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被杨兼养歪(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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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岑的侄儿?

那岂不是梁人?

杨广听着萧岑的话,虽然心中一突,但是早已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不动声色,脸上也不见任何波澜,淡淡的说:“河间王说甚么?孤听不懂。”

河间王萧岑知道杨广在装傻,故意压低声音,好似不想让旁人听到,其实语气中满含威胁,说:“太子如何是听不懂,我看太子是不想听懂罢!难道不是么?太子心里很清楚,你并非是隋天子的亲生儿子,你骗得了旁人,骗不了自己。”

杨广眯起眼目,冷笑一声,说:“河间王,你如此搬弄是非,混淆宗室血统,难道便不怕天子一怒治你的罪么?”

萧岑幽幽的说:“怕!外臣怕得很呢,然……若是我没有确实的把握,今日又怎么会来见太子呢?哦,不,是来见我的小侄儿呢?”

确实的把握……

杨广说:“是甚么把握?”

萧岑笑着说:“太子可能不知,毕竟当年侄儿你年纪还太小了。南方动乱,我大兄,也就是你真正的父亲孝惠太子蚤死,侄儿你在动乱中被贼子抓住,一刀砍向背心,当时奄奄一息……太子背心,可是有一条深深的伤疤?”

杨广心中一动,是了,自己的背心的确有伤疤。连杨广也不知道是甚么伤疤,那天杨兼和他一同沐浴,还曾问起过杨广,但是杨广答不上来。

萧岑继续说:“我们本以为小侄儿活不下去了,毕竟受了那般重的伤,后来小侄儿被贼子掳走,更是生死不明,这么几年下来,完全没有消息……哪知道,侄儿你就在我的眼前啊。”

杨广冷静出奇,并没有慌张,说:“河间王说笑了,后背有伤之人,天底下比比皆是,单凭一条伤疤,你便说孤是梁人,这未免太好笑了一些子罢?”

“可不止如此,”萧岑似乎就知道杨广要辩驳,又说:“太子您可知道,您的面相,与当年的孝惠太子,一模一样么?”

杨广甚至轻笑了一声,说:“只是如此?”

萧岑本游刃有余,没想到杨广还是“不认账”,稍微僵硬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游刃有余,说:“太子想不起来自己是甚么人,没有干系,但是如今朝中,大有对太子不满之人,这些人可不在乎太子真正的血脉是甚么不是么?他们只在乎太子挡了他们的发财富贵之路!”

杨广现在只是一个小包子,按理来说应该没人记恨他才是,但怪就怪在,杨兼立了小包子杨广为太子,很多朝臣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女儿侄女身上,想让她们进入杨兼的后宫,为杨兼生下个小太子,如今杨兼立了杨广为太子,岂不是挡住了他们的富贵之路?

萧岑又说:“想必朝中想要除掉太子您的人,大有人在……只要我把太子您是梁人的消息透露出去,管他是不是真的,况且这个消息本就是真的,到时候太子的麻烦,还不是会源源不断的找上来么?”

“河间王您这是……”杨广不怒反笑,幽幽的说:“在威胁孤么?”

萧岑笑着说:“如何会呢?外臣绝不敢有这个不敬的胆子啊,今日外臣前来,只是想要见一见阔别多年的小侄儿,和小侄儿叙叙旧,罢了……”

杨广看出来了,河间王是贪心不足,想要威胁自己,但凡威胁,总要有个目的。

的确,河间王萧岑是个聪明人,如果杨广不是宗室血脉的事情曝光出去,会有很多麻烦。朝中根本不缺乏好事儿之人,那感觉就和现代的“人肉”差不多,多的是人去翻找你的老底儿,恨不能把杨广没出生之前的陈芝麻烂谷子全都翻出来,一条条的抠细节。一旦有了这个风声,绝对会有人组团跟疯。

糟糕的地方就在于,杨广也不知道自己这具小身子到底是不是梁人,况且杨广的后背的确有伤疤,这个事情便十有八/九是真的。

杨广眯起眼目,他素来是个心窍玲珑之人,脸上立刻换做害怕的模样,说:“河间王想要如何?”

