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雀登枝(八) 捉虫(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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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奶奶啐:“又让她抢了先”

这位日本来的太太深谙东方美学和文化,穿着贴身的旗袍,莲步轻移,笑起来两个酒窝,甜美亲和:“你好。”

苏倾下意识地想回头看叶芩,可他不作声,她只能道:“你好。”

“小姐贵姓”

“姓苏。”

“哦。”鹤知与她碰杯,“苏小姐今天真美,绣面芙蓉一笑开。”

苏倾已经从她的口音里判断出来人是谁,心里的警惕和紧张压倒了全部羞涩。苏倾不知道她的表情使这张脸看起来有些冷艳,而在鹤知看来那是贵族式的倨傲:“多谢二少奶奶,您也很美。”

鹤知很忐忑,她见苏倾只答不问,疑心她不乐意被打扰,只得硬着头皮问:“以前没见过苏小姐,不知贵府在哪,以后有时间,鹤知愿意去拜访。”

苏倾犹豫了一下,含糊应道:“离得远,五少爷请我来,我才肯来。”

鹤知点点头,似乎更加全神贯注,一双眼睛像要发光:“不知令尊高就”

苏倾马上明白,鹤知是急着探她身份高低。她知道现下和叶芩是一体的,她的面儿就是他的面儿,于是她胡乱说:“在京。”

鹤知额头上都冒了汗:“具体些”

“中官。”

鹤知还想再问,被苏倾身后的叶芩打断了,他手上摆弄着那只手杖,垂着眼睛提醒:“二嫂,失礼了。”

鹤知也知道自己失礼,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棘手的苏小姐,她绝不会强压尴尬,对叶芩这么亲热:“呀,五弟近来身体好”

叶芩眉梢眼角的笑像是贴上去的轻浮敷衍:“好。”

苏倾突然发现盖在叶芩膝盖上的披风掉了一半下来,好些绞在了轮椅的轮子里,另一段缠在他右手上,她害怕他伤了手,赶紧蹲下身转动轮子,把披风拽了出来,给他盖平整。

鹤知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客套了两句就走了回来,二少爷正等着她,夫妻俩头碰头,二少爷问:“怎么样”

鹤知摇头:“不好。”

“多不好”

“我看那个苏小姐古礼很妥当,怕是个人物。”

二少爷皱眉头:“她家是做什么的”

“说她爹是中官,中官可不就是朝中官,莫不是平京新政府里的”

二少爷最讨厌这一套古腔古调:“要是个官员,直说职位也便罢了,现在连官老爷都不兴了,她干嘛这么隐晦,还什么中官”

鹤知觉得他傻透了:“那就是官大呗官越大,在外越不能说,以免引来刺杀。”

“那得多大呀”二少爷仰着头,开始想时常见报的平京正得势的几个人,有没有姓苏的,一时半会还真想不清楚。

“反正人家说了,要不是老五请她,她都不肯来。”

二少爷越想越烦:“那她跟老五什么关系”

鹤知努努嘴:“你自己看。”

远处苏倾正俯下身听叶芩讲话,眉眼温柔得很。

二少爷承认,从小叶芩都是他们弟兄里生得最俊的,可是后头的病压倒了他,没想到一个残废还能有这种际遇,他沉吟片刻:“看来得把老五拉到我们这边,他和这苏小姐真能成,咱们以后回了平京,还能用得上”

鹤知说:“我看不行。”

“为什么”

“叶芩那性子,我们讨好不了他,平白惹得没趣,一个不小心闹翻了,还惹下麻烦。”

二少爷想了想:“那我们给他出钱,带他一并到平京,让他自立门户去。以后就算老五有所成,也得念着当年的恩。”

鹤知点头,笑靥如花地挽住他的手臂。

音乐声响了好一阵,舞会已经开始,一对对男女像燕子似的飞来飞去,苏倾看得很新奇。

她突然想起自己并不会跳舞,吓得一头冷汗,又突然意识到自己守着叶芩,不必跳舞,马上嘲笑起自己。

这么一笑,就有人看见了。

这个人大名叫吴雨桐,别人都亲昵地喊她“吴三小姐”,后来连吴字也省了,就叫三小姐。

三小姐瞪大了眼睛,猛戳身旁的人:“苏煜,快看这不是你家远房亲戚吗”

苏煜的眼神直直与苏倾错过去了,因为他根本没认出那个盛装打扮的小姐是是自己的姐姐。

“谁”

“那个呀。”三小姐抿抿唇,有点疑惑,“不是她吗”

苏煜现在看见了苏倾,不过他不敢相信,因为立在吊灯下的那个是高贵与美的化身,她的脖颈、肩头、腰肢,微卷的头发,她象牙白的肤色与饱满的下唇,她立在叶芩的轮椅前,像是守护他的阿芙洛狄忒女神。

美而不可及。

只是她笑的时候,他在她脸上辨出一点熟悉的神情来,这印证的瞬间,他心里犹如天崩地裂。

三小姐赞叹道:“我就说她是美的。”

是的,他终于发现苏倾原来是这样美的,但他同时感到一种灭顶之灾般的愤怒,好像被最亲近的人玩弄背叛了。

她难道不应该守在黄狗和鸡鸭身边吗难道不该做饭洗衣服照顾母亲吗凭什么可以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变得这么光鲜,远远地抛掉了他,还无声地嘲弄着他

他直愣愣地走过去,才发现自己与苏倾仅仅一样高,这让他更失去理智了,他死死地瞪着她:“姐姐,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苏倾瞬间苍白无措神色让他感到一阵快意,他坚信自己用刀一戳,她这虚荣的外壳就会疲软松弛,就能回到正常的属于她的生活里去。

苏倾猛地看见了苏煜,脑子里一片空白,可苏煜居然还朝她伸出了手,好像要用那只手当场揭开她一切的假面。

她好像已经看到看到餐厅里所有人看着她的画面,包括刚刚让她应付过去的鹤知,可如果人们再要看,她背后就是叶芩了。

苏倾后背一阵发凉,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爬上了自己的腰,她低头一看,原是叶芩那把带弯钩的j形手杖。

他握着手杖的柄,手杖的弯头勾在苏倾的腰上,往后轻轻一带,苏倾顺着他的动作后退两步,被他拉到了身旁。

叶芩仰头看苏煜,瞳孔的颜色很浅,显得很懒散,但又好像是暴风雪扑面,一片白的肃杀。

他说:“苏小姐是我的女伴,只陪我一个人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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