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原来是你(2 / 2)
盗贼的面色一僵,显然杨兼猜对了。
盗贼便说:“我便和你们说实话,无错!老子背后可是齐人的军队,识相的快点放了我!否则……”
杨兼淡淡的说:“兼知道,和士开想要收买你,刺杀孔城的防主,对也不对?”
贼首吃了一惊,立刻瞪向杨整,他不知这个情报是唐邕的探子探听来的,还以为是杨整出卖了他们。
杨瓒见他瞪人,又想到二兄落在他们手中,几乎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机,脸上的伤疤便那么横着,很难消退下去,气的立刻站起来,走上前去,“嘭——”也是一脚,又将贼首踹翻了出去,紧跟着“咚咚!”补上两脚,专门往贼首的腰眼踹。
杨整眼皮一跳,低声对杨兼说:“大兄,三弟他……平时也如此……如此有脾性?”
杨兼微微一笑,说:“是了,尤其是经历这次之后,三弟的脾性越发的大,往后你可不要招惹三弟。”
杨整擦了擦冷汗,默默的点了点头。
贼首被踹的仿佛是个大虾米,蜷缩在地上疼的抬不起头来。
杨兼及时制止,说:“好了,三弟,过来歇歇。”
盗贼死里逃生,脸上全都是青印子,半边脸都肿了起来,说话也不利索,杨兼便说:“开胃小菜都食完了,下面才是正餐……兼便开门见山了,我们知道你背后是和士开,和士开用重金贿赂了你们,让你们刺杀孔城的防主,把防主的脑袋交给和士开,所以……兼想请你帮一个小小的忙,假意刺杀防主,引出和士开。”
“哈哈!哈!”盗贼夸张的大笑了三声,而且抑扬顿挫,说:“啐!想让老子倒戈你们!没门!想也别想!”
“啪啪啪!”杨兼反而抚掌笑起来,一点子也不恼怒,说:“好得很,好得很,果然是硬骨头,也不枉费兼特意给你准备了如此可口的毒饮。”
“把毒饮端上来。”杨兼吩咐说。
士兵端着一个承槃,中间放着一个插着猩红羽毛的羽觞耳杯,刺目鲜红的颜色,衬托着那杯奶白微微透亮的毒饮。
——椰汁!
无错,其实这杯并非甚么见血封喉的毒饮,而是美味的椰汁,不过对于过敏的贼首来说,便不知如何了。
杨广坐在席子上,晃荡着两条小肉腿,巧了,他手里也捧着一杯椰汁,杨广自从尝了椰汁之后,爱不释手,特别喜欢这种椰子味儿,杨兼也怕椰子坏了,便把剩下的椰子全都做成椰汁,用冰块镇起来,杨广想要喝,随时都能盛一杯。
杨广此时便晃着小腿,悠闲的喝着“贼首同款毒饮”——椰汁!
“砸砸砸”,杨广一面饮,一面还用小匕舀着耳杯里的椰肉丁,为了丰富口感,送入口中,砸砸砸吃得津津有味。
杨兼走过去,端起猩红羽毛的羽觞耳杯,脸上露出一个标准的反派笑容,阴测测的说:“硬骨头,看到这杯毒饮了没有?兼可以保证,这是你此生饮过,最美味甘甜的毒饮,口感又润又滑,甘甜彻骨,只要一杯下肚,却能让你浑身麻痒难耐,犹如万虫噬咬,痒到骨髓之中,恨不能把自己一身皮肉全都生生抓下来。”
贼首听着杨兼的话,登时打了一个冷颤,但是他素来不信这个邪,立刻冷笑说:“呸!想要吓唬你阿爷,你好……”
贼首的话没说完,杨兼已经大步走过去,不由分说,一把捏住贼首的面颊,迫使他张开嘴,手一扬,动作十足的粗暴,直接将一杯椰汁灌进了贼首的嘴巴里。
“嗬!!”贼首吃了一惊,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想要吐已经来不及了,很难想象这真的便是毒饮,的确犹如杨兼描述的那般,入口细腻又润滑,别说是毒饮了,加之他这辈子饮过的所有甜浆,都没有这杯毒饮甘甜顺口。
“当——”杨兼劈手将空掉的羽觞耳杯扔在地上,猩红色的羽毛沾染了那白色的椰汁,飘悠悠落在地上,异常的刺目泼辣。
杨兼幽幽的笑起来,说:“你放心,这毒药只会让你痛苦难当,一时半会儿却毒你不死,你只要乖乖听话,兼便会与你解药,倘或你不听话,那……可就要好好儿的享受享受了。”
“你不必危言耸听!!”贼首愤怒的瞪着杨兼,说:“不过是一杯甜汤而已!”
