父忍气吞声这样久,为的是什么?你往前不明白倒也罢了,如今你也为人母了,怎不知爱之深必责之切这样的道理?”

心念一动,曲敦复又冷笑道:“还有你那生母苏氏,为父放她一马,也全然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要不是闹大了怕你难堪,她岂能有今日这样的好日子过?”

曲锦萱嗓音温吞,不急不缓地回道:“爹爹这话云山雾罩的,说的又是什么?恕女儿委实听不懂。况不回曲府之事,女儿也是照爹爹的话做罢了。与其回去惹爹爹不快,不如自寻去处,不劳爹爹操心。”

“还有,爹爹曾在陛下跟前,长跪着替女儿求情,到头来,却反替自己求来个权兵部侍郎的官位?”

曲敦再度被噎住。

于脑羞成怒之际,他记起昨日听到的劝诫,到底还是压下火气,苦口婆心地劝道:“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霄哥儿现下还小,你初为人母半懂不懂,为父也能谅解。待霄哥儿大了,慢慢的,你便能体谅为父之苦心。”

“对了,听闻你与文国公府里的乐阳县主交好……你也莫怪为父多事,就是惹你不喜,为父也要提醒你一句。而今看来,文国公父女二人,一个是钦定的嗣皇辅臣,一个又与你关系匪浅,这般瞧来,这对父女可都不是泛泛之辈,你焉知她有何等私心?”

“还有那季岫,往前不过是宁源一通判罢了,不也是借着你的势,在尚书省顺风顺水?这些人到底是披了皮的好人或是盖着獠牙、别有居心的佞妄之辈,还真真不一定!”

越说,曲敦便越是上劲,觉得自己分析得颇有几分道理:“就拿那倔傲的程国公来说,陛下尊他敬他,他却觊觎中宫之位,纵着他那长孙女参宴,险些害了霄哥儿。若非霄哥儿命大,没被她得逞,今时今日坐在这东华宫的,便不是你与霄哥儿母子二人了!”

“萱姐儿,你且听为父一句劝,为父是你生身父亲,怎都是为你好的。况为父若官途坦荡,亦是你之倚靠,日后若有人胆敢欺你,也要掂量掂量为父可会放过他们?”

到最后,曲敦情绪亢扬,即使闭口几息,满室也都是他的余音在回荡。

曲锦萱敛睫,拔了拔袖口,明显不为所动:“若无旁的事,爹爹还请回罢,再晚些,宫门该落匙了,且女儿近来身子欠妥,也到了喝药的时辰了。”

踌躇满志地来,却要被无情赶将出去,曲敦气得拍了下小几,声音再度拔高:“你!你怎冥顽不灵好赖不识!”

曲锦萱压上茶盖,平声静气地回曲敦:“女儿素来是个愚钝的,爹爹莫要气到自己了,还是早些回府歇息罢。”

重拳似击在棉花上,软硬都行不通,曲敦将眼鼓起,一双眼珠子快要瞪出眼眶。

恁地搓火之际,曲敦脑中蓦地灵光一闪。接着,他眼珠子转了两圈,佯作关切道:“如何身子不适?为父近来识得一位高士,医术了得,于食疗丹方之道颇为精通,可要为父替你引见一二?”

“阿娘阿娘——”

曲敦话音才落,帘外便传来奶声奶气的唤声。

贴帘掀起,徐嬷嬷抱着姜明霄进来了。

小家伙明显哭过一场,眼睛里盛着水泽,薄薄的鼻头通红,声音也有些沙哑,小胸脯还随着喉间的抽噎在起伏。

见了曲锦萱,姜明霄立马伸出手,要挣脱徐嬷嬷。

徐嬷嬷嘴里拍哄着姜明霄,正欲向曲锦萱行去时,却被腾地站起,冲到前面的曲敦给阻了去路。

“霄哥儿!”头回见姜明霄的曲敦目光雪亮,激动到眼睛都舍不得移开。他极自然地伸手:“来,让外祖抱抱。”

姜明霄虽不大认生,可睡醒便不见娘亲,这会儿还被个陌生人给挡了视线,他将两条小眉毛一皱——

只闻一串“打打打”的清脆鼻音,姜明霄挥起手上攥着的牙尺,‘啪’地一声直直扇到了曲敦脸上。曲敦右边那半张脸,立时起了道明显的、足有两指宽的红印。

徐嬷嬷吓了一跳,连忙拽回还要‘行凶’的姜明霄:“曲大人可还好?”

