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灰色地带)(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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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弥抬头看他。

他说:“有时候体验体验这种不值钱的时间倒也不错。”

周弥笑说:“可不是。‘与民同乐’嘛。”

“……”谈宴西低头看她一眼,“我发现,你现在可比以前牙尖嘴利得多了。”

“那是因为我以前很克制,不回嘴罢了。”周弥捏着美工刀,拆掉了最后一个包裹,那里头是一盒巧克力,似乎是某个品牌方寄的pr礼包。

谈宴西笑说:“你以前还没回嘴?”

“以前是克制后的结果了。”周弥拆开包装盒,“不然怎么办,谈总多大的脾气,动辄晾着我十天半个月。”

谈宴西哑然,“是么。那要不,我跟你道……”

周弥几下剥开一粒巧克力,塞进他嘴里,堵住他没说完的话,“不是在翻旧账,不要这么严肃。”

谈公子吃甜食的表情,比吃到什么苦东西还难看,咀嚼几下,勉强地咽下去。

他微妙觉得,假以时日,恐怕周弥真能将他吃得死死的。

……现在已有这苗头了。

晚上那一餐,大部分食物都是点的外卖,周弥只照着食谱烤了些蔬菜,撒些粗盐,味道倒还不赖。

开了一支红酒,喝得有几分微醺。

其实吃什么都不重要,那圣诞树立在客厅里,彩灯闪烁,堆着些礼物盒。

吃的是氛围感。

吃完饭,周弥收拾了餐桌,将垃圾分了一下类,方便明早拿下去。

屋里转一圈,在连着客厅的阳台上找到谈宴西的身影,他点了一支烟,缓慢地抽着。

周弥问:“要不要下去散散步?”

谈宴西叼着烟看她一眼,“走吧。”

他们各自披上大衣,下楼去。

东城的冬夜,是全然不同于北城的一种潮湿的寒冷。

周弥穿的是一件藏青色的长款羊毛大衣,腰上系带,长度及膝盖以下。她个子高,撑得起。在灯光下瞧,这颜色叫她的面容,就更偏冷了一些,眼尾的妩媚,也似雪覆山茶的一种清冷而不可及。

周弥也在默默地打量谈宴西,他最适合简单的黑与白,白色显得清隽,黑色则显得冷峻,但他在她心里,复杂而真实,非简单几句可以概括,是牵扯血肉痛感的幻象与现实的双重对立、及统一。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叫对方。

周弥顿了一下,“你先说。”

谈宴西笑一笑,“你先说吧。“

“你说。”

沉默片刻,谈宴西轻缓地呼出一口气,“弥弥,你现在怎么想?愿意答应我了吗?”

周弥笑了一下,“某个人放狠话,四年五年的,要跟我耗着,这就等不及啦?”

谈宴西垂眸看着她,“我自然愿意。就这样下去,也不是不行。可做这些,真不是无的放矢?累积得多了,是不是就能够得着你心理的阈值?”

他语气里,有三分玩笑的意思。

周弥静了几秒,笑说:“所以……你觉得,我给你了设了一个kpi,是在考验你?”

谈宴西似笑非笑的眉眼:“不是吗?”

周弥只觉心脏骤然失去了支撑,垂直地坠落下去,几无一点缓冲。

坠到底了,“啪”地摔在了地上。

她挺想笑一笑的,但笑不出来了,“如果,你觉得现在这样飞来飞去的,是一种负累;我拖着不肯答应,是故意在吊着你的话……你现在就可以不用做这些事了。”

谈宴西立即向前一步,伸手将她后腰一揽,低头,去对她的视线,笑说:“这就是说气话了。我什么时候觉得这是负累?我不过是想请我们弥弥提点两句,我们是要去哪个方向?”

“谈宴西,要往哪里走,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要看你,你到底,是想让我成为你的什么人?我都不知道你是在把我往哪个方向带。我顶多告诉你,我不会和你回到原来的那种关系里面。”

“我不是说过吗,我现在婚姻自主……”

周弥短促地笑了一声,实在有一种无力感,“你即便是在做试卷,只给答案不给步骤,也是得不了几分的。何况,你这也算不上是多好的答案。”

“你既然拿做试卷打比方,归根结底,不还是一种测试。”

周弥伸手,轻轻将他一推,“我很忙,也好累,我没那么无聊要去考验你。即便这真是一张试卷,是你自己铺开了非要做的――是你突然出现,是你要求我跟你重新开始。并且,你还预设了我必须给这张试卷判及格。现在,你反过来说我没有给你划考试范围。这有道理吗?”

谈宴西一时陷入沉默。

周弥只有深重的无力之感。

她其实没那么愿意看见谈宴西陷入这些纠结的思绪,他分明弛不羁的浪荡贵公子,何必自贬身价地要去参透世俗男女的贪嗔痴。

他合该一生放纵,一生冷漠,一生半真半假地游戏人间。

周弥抬眼看见前方有家便利店,便出声打破了现在这凝滞的气氛,“我去买点零食。我们回去吧,外面好冷。”

谈宴西无声地跟她过去,但没进门,只站在门口处,看着她立在洁净的灯光下,拉开了饮料柜的柜门。

一会儿,她拿了两瓶大麦茶出来,往他手里递了一瓶。

触及皮肤,一片温热,这茶是加热过的。

谈宴西顿了一下,接住。

往回走的路上,周弥神色平静。

或许,这整一年过去,她最大的成长是,学会坦然面对人与人相处之间的那些灰色地带。

当然,或许也只是因为,这是谈宴西。

她还想试试,试着继续磨合。

哪怕每当她想糊弄自己的时候,那不契合的疼痛感,又总会给她迎头一击。

而谈宴西翻手云覆手雨的一个人,控制情绪更不在话下。

是以两人仿佛无声中就达成了一种默契,将方才这番对话,就留在这夜里的街头,不要再带回去。

等回到家中,又已恢复平常的模样。

甚而,依然如昨夜一样,躺在同一张床上。

周弥心知肚明,他俩现在的关系有多怪异。

以前,他们虽是最纯粹而世俗的肉-体关系,但毕竟有个确切的定义,坏也是一种意义明确的坏。

现在,好像离什么关系都差一点儿。

周弥今天倒没那么犯困,趴在床上,手臂撑着上半身,翻刚刚出炉的新一期杂志。

全彩印刷,翻开尚有淡淡的油墨香味。

谈宴西背靠着床头,垂眼,“有你的文章?”

“有啊。”

周弥翻到主编专栏的页面,“喏。”

她临时起意地将杂志递到他手里,“你念给我听吧。”

谈宴西看了她一眼,接过杂志,垂眸一扫,倒是顿了一下,内容就是她十月份去东京出差的采访。

他顿了顿,不急不缓地念诵:“在东京银座,一座大隐隐于市的工作坊里,我和老友小v和义再度重逢。他刚从山形县回来,从妹妹打理的果园里带回一些葡萄柚……”

以前,她总念东西给他听。

现在觉得,谈宴西这一把嗓音也极适合朗诵。

如雾在山林,既近又远,独属于她的睡前故事。

周弥听得神色怔忡,抬眼,瞧见他清峻的面容。

他已为她沾染了太多烟火,或许不该更多苛求。

谈宴西读着读着,忽地停了一下。

周弥抬眼,疑惑看他。

他微沉地笑了一声,“……既然也没设截止时间。这试卷我再慢慢答吧。”

周弥笑说:“随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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