贼首不信这个邪,其实任是谁也不相信椰汁是毒饮的,杨兼悠然的说:“好啊,我们便走着瞧。”
他说着,坐回席位上,杨广一面冷眼旁观热闹,一面继续饮着自己的椰汁,摇摇头,似乎觉得如此甘美的椰汁给贼首当毒药饮,实在太过浪费。
贼首起初还不相信,骨头很硬,但是渐渐的……
贼首突然觉得自己的皮肤有些瘙痒,不,不是有些瘙痒,而是瘙痒难耐,哪里都痒,脸上,身子,甚至胃里都觉得麻麻痒痒的,面颊发热,就算自己看不到,也能清晰的感觉到热度,一片片火辣辣的,又痒又疼。
“痒……痒啊……”盗贼被五花大绑,无法去挠自己的麻痒之处,只好扭动起来,仿佛一只大肉虫一样。
“疼!疼——痒,不对,是疼……痒啊!”
盗贼嘭一声跌倒在地上,不停的打滚儿,仿佛魔怔了一样,众人定眼一看,好家伙,贼首这是要“尸变”了么,脸皮血红一片,大大小小堆叠着豆瓣儿一样的红包,一眼看过去,大包泛红肿着白边,恶心的好像一大堆肉虫子趴在贼首的脸上。
杨广嫌弃的蹙了蹙眉,转过头去,继续冷漠的喝着自己的椰汁,高延宗没见过这世面,震惊的说:“我的天呢!好丑啊!”
贼首倒在地上,不停的打滚儿,刚开始他不信邪,后来瘙痒难耐,口中大喊着:“松绑!!快,给我松绑!!痒啊,痒啊!求求你们给我松绑啊!”
杨兼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地上打滚儿的贼首,说:“如何?毒发的滋味儿怎么样?”
甚么毒发,其实就是过敏,但是贼首没有“文化”,还以为当真是毒药,吓得已经面容失色,瞳孔收缩,大喊着:“痒!!给我松绑……我……我听你们的,什么都听你们的,给我解药!解药——嗬——嗬——嗬——”
贼首说着,突然有些呼吸困难,一张脸都憋成了紫红色,在地上不断的痉挛打挺。
韩凤奇怪的说:“这小子搞甚么?又耍甚么花样?”
杨兼挑了挑眉,说:“可能不是耍花样……”
贼首对椰子过敏,这过敏的程度可大可小,看贼首的模样,并非一般的过敏,过敏堆叠而起的红包,可不只是起在皮肤表面,胃里、气嗓等等都有可能起红包,如果红肿堆叠在了气嗓,极有可能造成窒息等症状。
咕咚——
贼首粗喘着气,头一歪,倒在地上昏厥了过去。
杨兼“啧”了一声,不紧不慢的说:“去叫徐医官过来看看。”
徐敏齐提着药箱风风火火的赶到幕府营帐,便看到众人围坐在旁边,贼首满脸张红倒在地上,进气少出气多,几乎便要不行了。
徐敏去赶紧冲过去医治,一眼便看出来这是不服之症,而且是急性的症状,赶紧下针开药,这才捡回贼首的一条命来。
徐敏齐擦着额头上的冷汗,结结巴巴的说:“这这这……将将、将军,这是怎怎——怎么回事,差点子闹出——出……出人命来。”
杨兼露出一个谦虚的微笑,说:“好的兼注意,下次不差点。”
徐敏齐当即吓得缩了缩脖颈,也不敢多说了,赶紧提着自己的药箱一溜烟儿,竟是给吓跑了……
贼首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只觉呼吸困难的感觉虽然褪去了,但是麻痒的感觉还在,只是比刚才好了一些而已,还是麻痒难捱,一会觉得痒,一会又觉得疼,到底是痒还是疼,他自己也闹不明白。
一个犹如恶鬼一般的笑声响了起来,幽幽的说:“毒饮的滋味儿,如何?”
“嗬!!”贼首吓得瞪大了眼目,说:“你……你……”
他惊恐的瞪着站在眼前的杨兼,已经没了方才的嚣张,活脱脱吓破了胆一般,声音打颤说:“饶……饶了我罢!饶了我罢!阿爷!你是阿爷!饶了我罢!”
