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害怕孤独……(2 / 2)
杨广冷笑一声,说:“咱们走着瞧。”
他稍微冷静了一番,便准备回到路寝宫去,刚到了路寝宫门口,就听得里面叽叽喳喳的声音,好生热闹。
杨广冷着脸,说:“甚么人在里面?”
宫人回话说:“回太子,是毕公和琅琊王来了,毕公为人主亲手做了一些点心,方才端过来,请人主试吃呢。”
又是宇文贤和高俨这两个小娃儿……
今日杨兼难得自己批看文书,不需要儿子杨广来代劳,其实杨兼突然勤快,也是有目的的,毕竟这两日传的风风雨雨,太子下蛊谋害天子的事情,大街小巷都在谈论,朝中臣子们也在谈论。
先不论这是不是事实,也不论有没有证据,但是朝中大大小小的臣子本就反对册封太子一事,所以正好趁机上书,想要借着这个风头,把杨广扳下太子的宝座,如此一来,才好送各种美女入后宫,为天子生下一儿半女,成为外戚,笼络朝廷。
杨兼猜出来,这几日弹劾杨广的文书肯定十足的多,如果杨广批看文书,这些文书必然全都会被杨广看了去,依照儿子那性子,估摸着小肚子都能给气炸了!
因此杨兼难得没有偷懒,自己批看文书,给儿子放了个假,让他出去顽一顽,散散心。
杨兼手里捧着文书,眯了眯眼睛,果不其然,宗师大夫果然上书说皇子杨广,有失德行,应该暂缓册立太子一事。
杨兼把文书放在一边,又拿起下一本,果然下一本文书也是如此,只不过换了一个人上书,内容大致相同,杨兼都怀疑他们是复制黏贴的蓝本,要不然说出来的话怎么会如此相似呢?
“啪!”杨兼将文书扔在一面,又换了第三本,还是如此,一点子也没有变,只不过词语顺序颠倒了一些而已,差评,完全就是抄袭。
杨兼一连看了四五本,全都会如此,活动了一下脖颈,冷笑一声。就在此时,突听宫人通传说:“人主,毕国公与琅琊王求见,毕国公带来了亲手制作的点心,想邀请天子品尝。”
点心?
杨兼没想到,毕国公小小年纪竟然还会做点心?便说:“传进来罢。”
“是!”
“人主!”
“人主!窝萌来啦!”
宇文贤和琅琊王两只小包子哒哒哒的跑进来,十足欢快,小地出溜儿一样,琅琊王推着轮车,宇文贤的腿骨折了,还未大好,坐在轮车中,手中还捧着一个硕大的食合,琅琊王把轮车推的歪歪扭扭的,一不小心便会趴倒在地上似的。
宇文贤有些羞涩,献宝一样将食合放在案几上,说:“人、人主……这是窝做的糕点,窝……窝也是第一次做。”
宇文贤说着,把食合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的摆着几块糕点,虽然宇文贤说自己是第一次做糕点,但这些糕点的模样生得规规整整,样子漂亮工正,原来是几块牛舌饼。
杨兼不能吃甜食,宫中的膳夫们都知道,小包子宇文贤说:“窝……窝特意问了膳夫,膳夫说人主不能食甜,所以……窝就做了牛舌饼!”
杨兼一笑,揉了揉宇文贤的小脑瓜子,说:“真乖,朕来尝尝看,滋味儿如何。”
琅琊王挺着小胸口,说:“窝窝窝!窝已经尝过啦!厚厚次的!厚次厚次!”
杨兼捏起一块牛舌饼来,放在唇边轻轻咬了一口,外皮油酥掉渣,虽然宇文贤说自己是第一次做牛舌饼,不过做的竟然像模像样,十分有天赋似的,不只是样貌做的好看,这牛舌饼的味道,也是可圈可点,比杨兼家的老三杨瓒,做出来的好吃太多了。
宇文贤有些紧张,小肉手抱着食合的盖子,睁大眼目,说:“人主……好粗咩?”