河间王萧岑听他松了牙关,不由心中冷笑,不过一个娃儿而已,果然刚才都是强装的,根本就是强弩之末,还想要和自己耍心机,看罢,现在已经撑不住了,稍微一吓唬,便惧怕了不是么?

萧岑因为杨广的年岁,太小看了杨广,并不把杨广当回事儿,笑了笑,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杨广的叔父,说:“侄儿,你我本是一家人,谈什么如何呢?叔父见到侄儿,欢心还来不及,如今知道你过得好,比甚么都强。当真不是叔父胁迫你,但是好侄儿你听叔叔说,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个人,怕是也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杨广眯眼说:“是谁?”

萧岑幽幽的吐出两个字:“萧岿。”

萧岿乃是梁主,又是萧岑的三兄,他竟然直白的叫出萧岿的大名,这听起来何其不恭敬。

萧岑幽幽一笑,说:“侄儿你与大兄生的是一模一样,想必萧岿早有狐疑,加之侄儿身后的伤疤,方才遇刺肯定已经被萧岿发现,侄儿,你危险矣!”

萧岑不给杨广刚开口的机会,继续说:“侄儿你想想看,萧岿是如何上位的?他能作为我大梁的人主,完全是因着大兄蚤死,去的太早,倘或大兄还在,那大兄必然是太子,即皇帝之位的也必然是大兄,而小侄儿你就是太子,何来萧岿甚么事情?如今小侄儿你的身份袒露,萧岿一定会觉得你是肉中刺,如鲠在喉,如果不拔/出来,寝食难安啊!”

萧岑第三次开口,声音略微沙哑低沉,微微带着颤抖,但他不是出于惧怕,而是出于兴奋,清俊的面容泛着一股子诡异的红润,兴奋的说:“为今之计,只有你我二人联手,扳倒萧岿,才能保住小侄儿你的安危,才能保住小侄儿你……大隋太子的位置啊!”

杨广听明白了,终于听明白了,河间王萧岑今日前来,铺垫了那么多,又是威胁,又是攀亲戚的,其实目的就是用杨广的身世,胁迫杨广,帮助萧岑扳倒萧岿。

换句简单的话说……

——萧岑想要篡位,成为梁主!

果不其然,萧岑目光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贪婪犹如天上繁星,笑着说:“侄儿你如今可是大隋的太子啊,又深得大隋天子的宠爱,只要小侄儿为叔父美言几句,有了大隋天子的庇佑,叔父即位成为大梁之主,一定守口如瓶,不将这件事情透露出去,如何?”

杨广没有立刻说话,装作很是犹豫的模样,微微蹙着小眉头,一脸要哭出来的模样,为了逼真,还举起小肉手,很是不安的咬着小指甲。

萧岑果然以为杨广害怕了,笑着说:“好侄儿,不要怕,叔父并不是想要难为你,相反的,叔父想要帮你,疼爱你还来不及呢。但是萧岿不一样,萧岿一定会杀了你,是被萧岿杀死?还是与叔父联手,安安心心的做大隋的太子,小侄儿你心中应是已经有了成算罢?”

杨广知道河间王萧岑这个人,野心勃勃,而且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功高盖主,建树颇多,这样的人绝对不能硬碰硬。

杨广便选择假意安抚河间王萧岑,说:“河间王说的……有道理,即使如此,孤答应你了,孤会在父皇面前为河间王美言,只要时机得当,扶持河间王上位,也不是问题。”

萧岑一听,喜不自禁,清俊的脸面上更是红光满面,自得意满到了极点,觉得杨广不过还是个小娃儿,很好摆布,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河间王走过来,站在杨广面前,俯下身去,竟然伸手捏了捏杨广的小脸蛋儿,笑着说:“侄儿真乖,如此乖巧可人,怪不得能讨得大隋天子的宠爱呢。一切便都拜托侄儿了,只是一点子,别让叔父等得太久,别看叔父为人亲和,没有甚么长辈的架子,然……最没耐心,等得久了,叔父可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管得住这张嘴。”

杨广心中冷笑,好得很,河间王真真儿是好得很,又来威胁于朕。

河间王显然不知道自己在与谁说话,自得意满的又拍了拍杨广的小肩膀,哈哈一笑,转身离开了大殿,扬长而去了。

杨广目光平静,却带着风雨欲来的深邃,凝视着河间王萧岑离开的背影,嗓子里发出“呵……”一声哂笑,随即抬起手来,用帕子擦了擦脸,又擦了擦肩膀,劈手将帕子嫌弃的丢掉。

杨广嗓音幽幽的,带着一股子不同于小娃儿的老成与低沉,说:“河间王,好啊,好得很……”

杨兼让便宜儿子歇息,自己离开了大殿,为了不打扰杨广休息,特意去了其他殿召见韦艺。

韦艺一路小跑着进来谒见,“咕咚”直接跪在地上,叩头说:“卑将死罪!”