杨家嫌弃的说:“我儿可比你可怜多了,就你这德性,也配做兼的儿子?”
杨广听着,也不知杨兼在夸赞自己,还是在夸赞他,不过莫名还挺受用的……
杨兼一本正经的扯谎说:“毒饮的毒素暂时控制住了,倘或你乖乖合作,引出和士开之后,我便将毒饮的解药交与你,否则……”
他都不需要说下去,贼首已经从硬骨头变成了软骨头,大喊着:“我听话!听话!将军您让我做甚么,我便做甚么!我往日里有眼不识泰山!将军您开恩啊,开恩!都听将军的,都听将军的!”
众人瞠目结舌,没成想杨兼当真用美味的椰汁,将计就计的利用了贼首。
贼首对椰子过敏,痛苦不已,深信不疑自己是中毒了,对杨兼言听计从,已经乖乖服软。
众人立刻策划起来,让贼首伪装,假意杀入孔城府署,杀死孔城防主,把孔城献给和士开,然后约定与和士开见面,把和士开本人引出来。
……
孔城。
“不好了!是盗贼!!”
“盗贼杀来了!”
“快,通传防主!!守住城门!”
“不……大事不好,防主……防主被杀了!!脑袋不翼而飞!”
孔城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很快孔城的防卫彻底换成了盗贼,盗贼将整个孔城全部占领。
“报——!!”
和士开的亲信一路大喊着,狂喜禀报:“将军!盗贼来了消息,说是已经攻陷了孔城!”
和士开这些日子一直在派兵偷袭杨兼,但是派出去的兵马不是被俘虏,便是铩羽而归,根本没有成果,好不容易听到这么好的消息。
和士开哈哈大笑,说:“好!好得很!孔城失陷,宜阳很快便是我们的了,只要拖住了周人镇军将军那个小儿,咱们便一鼓作气,打进宜阳!把宜阳抢下来!”
“是,主子英明!”亲信溜须拍马的说:“果然那些个人都没法子与将军同日而语,只要将军出马,甚么周人,全都丢盔卸甲,不足为惧!”
“哈哈哈——”和士开十足受用的大笑着说:“谁说不是呢?对了,贼首有没有消息,甚么时候可以交接孔城?我军早一日进入孔城,也能早一些拿下宜阳。”
亲信说:“贼首那面儿传话来了,谨慎的很,都是一些子贪婪的鼠辈,说是想要您支付了财币,这才肯放出孔城。”
和士开冷笑说:“不过是鼠目寸光之辈罢了,这么点子财币,给他们便是了,你去约个时日,把财币给他们。”
“是!”
和士开让亲信去交接孔城,但亲信很快又回来了,为难的说:“将军。”
“怎么?”和士开说:“难道那些子盗贼变卦了?不想把孔城交出来?”
亲信说:“这倒不是,只不过,这些子盗贼贪得无厌,又……又想坐地涨价。”
和士开不屑的一笑,说:“便知道他们贪婪,给他们便是,要多少,还怕本将军没有这些财币么?”
亲信又说:“还……还有,贼首说怕将军用诈,所以……所以想要和将军当面交易,如果不是将军出马,他们是不会交出孔城的。”
“哼!”和士开冷冷的说:“这些子盗贼还挺谨慎。”
“恐怕这帮子盗贼是生怕被将军在背后剿灭了,所以异常谨慎。”
和士开说:“我现在精力都在宜阳上,哪有闲心管这把子的盗贼,罢了,便算是为了孔城,见面也好,你再去与他们通气。”
“是……”
“等等!”和士开阻止了亲信,又说:“以防万一,将这些贼首约在落水之畔见面,这里是咱们地盘子,也不怕他们耍诈。”
“是!小的这就去!”
……
周师营地。
杨兼正在膳房理膳,将冰镇的椰汁拿出来,最近儿子特别喜欢喝这个,也没剩下多少了。他们虽然在宜阳附近,已经是中心地带,但这到底不是南方,他们又在行军打仗,宜阳这会子兵荒马乱,哪里去找椰子去?所以吃完了这些椰子,便没有多余的了。
杨兼把冰镇的椰汁取出来,哑子在一旁帮忙,就在此时,唐邕急匆匆赶过来,说:“将军!和士开那面回消息了。”
杨兼轻笑一声,说:“哦?鱼上钩了,来的还挺快。”
唐邕刚要禀报消息,有人从膳房外面走了进来,是医官徐敏齐,徐敏齐这些日子每日都来熬药,杨整还在养伤,徐敏齐负责给他煎药,因此乃是膳房的常客,众人见怪不怪了。
唐邕并没有避讳,回禀说:“和士开那面……”
徐敏齐此时却突然大声打断唐邕的话头,洪亮的说:“将军!下臣有话与将军说,十万火急十足紧急!”