杨兼细细的品味了一番,点点头,说:“好吃,油皮酥香,咸淡适中,椒盐的味道回味无穷,的确美味。”
“窝就说罢!”琅琊王蹦蹦跳跳的说:“就说厚次哒!窝一口气吃了三个呢!”
宇文宪羞涩的一笑,小脸蛋红扑扑的,说:“这样……这样窝就放心了,因着是第一次做,还怕做不好,冲撞了人主呐!”
杨兼食着牛舌饼,就看到琅琊王一脸快要馋死了的模样,咬着自己的小胖手,眼巴巴的盯着食合。
食合里有好几块牛舌饼,杨兼一个人也吃不完,便说:“朕一个人也吃不下这许多,要不然……一起来食罢。”
“哇——太好啦!”
琅琊王第一个冲过去,好像一只小老虎,扑上来抓了一块牛舌饼,立刻大口吃起来,琅琊王特别喜欢吃,不管是甜口还是咸口,他都没有忌口的。
宇文贤犹豫了一下,怯生生的说:“蟹蟹人主!”
这才拿起一块牛舌饼,自己也吃起来。两只小包子吃牛舌饼,琅琊王狼吞虎咽,一块还没吃完,又抓起一块,好像别人会跟他抢一样,而宇文贤则是吃的斯斯文文。
琅琊王不负众望的被酥皮呛着了,咳咳咳的咳嗽起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杨兼让宫人端水来,给两个小包子,两只小包子吃的都十足欢心。
宇文贤小口小口啃着牛舌饼,歪头看向杨兼,好奇的说:“人主在干神马鸭?”
琅琊王狼吞虎咽的说:“你尊笨鸭!窝叽道!人主这是在批阅文书!”
宇文贤挠了挠自己的小头发,说:“批阅文书是神马鸭?”
琅琊王又说:“啊鸭!你真是太笨啦,就是处理国家大事啦!”
宇文贤眨巴着眼睛,说:“处理国家大事又是神马鸭?”
琅琊王说:“就是……就是……嗯——比次牛舌饼还要重要的事情!啊鸭,你是不会懂得啦!”
宇文贤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牛舌饼,恍然大悟,说:“比牛舌饼还重要,这样鸭!”
两只小包子一问一答,就在此时,突听哒哒哒的脚步声,跫音飞着冲进来,原来是小包子杨广回来了。
杨兼看到杨广回来,下意识“啪!”一声合上手头的文书,这文书乃是正议大夫弹劾杨广的文书,同样不想让杨兼册立杨广为太子。
杨兼把文书合上,随手放在角落,这才说:“我儿回来了。”
杨广听到路寝宫里叽叽喳喳的声音,生怕两只小包子又来争宠,为了稳定自己的地位,杨广自然要立刻跑进来,他一跑进来,正好看到杨兼在藏甚么东西,仿佛不愿给自己看似的。
杨广眯了眯眼目,恭恭敬敬的说:“儿子拜见父皇。”
杨兼点点头,笑着说:“我儿,快来,毕公做了牛舌饼,味道真真儿不错,快来尝尝看。”
杨广看了一眼毕国公宇文贤,宇文贤坐在轮车上,杨广只是扭伤了脚,很快就痊愈,但是毕国公是骨折,没有个月余是好不得的。
宇文贤坐在轮车上,怀里还抱着食合的盖子,甜甜的说:“窝是第一次做糕点,幸亏……幸亏没有失败,人主喜欢就好!那窝明日还给人主做糕点粗!”