“嘶——本官无碍、无碍。”忍着面上火辣辣的疼,曲敦连连摆手。

曲锦萱上前,接过姜明霄:“霄哥儿下手没轻没重的,爹爹还是早些回府处理伤势罢。”

适才跟着进来的苗钧水听了,立即出声道:“曲大人要出宫了?咱家送您罢?”

曲敦看了苗钧水一眼。

虽苗钧水这会儿谄眉笑眼毕恭毕敬,但上回金殿被斥的场景,还犹在曲敦眼帘之中。加之脸上确实疼得紧,是以,曲敦便也礼貌揖手:“劳侍官驾。”

苗钧水揣着手:“曲大人客气。”

曲敦抬腿向外走了两步,临要出那间室时,又折返来叮嘱曲锦萱:“萱姐儿,为父先走了,今日说的话你可都要记住了。待过几日,为父再来。”

这回,曲锦萱还没说话,被她抱在怀里擤着鼻涕的姜明霄,突然朝曲敦高高地扬起了手里的牙尺,嘴里含糊不清地叫着:“打打打——”

小娃娃抓着牙尺的小半段,每晃一下,他那手便向后脱退一些。

见那牙尺像要甩到自己脸上来似的,曲敦脖子一缩,赶忙随着苗钧水,向外行去。

看着落荒而逃的曲敦,曲锦萱嗔了儿子一眼,正要教他往后不能打人,却倏然听得外间传来“哎唷——”的声响。

门帘子处,巧茹正好站着。她掀帘去看,原是曲敦出殿门时不知怎地,脚下竟被那槛栏给绊了下,而伴随着那声骤然出现的痛呼,他整个人匍匐在地上,行了个大拜礼。

一时间,宫人喷笑的有,掩嘴窃笑到肩膀狂抖的,亦有。

曲敦膝头疼到抽气,他惊疑不定地,转头看了看立在两旁的宫卫,却见那几人俱是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身形不动如山。怎么看,都似他方才那幻影是错觉。

听得宫人发笑的动静,曲敦大感丢脸。

被搀起后,曲敦连连拒绝了苗钧水的搀扶,待正了正衣冠,他一瘸一拐地,跟着苗钧水往出宫的方向去了。

……

被曲敦的到来打了岔,又与姜明霄玩了好一会儿,本该午间便喝的药,曲锦萱便干脆拖到了晚膳。

姜明霄虽午憩了会儿,但夜间安置的时辰也差不多到了。

他乖乖地跟着躺下,与慢慢困倦起来的曲锦萱亲昵地玩闹了会儿,便也阖上了眼睛。

而不多时,巧茹便被苗钧水以其它要务为由,给唤了出去。

待姜洵偷偷溜进来时,母子二人俱已沉入睡梦中。一大一小两个身子,连呼吸间的起伏都是同步的。

他蹲在榻前,先是试了试曲锦萱额头的温度,确认没在发烧后,才轻手轻脚地,斜着身子躺上了榻。

轻轻拥住曲锦萱,姜洵的目光,在那温软的眉眼处一一扫过,似是怎么看都看不够,甚至觉得她覆着面纱,也有别样的美态。

正是凝目流连时,姜洵的余光,陡然捕捉到里侧那素色的枕盖之上,躺着姜明霄白日里抓周来的牙尺。

原是小家伙一直抓着把玩的,待睡熟了,那尺子便也脱了手,掉在枕边。

姜洵长臂一伸,便拾起那柄牙尺,细细端详着。

是一柄乌木尺。尺板正面的线纹精密,而背面,则刻着描金的民生百态图,喻意极妙。

姜洵唇畔缓缓上扬,眼中倾泻出赞许的笑意。

好小子,倒是抓了个极好的物件儿。

嘴角噙着丝缕笑意,姜洵轻轻佝起身子,小心翼翼地,将那尺子放回原处。岂料将将脱手时,本在酣睡中的小娃娃,那长长的软睫毛仅颤了颤,便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

静谧之中,父子二人四目相对。

小姜明霄张嘴弯眉,蓦地,对姜洵露了个安静的笑。

可爱至极,讨喜至极。

姜洵一时忍不住,移了手,去摩挲小娃娃睡得红扑扑的脸蛋。

只他拇指才将触到滑嫩的面容,便见得姜明霄的嘴越咧越大,面上的笑容逐渐兴奋。

姜洵手指僵了僵,忽有不安蹿了上来。可那不安才将将升到胸膛,他便猝不及防地,听见自己乖儿子清脆地唤了声:“阿爹!”w,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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