不是韦艺胆子小,饶是韦艺贼大胆,这会子也架不住膝盖发软,双腿发麻。毕竟他可是委以重任,负责这次出行的护卫工作,如今出现了岔子,别宫里跑出刺客行凶,差点子伤害了大梁的公主,幸而有小太子杨广英雄救美,否则悯公主虽然在萧岿面前不得宠,但她到底是大梁的公主,万一有个闪失,那便是邦交问题,问题可大了去的。

韦艺一面子庆幸,一面子又觉得不幸。为何不幸?因着英雄救美的人是小太子杨广,小太子为了救悯公主,后背受了伤,见了血,按照人主一贯宠爱小太子的态度来看,韦艺觉得自己“凶多吉少”。

韦艺连连叩头:“惊扰了人主与太子,卑将罪该万死!还请天子重重责罚!”

“罪该万死……”杨兼幽幽的说:“便不必了。”

韦艺狠狠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自己跟随的人主并非昏君。

他一口气还没顺当,便听杨兼说:“刺客是甚么来路,有结果了么?”

韦艺“这……”了一声,说:“还、还在盘问。”

杨兼微微蹙眉,显然对韦艺这个说法不太满意,刺客还没有招认,也就没有找到幕后主使,没有找到伤害他儿子的人,杨兼如何能满意?

韦艺连忙说:“启禀人主,但是卑将发现了一个很是古怪之处。”

“说。”杨兼只说了一个字。

韦艺说:“此次别宫之行,卑将安排的禁卫是滴水不漏,按理来说,这么严格的防卫,应该不会有刺客混入别宫才对,除非……”

杨兼挑眉说:“除非?”

韦艺继续说:“除非……禁卫有细作,或者刺客是梁人。”

如果不是大隋的禁卫有细作,那么能在如此严格的防卫之下,混入别宫的,也就是梁人了,毕竟此次别宫之行,除了大隋的禁卫军,梁人也派出了他们的禁卫军。

杨兼眯起眼目凝视,韦艺说:“只是……卑将有些狐疑,倘或是梁人派出的细作,那么目的是甚么?为何要截杀梁人的悯公主,这……说不通啊。”

悯公主只是一个小娃儿,以前都没有养在宫廷之中,最近才被接回去,按理来说,悯公主的身世清白的很,不可能结仇,是甚么人想要杀死悯公主?

杨兼心里有一个猜测,想要悯公主死的人,只有一种人,那就是不想让大隋和大梁联姻之人。

坊间传闻,大隋天子很是喜爱梁人的悯公主,说不定悯公主便是未来的皇后国母。一旦悯公主死了,最欢心的,必然是想要阻止大隋和大梁结亲的人。

而这种人,不做他想,只有……

“陈人!”韦艺恍然大悟,惊呼一声,说:“会不会是吴超?!”

杨兼的确也想到了吴超,吴超伪装成梁人梁超,还伪装成了一个傻子力士,一直潜伏在周围,说他没有企图,杨兼是不相信的,何况吴超不只是陈人,他还是陈人将军吴明彻的侄儿,动机就更明显了。

杨兼陷入了沉思,吴超的确有嫌疑,但是吴超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力士,如何能在别宫安排刺客呢?如果是吴超,他的背后一定有实力不容小觑的帮手。

杨兼淡淡的说:“这件事情,不要惊动吴超,暗暗的查。”

“是!”韦艺拱手抱拳。

杨兼说:“行了,你先下去,仔细审问刺客。”

“是,”韦艺说:“卑将一定撬开那些刺客的嘴!”