杨广顺手拿起食合中的牛舌饼,尝了一口,面相十足刻薄的说:“味道也就一般,还差得远。”
其实杨广说的是大实话,牛舌饼的外形还好,但是味道比杨兼做的差得太远了,没有一口咬下去欲罢不能的感觉,只觉得吃了也就那样,不吃也不会多想。
宇文贤愣了一下,随即两只大眼睛泪泡泡的,杨兼看了一眼杨广,让他不要多说,小心惹哭了宇文贤。杨广看懂了杨兼的眼神,故意挑起肉嘟嘟的唇角一笑,说:“不过毕公放心,父皇是从来不忍心打击旁人的,一定会说十足好吃,滋味很好等等的话。”
杨兼:“……”好像杨广亲眼所见了一眼。
宇文贤被他说的一愣一愣,随即“哇——”的一声,哭着转着轮车跑出去了。
琅琊王嘴上挂着点心渣子,眨巴着大眼睛说:“窝觉得挺好次的鸭!肿么就哭呐!”
杨兼头疼不已,按理来说,儿子的年岁不小了,但是便宜儿子好像特别喜欢招惹小孩子,不,是欺负小孩子,但凡是小孩子,就没有不被杨广欺负的。
杨兼说:“儿子,你……”
杨广则是理直气壮,负手而立,小肉手背在身后,说:“父皇,儿子只是说了一句大实话。”
的确如此,杨广只是说了一句大实话,但是问题就在于,杨广说的是毫不润色的大实话!
杨广背着手,说:“罢了,父皇继续食牛舌饼罢,儿子再在外面散一散,晚膳时辰回来。”
于是杨广背着手便走了,那模样虽然是个小地出溜儿,但看起来像模像样的,颇为威严。
杨广从路寝宫离开,刚走出来没多远,便听到骨碌碌的车轮声,一个阴影从斜地里走出来,转头一看,原来是小包子宇文贤。
宇文贤转着轮车,眼睛哭的还红彤彤的,来到杨广面前,杨广挑了挑眉,宇文贤睁着一双兔子一样的大眼睛,说:“方才险些忘了,窝……窝还有一些话,差点忘了对太子说。”
杨广抱臂,宇文贤便说:“这些日子市井之中多有流言,说……说是太子将我推下马背……”
的确如此,这些日子不只是有杨广下蛊谋害天子的传闻,还有传闻说杨广恶毒至极,因着嫉妒同窗的才情比他好,便将一同在露门求学的毕国公宇文贤故意撞下马背,害得宇文贤小腿折断,恐怕以后都要落下病根儿。
宇文贤使劲摇手说:“窝窝窝、窝是不信哒!当时太子也受了伤,分明……分明是意外!太子你千万不要被市井流言所干扰,我没有干系哒!”
杨广挑眉说:“你要说的就是这些?”
宇文贤怔愣的看着杨广,歪了歪头,似乎是觉得杨广的反应很奇怪。
杨广抱臂说:“并非孤所为,孤为何要放在心上?”
宇文贤脑挠了挠后脑勺,笑着说:“是哦!太子能这么想,那就太好啦!”
“没别的事,孤先走了。”杨广刚要转身离开,宇文贤突然拉住他的袖袍,说:“太子太子,窝还有一件事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杨广回过头来,垂头看着自己的袖袍,眼神凉冰冰的,仿佛是冬日的潭水,虽然没有结冰,但也寒冷得很。
宇文贤吓得立刻松开手,缩回手去,怯生生的说:“窝也不叽道,要不要告诉太子好。”
杨广淡淡的说:“既然你自己都觉得不好,那就别说了,孤很忙。”
“太、太子!”宇文贤连忙转着轮车,拦在杨广面前说:“其实……其实是这样哒,太子在进入太室之时,人主藏起了一本文书,并不是有意瞒着太子,不让太子看哒!窝看到了文书,那文书是朝臣们说太子坏话的文书,人主一定是心疼太子,所以……所以才故意藏起来哒!太子千万不要多心鸭!”