众人面面相觑,盯着徐敏齐露出纳罕的表情,不为旁的,这可是徐敏齐头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话如此洪亮有底气,而且一个磕巴也没打,仿佛从来不是个结巴一样。
徐敏齐大声喊完,这才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吓得缩起脖子,瞬间驼背含胸,唯唯诺诺的说:“我我我我……那那那那、那个……”
杨兼笑了笑,说:“徐医官有话与兼说?”
徐敏齐垂着头,分明身材高大,却把下巴压在胸口上,像个小可怜儿一样,微不可见的点点头,这回都不敢说话了。
“看来需要借一步说话,”杨兼说:“请唐将军稍待片刻,兼去去就回。”
唐邕都被徐敏齐的“气势”震慑住了,也不知道徐敏齐想要和杨兼说甚么,还偷偷摸摸的,需要在人后说话,好似有甚么不可告人之事似的。
杨兼和徐敏齐离开膳房,也就去了一会子,很快又回来了,唐邕还在等候,说:“将军,可是甚么要紧事?”
杨兼摆摆手,笑得一脸诡异,说:“没甚么,稍微有点不方便说出来,无妨。”
唐邕越听越奇怪,先前徐敏齐的态度便很奇怪,杨兼回来之后,态度更奇怪,“满面含春”,笑容愈发的温柔,好似满含深意一般,看的唐邕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只觉得深秋的天气越发的寒冷起来。
杨兼说:“唐将军方才不是要禀报和士开的事情?”
“是了!”唐邕这才想起来,立刻禀报,说:“贼首已经联系到了和士开,和士开疑心颇重,约见了贼首在洛水之畔见面,咱们需不需要早做埋伏,将和士开的军队一网打尽?”
杨兼将椰汁盛出来,倒进水精杯中,说:“这件事情,便交给唐将军和白将军处理,务必将和士开和齐军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是!”唐邕拱手说:“卑将领命!”
唐邕很快离开膳房,忙碌去了,杨兼反而很是清闲,继续弄他的椰汁,倒出了两杯,其中一杯递给哑子,说:“你做了那么些日子的胥邪,自己都不曾尝一口,来尝尝。”
哑子有些吃惊,一成不变的面色露出轻微的裂痕,说:“我?”
杨兼把杯子塞在他手中,说:“当然是给你,这膳房里也没有第三个人,兼还能给谁?”
哑子木讷的接过水精杯,低头盯着杯子中白嫩的浆饮,似乎还没缓过神儿来,平日里冷漠的面容有些发呆,说:“这等子珍贵之物,小人肮脏,还是算了罢。”
杨兼不以为然,说:“这天底下的美味,便是给人食的,不分三六九等,尝尝罢。”
说完,杨兼便端着另外一盏水精杯,离开了膳房。
日头渐渐落下来,将士们练兵回来,解散用饭,便稍等下夜间巡逻和歇息,高延宗追在徐敏齐身后,调侃地说:“听说你下午竟然大声的与将军讲话,是有这么回事没事?”
徐敏齐提着药箱子,下巴压在胸口上,唯唯诺诺的不敢回答,高延宗追问说:“到底是甚么事情?咱们营地都传遍了,说是你神神秘秘的,难不成是对咱们将军表露爱慕心意?”
“不不不——”徐敏齐一个劲儿的摇手,说:“将将将军……开——开顽笑笑笑了……”
“不是表露爱慕?”高延宗说:“那为何偷偷摸摸,如此见不得人,说,到底是甚么事情,你今儿个要是不说,还不让你走了!”
“下下下臣……下臣不敢、不敢……”徐敏齐越是着急越是结巴,说:“不敢对对对——对、对将军有非分之——之之之……”
高延宗说:“让你说话,你怎么还扮上了老鼠,吱甚么吱,你到底说了甚么?”
