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千岛忆往昔(二)(1 / 1)
松柏两人闻言,便站定于门口,深感其言词间并无半分伪意,细思之下,确如轩主所说,往日里三人从未提及过彼此家世来历,只谈风月心志,演琴论经。
一时之间,两人心下皆是升起一股愧疚之意,也觉得方才冲动之举甚是不妥。如此情境,这二人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实不知如何回应轩主此番言语。
半晌,松老便耐不住这般尴尬,转身向着轩主大声问道:“那你为何往日里只着素衣粗布,竟未漏半分富人子弟气息,这......这如今让你我怎能再如昔日般相处?”
说完,松老便如小孩子置气一般,气呼呼地坐到了轩主对面,愤懑地看着轩主,而柏老却还是站立于门口,背对二人,沉默不语。
轩主见松老此状,也已知晓二人此时心中何感,忙将柏老扶回桌前,向二人赔笑道:“两位好哥哥呀,素衣粗布也好,锦衣华服也罢,不过是外象而已,何必执着于此,我本不喜着此衣衫,往日在家中,也是粗布打扮,况且,我哪是什么富人子弟,不过是那观月湖中长歌轩一弟子罢了,哪有哥哥说的这般阔绰,若是两位兄长不喜,我这便换了去。”
说着便要起身前去更衣。
柏老听闻轩主是长歌轩弟子,竟不顾仪态,一把将刚刚起身的轩主又摁回了座椅,异常兴奋地握住轩主地手问道:“你方才可是说你是...你是长歌轩弟子?!”而松老闻轩主之言亦是这般兴奋,紧紧盯着轩主,只盼能听得轩主确认此言。
长歌轩乃是天下士子心中圣地,而长歌轩弟子的身份,对于读书人而言,更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长歌轩择其门下弟子,标准极为严苛,不但要饱览经科书籍,更要精通五音六律,最为重要的是对其品行的考量,这不是短时便能得出结论的。
候选之人需得经过轩中长达两年对其平日言行的评测,得优者,方能入门修行,除了一些因特殊缘由得以入门的弟子,大多数弟子想要入门皆是如此。
因此,长歌轩弟子数量虽远不及其余门派,但其门下弟子均是品行方正,知书达礼的良才。在士子心中,若是某人为长歌轩弟子,那此人必为良人,定有其非凡之处。
轩主虽是长歌轩弟子,但自小便长于轩中,虽对此有所耳闻,但并无切身体会,见二人态度转变如此,一时也是愣住。
过得半晌,才点了点头,略带不解地应道:“不错,愚弟确为长歌轩弟子,家父便是长歌轩轩主,两位兄长,可是有何不妥?”
松柏二人闻言,更是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的好友不但是长歌轩弟子,更是长歌轩轩主之子,喜的是,自己竟能与长歌轩轩主之子坐而论道,论琴交心,结为良友,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一时之间,三人又是一阵尴尬之景,轩主不明二人之心,而松柏二人却是宛如梦境。
这回还是松老忍将不住,一拍轩主肩臂,诚声说道:“没想到司兄竟是轩主之子,我还以为你不过是一豪绅少爷,闲来无事,戏弄我等而已,如今已是知晓实情,方才是我二人不是,还望兄弟莫要见怪,若是司兄弟不嫌弃,我们三人便还如往日一般,如何?”
柏老闻言也是连连点头,对松老此言表示赞同。轩主见二人又复往日一般,心中大喜,握住二人之手,说道:“如此甚好,甚好。”
此事言明后,轩主便向两人说明了来意,相邀松老与轩中队伍一起入京应试,松老自是欣然答应,而柏老也是无事,便决定与两位好友一同赴京,相伴而行。
一路上倒是无事,不过考生于省试常科登第后,还要经吏部选试。合格者,方能授予官职。若是选试落榜,只能于节度使处先为幕僚,经数年,方才得进正式官职,松老此番便是未能通过选试,遗憾落榜。
松老自落榜后,心中郁郁,不知自己是否应去为他人幕僚,以再求进身之道。而轩主与柏老也不知如何宽慰松老。
所谓幕僚,不过是各王公贵族门下食客罢了,无正式官职,亦无俸禄,这还只是小事,若为幕僚,则只能听命于主子,其所行之事往往也是多涉阴秽之道,虽说若是得遇明主,也能大展才华,前途无量,但这毕竟只是个例罢了。
松老还未有抉择,而轩主也需等待轩中应试弟子之中及第者诸事安置妥当,方能回转扬州。三人于长安无事,便整日流连于长安各处,品风赏景,论诗演琴。
如此过得数日,忽然从轩中飞鸽传来一封书信,书信上以琴弦样火漆封口,此种纹路火漆,乃是长歌轩司家特用密信封口,非司家之人,其余轩中子弟不得随意拆看。
轩主见此来信,便知是父亲有要事告知,立即从轩中弟子手中接过此信,独自回房阅看。
轩主阅看此信后,大喜,匆忙奔至门外,向着院中喊道:“两位兄长,快来,快来,小弟有要事告知二位。”
松柏两人此刻正于各自屋中小憩,听得轩主于院中大呼,顿时惊醒,以为有何要事发生,急忙出屋相看,松老听得呼声,更是倒履而出,也不自知。
两人赶至轩主屋前,只见轩主面露喜色,含笑而立,柏老忙问道:“司兄弟这般焦急,可是选试之事有何变故?”