宇文贤又说:“那些朝臣太坏啦,他们说太子是坏蛋,太子怎么可能谋害自己的父皇呐!太子……”
他的话说到这里,便听到“呵呵……”一声轻笑,话头被打断,奇怪的看向突然发笑的杨广。
杨广面色落下来,平日里的杨广板着小肉脸,好像一个老成的小包子,而如今的杨广彻底沉下脸来,他的表情一点子也不像是个孩子,反而冰冷阴鸷的紧。
杨广幽幽的说:“宇文贤,不要在孤的面前装好人,搬弄是非了。”
“太……太子……”宇文贤肉嘟嘟的小脸上露出一丝丝僵硬的裂痕。
杨广的唇角挑起嘲讽的笑容,说:“难道不是么?父皇不给孤看的文书,你故意在孤面前现弄。宇文贤啊宇文贤,我父皇爱见你,孤可不爱见你。”
宇文贤怯生生的小脸一抖,脸面上的裂痕更大了,几次想要张口,但都没有找到声音。
“孤一辈子甚么样的人没见过,”杨广嘲讽的说:“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跑到孤面前来搬弄是非。说句不好听的,你一个姓宇文的,就算在父皇面前受尽宠爱,他难道会收你做儿子,立你做太子不成?”
杨广说到这里,凑到他耳边,斜斜的挑起嘴唇,露出一丝刻薄而狰狞的笑意,说:“你不够资格,趁早醒醒,别做梦了。”
毕国公宇文贤的一张小脸青青红红,颜色闪来闪去,这时候突听琅琊王的声音说:“好奇怪哦,都去哪里了哇!”
宇文贤脸色一拢,立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很委屈似的,琅琊王听到哭声,赶紧跑过来,手足无措的说:“太子,你们这是肿么啦?肿么又哭啦!”
杨广根本不再多看一眼宇文贤,冷冷的一甩袖袍,转身走人了。
杨广离开路寝宫很远,这才站定下来,别看他方才十足有气势,但心里还是气的,这些日子过的太不顺心,有人诬陷自己下蛊谋害天子,还传出自己恶毒,将宇文贤推下马背的谣言,加之那些朝臣上本,杨广心里正烦躁的很,宇文贤偏生还为了争宠,跑过来现弄。
“狗屁的牛舌饼。”杨广小胳膊抱臂,森然的说:“不就是牛舌饼么?孤也会做!连天子孤都做过,小小的牛舌饼,还能难倒了孤不成?”
杨广出去散散,说好了晚膳回来,等到晚膳之时,杨兼却没有看到便宜儿子,问了宫人才知道,说是太子出宫去了,托话回来,无法陪伴天子一同用晚膳了,这会子在大冢宰宇文护的府上。
宇文护?
杨广和宇文护没有太多的交际,他这人不主张重用宇文护,毕竟宇文护是一头狼,即使如今这头狼已然四十有余并不年轻了,但他还是一头吃肉的狼。
杨广却突然跑到宇文护的府上去,也不知道做甚么去了。
杨广的确是去了宇文护的府上,不过他不是去找宇文护的,宇文会看到杨广来了,惊讶的说:“小太子,你怎么来了?哈哈我知道了,听说太子射术超群,是不是想要找我来比划比划?好啊,奉陪到底!”
杨广鄙夷的看了一眼宇文会,说:“柱国要比划,不妨去找韩将军。”
杨兼即位,日前跟随他的人都有封赏,这会子宇文会已经并非骠骑大将军,而是进位柱国,比骠骑大将军又高了一等。
宇文会说:“我为甚么去找韩凤?那个秃尾巴鸡,每日缠着齐王比武,哪里有功夫搭理我?”
杨广说:“孤也没有功夫搭理你。”
宇文会:“……”今日的小太子,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宇文会奇怪的说:“那太子你跑到这里来,是为了甚么?”
杨广说:“你兄长在不在府上?”
“在啊!”宇文会说:“当然在,就在里面儿呢?太子找我兄长做甚么?”
“做饭。”杨广幽幽的说。
“哦哦,做饭啊!”宇文会笑呵呵的说着,眼看着杨广小包子负着手离开,登时恍然:“啊?!做饭!?谁,谁啊!谁要做饭?!”