高长恭眼看着五弟戏弄徐医官,走上前来抓住高延宗的后领子,说:“阿延,不要戏耍徐医官,你练兵出了一身汗,去沐浴。”
“不!”高延宗一路打挺,说:“我这不是臭汗,我这是男子气概!”
徐敏齐眼看着高延宗被抓走,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提着药箱子赶紧走了。
夜色席卷而上,越发浓烈,周军营地寂静无声,一切都沉浸在安宁之中。
沙沙——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几乎微不可闻,一个黑影动作灵动矫捷,从营地直蹿而出,仿佛鬼魅一般。
巡逻的士兵感觉到身后一阵冷风,立刻回头,奇怪的说:“你们看到甚么没有?”
“看到甚么?”其他士兵说:“黑灯瞎火的,甚么也没有啊。”
“是啊,你看到了甚么?见鬼了么?”
那士兵有些奇怪,其实他也没有看到甚么,但是感觉到一股冷风嗖过去,好像有甚么东西急速跑过去,带起的风一样。
士兵们继续巡逻,很快往远处而去。
等那些士兵走远之后,一个黑影慢慢的从黑暗中转出来,几乎是“闲庭信步”,悠然的穿过营地,越过守备森严的辕门。
那黑影藏在黑暗之中,走出一段距离,这才停了下来,似乎在与甚么人碰头。
“刘开府。”对方朝着黑影拱手,态度十足恭敬。
开府的本意是建立府署,并且自选随员的意思,在南北朝时期,开府变成了一种官职,宇文会这个骠骑大将军便是开府,仪同三司,简称开府将军。
黑影负手而来,身材高挑,腰身挺拔,兀立在黑夜之中,声音沙哑而冷漠,说:“废物。”
来人突然被喝骂,也不敢吱声,好似特别害怕,浑身打飐儿,又如风中的枯叶,连声说:“小人……小人不知如何惹恼了刘开府,还请……还请将军……将军饶命啊。”
黑影冷声说:“和士开贿赂的贼首,已经被周人策反,难道这点子你们也察觉不出来么?”
“这……这……竟有此事!?”那人后知后觉,说:“糟了!那贼首约同和将军洛水见面,岂不是……”
黑影嗤笑说:“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
那人又说:“幸而有刘开府藏身在周贼军中,否则……否则岂不是坏了大事啊!”
黑影说:“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周人的丁点信任,不宜久出,把这消息带给和士开,让他多动动心窍,若是坏了大事儿,仔细他的脑袋,我可不管他是谁,一样取他狗命。”
说罢,来人根本没有看清楚,那黑影已经陡然消失在黑夜之中,犹如鬼魅一般不见了踪影,黑影虽然已经离开,但那人似乎怕极了黑影,连连对着空无一人的空地磕头,说:“是是,小人尊令,小人尊令!”
……
“将军!!十万火急!十万火急!!”
齐军营中,和士开已经睡下了。他这两日欢心的很,贼首拿下了孔城,孔城已经是囊中之物,只差将财币交给贼首,便能取得孔城,拿下宜阳,将杨兼的军队打得丢盔卸甲。
和士开因着欢心,今日喝了些小酒儿,醉醺醺的躺在床上,似乎已经梦到自己拿下宜阳,纵马驰骋开入宜阳的场面,不由大笑起来。
“啊哈哈……哈哈……”就在和士开做梦之时,嘈杂的喊声突然响起,吓得和士开一个激灵,立时从美梦中醒了过来,“咕咚!”一声愣是从床上掉了下来。
和士开摔得不轻,从地上爬起来,扶着胀痛的额角,“嘭!”一脚踹开舍门,怒喝说:“甚么事?!慌慌张张做甚么!?”
亲信匆忙大喊着:“将军,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周人狡诈,周人耍诈啊!”
和士开没听明白,说:“周人已经是木俎上的鱼肉,还能如何耍诈?”
亲信连忙说:“今日军中的人,联系上了刘开府。”
一提起刘开府三个字,和士开的脸色也变了,酒意瞬间醒了一般,变得青青紫紫,这刘开府三字,仿佛晴天霹雳一般。
“原来刘开府一直潜伏在周贼营中,”亲信说:“这些日子刘开府已经获得了周贼的一些信任,因此探听到了一个天大的消息,便让人传了过来。”
和开始狐疑的说:“甚么消息?”
亲信压低了声音说:“贼首已经背叛了将军,投靠了周贼,这次洛水见面,便是想要引得将军上钩,把将军一网打尽啊!”