松老不待轩主回应,也是插科问道:“莫非是司兄弟又于这京城之中发现妙趣之处不成?”
轩主见二人焦急之状,更见松老倒履而出,忍俊不紧,大笑起来。松柏二人见轩主如此,更生疑惑,不知究竟何事让轩主乐至如此。
松老故作深晓之态,打趣道:“莫不是司兄在这京都之地竟得遇良配,想找我二人参谋参谋?兄弟莫急,为兄对此事倒是颇有心得,待我慢慢道来,这女子之事......”
轩主闻言,不待松老继续说将下去,立时止笑打断道:“此等妙事还是容愚弟日后再行请教吧,松兄还是先将鞋袜穿好,咱们进屋细说。”
松老闻言,低头看了看脚下,顿生尴尬,忙不迭整理好足下倒履,说道:“进屋,进屋。”
三人进屋坐定,轩主便将父亲所传书信交递于二人,二人接信一观,映眼而入的便是信末处一琴剑相交的青色印记,两人不知此印何意,也暂置不顾,向上阅看信中文字。
阅毕后,两人均是面露激动之色,柏老更是险些落下泪来,双手紧紧捏住信纸,颤抖着问道:“司兄,信上所言,可真,可真?”
轩主浅笑着看向柏老,应道:“自然是真,此信是我父亲亲书,信底更有轩主印戳,此事千真万确,只是不知两位兄长对此信作何回应?”
这次不待松老先应,柏老便迅速站了起来,正色道:“得入长歌轩下,乃柏某万世之福,岂有不愿之理,何况能与司兄这般龙凤同处一派,实乃心之所向,情之所愿,多谢司兄,请受愚兄一拜。”
轩主闻言,连忙把住柏老双臂,说道:“兄长言重了,既是轩中欣赏两位哥哥才华资质,相请入门,与愚弟有何关系,何至言谢,这一拜,实是折煞愚弟了。”
柏老闻言,也是站起身来,抹去眼中热泪,看向松老道:“松兄,莫要再去想做什么幕僚之事了,得入长歌,岂不是好上百倍。”
松老看着两人把臂而立,假作正色道:“如你二人现下这般,倒与我那男女之道颇为相近,待日后回至长歌轩中,我再与二位好好说道说道。”
柏老与轩主见松老正色,本以为他怕是不愿入长歌轩下,可听至后句才知,松老这是在调笑二人。
两人顿时佯怒,柏老撸起袖口说道:“你这小子,今日我便先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柏某之道。”说完,三人便如孩童一般在院中闹将起来。
此后,松柏二老便入了长歌轩门下,成为长歌轩弟子,两人虽非自幼习武,但长歌武学乃是以琴入道,以律为武,两人本就在音律之道颇有建树,又有老轩主亲自传授,加上不愿落后于同门,更是日夜勤练心法招式,因此精进神速。
数十年过去了,松柏二老的名声早已是传遍江湖,也曾多次为宗门立得大功,成为了长歌轩中最有威望的长老之一。
许多长老弟子已是渐渐忘却,两人原本并非长歌轩下,但过往之事在松老心中却是犹如昨日一般,轩主之情,老轩主之恩更是时刻铭记于心。
正待松老看着前方千岛湖追忆往事之际,忽然从崖间传来一妖冶之声:“羡月今日得先生相救,无以为报,方才花某赠予姑娘之花簪,簪头为药,花枝为引,以引用之,方可解孩子血毒之苦,司姑娘之事,虽与我天地谷有关,但却非我天地谷行事,还望先生见谅,请先生代我大哥转告轩主,天地谷不曾与长歌为敌,轩主若要深究此事,不妨先往北境霸刀一行,或能知悉详情,花某这便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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