无错,杨广就是来做饭的。
别看他在宇文贤面前气定神闲,一脸稳赢的样子,但其实杨广心里还是有些生气的,不就是牛舌饼么,好难么?能难得住孤么?
于是杨广特意来找宇文胄,宇文胄可是杨兼的“关门大弟子”,虽然没有杨兼擅长理膳,但手艺同样不错,还得到了杨兼的指点,牛舌饼宇文胄也会做。
宇文胄没想到小太子会来,他比宇文会有规矩的多,起身作礼,说:“拜见太子。”
“不必多礼了,”杨广有模有样的说:“今日孤来找宇文郎主,是来学艺的。”
宇文胄:“……”学……学艺?
杨广老神在在的开口,说:“请宇文郎主教孤牛舌饼的技法。”
宇文胄奇怪的说:“这……牛舌饼的技法,宫中的膳夫已经习得,若是太子想食,膳夫们自可以做。”
杨广却说:“不,必须是孤亲手为之。”
宇文会追过来,好生奇怪,说:“小太子你为何突然要学牛舌饼的做法?”
杨广不说话,宇文胄心思天生比宇文会要重很多,杨广贵为太子,能让他亲自理膳的,恐怕天底下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人主杨兼了。
虽宇文胄不知具体缘由,不过并没有再追问,而是说:“既然太子想学,请太子与下臣前往膳房罢。”
杨广点点头,两个人便往膳房去,宇文会追在后面,喊着:“诶,等等啊!兄长,太子,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杨广要做牛舌饼,这种酥皮糕点一点子也不简单,很是费功夫,首先是和面,如何能让酥皮一层层酥香可口,可是个学问,还要制作馅料,牛舌饼用花椒粉和椒盐制作,调配的比例需要仔细琢磨,最后就连烤制也是问题。
杨广每次见到杨兼做牛舌饼,都十足简单,动作行云流水,不过轮到自己来做,好似……不是那么回事儿。
第一步,杨广就折在和面上。
和滕王杨瓒差不多,面粉满天飞,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来来回回,来来去去,加了又加,面没和好,面粉和水却用了一大堆,还有宇文会在旁边好心帮倒忙。
“加水!”
“对对对,面太多了,和不起来,加水,听我的准没错,多加点,这么干,怎么能和起来呢?”
“干脆咱们加一盆进去罢,这叫一劳永逸。”
宇文胄只是转头去拿了一些制作馅料需要的调味,回来一看,一大盆的面浸泡在水中,盆子里的水沿可沿,几乎要流出来,宇文会和小太子杨广面子上全都是面粉,因为面粉沾了水,还一坨一坨的黏在脸上,说实在的,他脸上粘的面,都比盆里和的面要强很多。
宇文会犹豫的说:“水……好像稍微加的有点多。”
杨广则是冷漠的说:“都是你,让孤加这么多水。”
宇文胄揉了揉额角,说:“你们……在洗面筋么?”
宇文会:“……”
杨广:“……”
和面之后包馅就简单很多,杨广将馅料全都包好,终于重拾信心,只觉得牛舌饼也不是那么难做,有甚么能难倒孤的?
终于轮到烤制的过程,杨广信心满满的将牛舌饼上锅,然后……
“太子!烫!”
“太子,您没事儿罢!”
“快快,太子的手烫肿了,快叫医官!”
一阵鸡飞狗跳,大冢宰的府邸差点被掀了顶棚。
路寝宫中。
今日有杨广最喜欢的猪蹄,不过因着杨广不在,所以这口儿他是食不到了,杨兼自己坐在案几前用晚膳,只觉得晚膳食得不热闹,因着没有小包子的“吃播”,杨兼只觉得美味的猪蹄,还差点甚么滋味儿,吃起来没有平日里香甜。
杨兼放下筷箸,说:“太子还未回来么?”
宫人回话说:“回天子,太子还未归来。”
杨兼用了膳,稍微饮了点水,批看了两卷文书,放下文书,说:“太子回来了不曾?”