“岂有此理!!”和士开的酒气彻底醒了,说:“该死周贼小儿!竟然如此无耻,我便说那些盗贼为何突然如此小心谨慎,一定要见了我的面子才肯交接孔城,原来有诈!”
亲信说:“将军,洛水一定不能去啊,万万去不得!还是不要前去为妙!”
“不!”和士开挥手说:“一定要去!”
“将……将军?”
亲信不解,和士开喋喋的冷笑一声,说:“周贼想要算计于我,决计想不到我已经提前知晓,那么……我们也干脆来一出将计就计,让周贼扑一个空,然后……从后方包围周贼,将他们一网打尽!干掉了这把子周贼,我还需要甚么孔城?宜阳那几千的兵马不攻自破,不足为惧!”
亲信巴结的说:“是是!将军所言甚是!将军妙计!小人怎么就想不到呢?”
和士开冷冷的说:“你去,秘密的安排下去,一定不要声张,在洛水做好埋伏,咱们等着周贼自作聪明的上钩,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是!将军!”
贼首与和士开相约在洛水之畔见面,和士开会亲自出面,将剩下的财币交付给贼首,贼首拿到财币之后,便会打开孔城城门,让和士开带兵长驱直入,占领孔城。
宇文会带着几千人马驻守宜阳,他们人单力薄,一旦孔城失手,便是哒到了宜阳城门底下,和士开便是甚么计策都不用,和宇文会正面人头换人头,也能将宇文会打得丢盔卸甲,可见孔城的重要性。
贼首一早便准备好了,唯唯诺诺的对杨兼说:“镇军将军,请将军一定要记得……记得事成之后,赐给小人解药。”
贼首因着饮了椰汁过敏,还以为椰汁是毒药,杨兼编纂的也是头头是道,说瞎话从来眨眼,杨兼便说了,这个毒饮,每七七四十九天发作一次,如果不饮下解药,每一次发作,都要比前一次更加痛苦翻倍,直到麻痒难当,自己活生生把肚子剖开,肠穿肚烂为止。
贼首吓得信以为真,不敢有任何执拗,全都听从杨兼的安排,乞求说:“将军一定不要忘了小人的解……解药……”
杨广鄙夷的看了一眼贼首,贼首也是个没福气的,那么美味甘甜的椰汁,竟然当毒药喝了,真是白白浪费了去。
杨兼则是笑眯眯的说:“好说好说,今儿个你若是把和士开给兼抓住了,便是大功一件,解药必然会赏赐给你,但是倘或你耍滑头……”
“不不不!”贼首咕咚便跪了下来,说:“不敢不敢!小人不敢啊!请将军放心,小人现在便是将军的狗!将军指东,下人不敢打西!”
杨兼挑唇一笑,说:“是么?乖狗儿,那出发罢。”
贼首带着盗贼们走在前面装装样子,杨兼则是亲自带领着突袭的兵马跟在后面,一路往洛水而去。
洛水是个分界岭,北周和北齐都常年活动在这里,这里鱼龙混杂,的确是一个掩人耳目,交易的好地点。
一路上十足平和,没有遇到任何意外,贼首带着盗贼很快到达了洛水之畔,约定的地点。
杨兼等人全都隐蔽起来,眼看着贼首走过去。
贼首站在河边的空地上,左右看了看,四周寂静无声,完全没有一个人影儿,别说是和士开了,连一个鬼影都没有。
贼首奇怪的说:“甚么情况,怎么没有一个人?”
贼首在空地上站了一会子,还是不见人影儿,眼看着已经过了约定的时辰,还是无人赴约,洛水的河岸空荡荡的,只能听到“呜呜呜”的狂风声。
韩凤等的不耐烦,说:“甚么情况?”
高延宗说:“怕是这些盗贼耍了咱们!”
众人实在等不下去了,便从暗地里出来,和盗贼汇合,高延宗不由分说,一把抓住贼首的衣领子,他虽然没有贼首高大魁梧,但是骄纵的气焰不知道比贼首高出多少,呵斥说:“小崽子!你竟敢骗阿爷!今儿个便弄死你!”
“不不不!”贼首吓得大喊:“小人不敢啊!小人不敢撒谎!和士开的亲信就是如此说的,洛水见面,午时之前!真真儿的,如有一句话是假的,天打雷劈啊!”
他又对着杨兼叩头求饶,说:“将军!小人真的不敢诓骗将军啊!小人中了毒,如此痛苦不堪,怎么敢骗将军啊!将军饶命,饶命啊!”