宫人回话说:“回天子,太子还未归来。”
杨兼揉了揉额角,继续批看文书,等文书批看的差不多,灯火燃尽,杨兼第三次问:“太子回来了么?”
宫人回话说:“回天子,太子还未……”
他的话说到这里,杨兼的脸色已经沉下来,黑压压的,这么晚了,马上要门禁,便宜儿子也不知在做甚么,难道小小年纪便要学会夜不归宿了?
宫人还未回答完,突然改口,说:“人主,太子回来了,太子回来了!”
果不其然,哒哒哒的小靴子声响起,杨广从外面走回来,走进路寝宫的太室。
杨兼看到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了,一颗心终于放下去,说:“去哪里胡顽了?去了这么久?”
杨广只是说:“儿子去了一趟大冢宰的府上,与柱国切磋武艺。”
杨广只字不提牛舌饼的事情,因着他的牛舌饼还未做成功,头一次以失败告终。杨广烫了手掌,掌心里都是水泡,大家忙乱的给杨广医治,结果忘了烤制的牛舌饼,等回去一看,牛舌饼都烤成黑石头了,黑黝黝的一坨,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别说是难看了,还散发着焦糊的刺鼻味道,根本不能入口。
杨兼绝对想不到儿子想要做牛舌饼,听说他和宇文会切磋,也没追问,时辰不早了,明日杨广还要去露门上学,今日便早些睡下。
杨兼准备带着便宜儿子沐浴,沐浴之后便歇息下来。
沐浴这种事儿,以前也经常有,起初杨广是不愿意和杨兼一起沐浴的,毕竟杨广的内心是个成年人,不过久而久之,也就放弃抵抗了,任由父皇高兴就好。
杨兼特意让宫人将热汤煮的温暖一些,小包子大冬日的在外面跑了一圈,热乎乎的泡个澡绝对暖和又解乏。
哪知道小包子杨广刚一进热汤,突然“嘶!!”狠狠抽了一口冷气,一张小包子脸皱得满处都是褶子,咬着小嘴唇,好似很痛苦的样子。
“怎么了儿子?”杨兼连忙去查看,杨广抽了一口冷气,还想要藏着掖着,摇头说:“无、无妨。”
杨兼见他背着手,仿佛藏了甚么似的,说:“快让父父看看!”
他说着,掰开杨广的小肉手,掌心里赫然全都是水泡,水泡不能沾热水,杨兼还让宫人将热汤烧的热乎乎,杨广一下水,登时烫的掌心几乎沸腾起来,刺辣辣的疼,那些水泡一个肿成两个还要大。
杨兼震惊无比,来不及问杨广是怎么伤的,赶紧哗啦一声,抱着儿子从热汤里出来,也不擦干,披上衣裳,头发湿漉漉的披散在肩膀上,将小包子塞进被子里以免着凉害了风寒,朗声说:“来人!去请徐医官!”
大晚上的,今日不是徐敏齐值班,早就从宫中离开,回了宅邸,刚进家门没多久,便看到刘桃枝风风火火的策马而来。
徐敏齐苦着脸说:“刘……刘将军,下下臣真的没——没没有再给你的汤药加五味子了,求求……求刘将军放下臣一马啊……”
刘桃枝眼皮一跳,说:“谁跟你说这个事儿,太子病了,人主叫你进宫去。”
徐敏齐被接进宫来,提着药箱跑到路寝宫,本以为这天气冷的很,太子是害了风寒之类,哪知道太子竟然是外伤病。
两只小胖手上一边一溜儿的水泡,看起来触目惊心的,而且水泡显然受了刺激,红肿不堪。
徐敏齐赶紧拿出外伤药来,给小包子杨广涂抹好,处理了伤口,伤药很管用,凉丝丝的十足阵痛,杨兼看到儿子的小脸蛋舒展开,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徐敏齐又叮嘱了好几句,每日上药,不要碰水等等,这才提着药箱离开了。
杨兼的头发还湿乎乎的披在肩膀上,走过来坐在床牙子上,说:“好点了没有?”
杨广点点头,嘴硬的说:“无妨。”
杨兼仔细检查了儿子的小手掌,说:“这是如何弄得?烫成这样?”
杨广才不会告诉杨兼,全都是牛舌饼的错。
杨广抿着嘴唇不说话,杨兼知道他的性子,便说:“罢了,手上不疼了就早些睡下来,明日不必去露门了,父父给你告假。”
杨广一听,眼眸登时锃亮起来,他本不是偷懒之人,但露门学的那些,真的太简单了,杨广实在听不进去,更何况,他如今不想看到宇文贤那张脸。
第二日杨广不需要去露门求学,杨兼还以为儿子受伤了,肯定会睡个懒觉,哪知道睁开眼睛一看,小包子日常不见了。
杨兼从床上起来,伸了个懒腰,说:“太子在何处?”
宫人回话说:“回天子,太子出宫去了,去了大冢宰府上。”
又去大冢宰府上?
是了,杨广又去找了宇文胄,昨日里因为一场意外,牛舌饼殒身不恤,杨广岂是半途而废之人,他就不信这个邪了,今日一大早,趁着杨兼还没醒,便偷偷溜出宫去,继续去学牛舌饼的做法。
经过昨日的勤学苦练,其实杨广已经找到了一些窍门,只不过杨广的小肉手被烫伤了,不是很方便,所以又费了不少力气,这才将牛舌饼做好。
牛舌饼新鲜出炉,有些形状不是很好看,杨广便挑挑拣拣,选了几个形状好看的牛舌饼,放在食合里准备带走,其他的牛舌饼就大发慈悲的交给了宇文会。
宇文会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震惊的说:“嗯!好吃!没想到小太子竟然也有这样的天赋!这个味道和人主做的牛舌饼太像了!”
毕竟宇文胄乃是杨兼的“关门大弟子”,牛舌饼的注意事项和调配的比例,全都交给了宇文胄,所以杨广按照宇文胄教导的,做出来自然和杨兼做的口味相差无几。
杨广唇角一挑,挺着小胸脯说:“不过尔尔。”
“还尔尔呢,”宇文会笑着说:“小太子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忘了自手上的水泡了?”
杨广黑着脸说:“孤要回宫了。”
宇文会笑着说:“诶,再给我留几块啊!留几块罢!”
杨广根本不搭理他,冷漠脸死鱼眼的离开了大冢宰府,提着自己的食合回到宫中,往路寝宫而去。
杨广来到路寝宫门口,隐约听到里面叽叽喳喳的声音,是了,又是叽叽喳喳的声音,不必多说,肯定是宇文贤和琅琊王又来了。
宇文贤小小年纪,心机却很深沉,琅琊王高俨则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包子”,每次都被宇文贤利用,还完全蒙在鼓里,根本不知情。
杨广把牛舌饼的食合交给宫女,说:“换个好看点的承槃,孤去换衣裳。”
“是。”
杨广去换了一身衣裳,梳洗整齐,毕竟他是去理膳的,身上都是油烟,等换好衣裳,宫女也把牛舌饼装入了承槃之中,杨广用满是水泡的小肉手端着承槃,有条不紊的走进路寝宫的太室。
太室中之内,果然看到宇文贤和琅琊王两个小包子。
宇文贤看到杨广走进来,脸色稍微有些僵硬,不过很快恢复正常,又是那张怯生生奶里奶气的面容,说:“哇!膳房做了牛舌饼,好好次的样子!膳房做的牛舌饼,肯定比窝做得好次多啦!人主人主,太子好有心,给人主端了牛舌饼来!”