贼首哭喊着求饶,却在此时,突听“沙沙沙沙”“踏踏踏”的声音,快速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
杨兼一眯眼睛,沉声说:“有埋伏。”
“撤兵!”唐邕反应迅速,立刻下令撤兵,只不过周军还没来得及撤退,大批量的齐军从南面围攻而来,仿佛蝗虫一样,简直便是倾巢出动。
贼首吓坏了,连忙解释:“我不知情啊!不是我干的!我当真不知情啊!”
唐邕当机立断,说:“向北撤退!”
士兵反应迅速,立刻向北面撤退,但是没有开出多远,北面竟然也埋伏着大量的齐军兵马,乌央乌央的铺天盖地而来,南北夹击,瞬间将他们锁死在中央,包围了起来。
“啊哈哈哈——”随着狂笑的声音,有人骑在马上,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不正是齐军的主将和士开么?
和士开骑在马上,亲信牵着马,气焰可谓是嚣张到了极点,说:“好啊!妙啊!周贼也有今日!你们不是想要将计就计么?怎么?如今耍不出来了?”
“和士开?!”高延宗震惊不已,分明是他们埋伏和士开,怎么会变成反被和士开埋伏呢。
“想不到罢!”和士开不可一世的睥睨着众人,说:“你们想要联合盗贼,引我入瓮,反而被我倒过来埋伏!你们这点子兵马,再看看我的兵马,就算你们以一敌十,也不是我的对手!”
和士开又猖狂的说:“本想花点财币,拿下孔城,你们倒是好,上赶着送过来,如今我便算是不拿下孔城,只要把你们这几个头领就地斩杀,其余的周贼便是一盘散沙,难成气候!倒时候得来全不费工夫!哈哈哈——”
杨兼面色镇定,竟然一点子不像是被包围的模样,平静的看着狂笑不止的和士开,淡淡的说:“兼劝你不要笑得如此大声,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周狗!!”和士开怒目甩着马鞭,说:“事到如今,你竟还敢猖狂?!”
杨兼坐在马上,不紧不慢的说:“其实兼只有一点子疑问,你们齐军是怎么得知贼首背叛的?我军拿下贼窝,一切都是秘密行事,应该不会传到你们耳朵里罢?”
为了让贼首假意斩杀孔城防主,如今的贼窝还没完全端掉,就是唯恐齐军听说了风声,一切行动全部小心翼翼,绝对没有走路马脚。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了失误,让和士开听到了风声,提前安排了伏兵?
杨兼笑着打量和士开,说:“不是兼看不起人,按照你的智商,啧……十有八/九是想不到贼首反叛的。”
和士开被杨兼的语气气的哇哇乱叫,说:“周贼!死到临头,你还敢与我贫嘴?!好啊,我便让你死的明白一些!”
和士开狰狞大笑起来,说:“其实……并非是我提前知道贼首反叛,而是……你们周贼的营地里,有我军的内应。”
“是谁。”杨兼眯眼发问。
“唰——”
他的话音一落,身边的唐邕都没有反应过来,一道黑影已经到了跟前,仿佛是眼花一样,团团被包围的周军之中,突然凭空多出了一条身影。
那人影身材高挑,并不算健壮,腰身挺拔,手指一把短剑,反手握剑,映着洛水日光的剑刃悄无声息的搭在了杨兼的脖颈上。
“将军!”
众人眼前一花,看到有人劫持了杨兼,都是后知后觉,惊魂不定,大喝出声。
和士开大笑说:“让我来给各位引荐引荐!此乃我大齐开府将军,仪同三司,刘桃枝,刘将军!”
高延宗震惊的说:“哑、哑子!?”
韩凤冷哼说:“是你这个哑巴?!”
站在众人眼前的,可不就是那个平日里默不作声,好像小哑巴的膳夫么?此时的哑子拔身而立,脸色阴沉肃杀,配合着他面容上常年沉淀下来的错综疤痕,便犹如黄泉之中爬出来的恶鬼。
哑子默不作声,仍然一言不发,压着唇角,眯着狠戾的眼目,仿佛他才是一把锐利的宝剑,眼神冷酷的凝视着杨兼,根本看不出来是个膳夫,反而更像是屠夫。
杨兼并没有众人的惊慌,甚至轻笑了一声,笑声几乎被洛水的狂风淹没,淡淡的说:“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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