宇文贤简直每句话里都有话,亏得他小小年纪,脑筋却如此多,他这话的意思,明显想要现弄自己,说自己的牛舌饼是亲自做的,而杨广是从膳房端来的,分量不一样。
杨广幽幽一笑,说:“毕公怎么会这么想呢?难道糕点只有你能做,孤不能做?这牛舌饼,是儿子专门为父皇做的。”
杨兼吃了一惊,突然想起昨日沐浴之时,杨广的小肉手满是水泡,结合着牛舌饼一想,登时明白了过来,怪不得杨广不愿意多说水泡的由来,竟是烤制牛舌饼烫伤的!
杨兼连忙招手说:“乖儿子,快端过来,父父尝尝。”
杨广便端着牛舌饼走过去,“嘭!”还挤了宇文贤一下,皮笑肉不笑的说:“对不住,谁让你这么碍事儿呢。”
宇文贤的呼吸陡然粗重了起来,狠狠瞪着杨广,不过为了不被发现,连忙克制起来。唯独琅琊王这个傻包子,完全没有城府,看到牛舌饼直流口水,说:“哇!好香!快尝尝!”
儿子亲手做的牛舌饼,杨兼根本不想给任何人食,连忙护起来,振振有词的说:“一会子用午膳了,小孩子要好生用膳,午膳之前不能吃零食。”
“介样鸭……”琅琊王咬着手指,有些可惜。
杨兼护住牛舌饼,捏起一块来,酥皮油润的很,层层叠叠,拿起来几乎掉渣,一不小心就会碰碎,连忙送入口中……
牛舌饼入口,杨兼的笑容竟然慢慢僵硬了,杨广有些狐疑,难道不好吃?可明明宇文会说味道一模一样,做的相当成功,怎么会不好吃呢?
而且杨兼那表情,一点子也不像好吃与不好吃的问题,他的表情相当阴霾,脸色阴沉下来,带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暴怒,就好像……
好像食了甜食一般。
啪!
杨兼突然抖手将咬了一半的牛舌饼扔在地上,“哐啷——”一声,身体一颤,猛地向前歪倒,扑倒在案几上,将上面的文书撞得七零八落。
“人、人主?!”
众人都吓懵了,不知这是甚么情况,杨广低头看着砸在地上,几乎变成碎渣的牛舌饼,眸子一缩,震惊的说:“甜的?”
牛舌饼洒在地上,馅料竟然不是椒盐的颜色,一看就知道是甜饧,刚才杨兼一口咬下去,吃了一大口的甜味糕点。
“咳——”杨兼一手扶着案几,一手握住自己的脖颈,使劲的咳嗽干呕着,想要把吃进去的牛舌饼吐出来,他的脸色发青、发黑、发白,颈侧的青筋暴露无遗,干呕的额角青筋也暴凸出来。
“肿么是甜的!”宇文贤扶着杨兼,对杨广说:“太子难道不知道,人主不能食甜吗?你竟然给人主做甜味的糕点!”
宇文贤这么说着,却又对杨兼说:“人主,太子一定是一时糊涂,太子可是人主您的亲儿子啊,肿么可能谋害人主呢?”
杨广听到他这两句挑拨离间的话,满是水泡的小肉手狠狠一攥,大步冲上去,一把推开宇文贤。
“啊鸭!”宇文贤的轮车翻倒在地,整个人从轮车上滚下来,“哇——”的一声,好生可怜的哭了出来。
杨广以前也见过杨兼“发狂”,连忙倒出一杯水来,说:“父皇,快饮水!”
嘭——!!
哪知道杨广的耳杯刚递到杨兼面前,杨兼呼吸粗重,眼珠子赤红,竟然一把将耳杯打翻出去,耳杯“当——”掉在地上,哐哐哐翻滚了好几个圈,撞出老远。
杨兼似乎在忍耐极大的痛苦,额角上青筋愤怒,滚下热汗,沙哑的声音一点子也不温柔,怒吼着:“滚!!朕再也不想看到你!”
四下一片混乱,杨兼怒吼的声音回荡在路寝宫的太室之内,趴在地上委屈痛哭的毕国公宇文贤,唇角之畔,却慢慢的浮现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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