韦艺很快退下去,杨兼转头看向侍立在身后的中官何泉,说:“何泉。”

“小臣在。”何泉立刻上前,恭敬的拱手。

杨兼说:“朕记得你与吴超安排的是一个屋舍。”

在别宫下榻,官级高的人,自然是一个人一个屋舍,但是像中官、宫人、仆役、骑奴这样的人,便无法一个人一个屋舍了,等级高的两个人一个屋舍,等级低的便是一群人一个屋舍。

为了监视吴超,杨兼特意让人安排了何泉和吴超下榻在一个屋舍。

何泉说:“回天子,正是。”

杨兼眯起眼目说:“今日到了别宫,吴超可有动静?”

何泉回答说:“回天子,入了别宫之后,吴超一直都待在屋舍之内,方才遭遇刺客,吴超也没有离开屋舍,并未见到与刺客通风报信之嫌。”

杨兼点点头,说:“继续给朕盯住了吴超,如今刺客活捉落网,背后之人一定犹如热锅之上的蝼蚁,说不定会狗急提跳墙,如果真是吴超,近日一定会有所行动。”

何泉拱手说:“是,小臣领命。”

他们正在说话,便听到“吱呀——”一声轻响,殿门被推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外面走进来。

圆滚滚的小身影,在大殿的地上投下可爱的影子,不是小太子杨广还能是谁?

杨广从外面走进来,杨兼吃了一惊,说:“我儿?不是让你卧床休息,怎么跑过来了?”

他说着,赶紧大步过去,眼看着冬日里还冷,别宫又在山上,小包子杨广却没有穿太多的衣裳,小脸蛋儿冻得绯红,杨兼赶紧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裹在杨广身上,把杨广裹成了一个小肉球儿。披风的领口有一圈毛茸茸的白绒毛,因着披风太大,领口的绒毛足足裹了两圈,白绒绒的很是厚实,更显得小包子杨广冰雕玉琢般可爱。

杨广跑进殿里,被杨兼裹住,一瞬间差点出白毛汗,忍不住挣扎着踢小腿儿,说:“儿子不冷,父皇穿罢。”

“不行,你才受了伤,失血过度不能着凉,穿着。”杨兼摆出天子的威严,不容置疑。

杨广:“……”失血……过度?

果然有一种冷,是老父亲觉得你冷……

杨广干脆放弃挣扎,言归正传,说:“父皇,请屏退左右,儿子有要事禀奏。”

都不需要杨兼发话,何泉是个极其有眼力见儿的人,立刻拱手告退,退出大殿,将殿门关闭。

杨兼说:“我儿,是甚么事?”

杨广沉着小脸蛋儿,黑着脸将刚才河间王萧岑来“探病”的事情说了一遍。

杨兼温柔的脸色瞬间也沉了下来,幽幽的说:“河间王……”

河间王威胁杨广,想要借助大隋的势力扳倒萧岿,篡位成为人主,可谓是野心勃勃了。

杨兼其实并不讨厌有野心之人,可惜河间王的野心过于自负了,竟然以卵击石,撞在杨兼和杨广身上。

“河间王的头很铁嘛?”杨兼说:“就是不知,到底是河间王的头铁,还是朕的手腕硬了。敢威胁朕的儿子,活得不耐烦了。”

杨广看着父皇狠呆呆的面容,不由眼皮一跳,说:“父皇……为今之计,最重要的不是儿子的身世么?”

杨兼抱起小包子杨广,让他坐在自己的膝盖上,说:“身世?身世有甚么好谈的?朕说你是朕的儿子,你就是朕的儿子。”

杨广眼皮又是一跳,别看父皇斯斯文文的,平日里看起来温柔又温和,但其实骨子里竟然还是个强势之人。

杨兼说:“放心,河间王看起来是威胁你,其实是有求于朕,想要趁火打劫?先抻他一抻,不需要理会,看他着不着急。”

杨广点点头,说:“听父皇的。”

“真乖。”杨兼揉了揉儿子的小脸蛋儿。

杨广又说:“是了,父皇,刺客的事情如何了?”

杨兼把刺客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说:“韦艺去审问了,我儿真是操心的命,不必想这么多,父皇自会处理的。”

杨兼勒令杨广回去歇息睡觉,因着受伤,杨广早早便歇息下来,第二日天色还没亮起来,外面黑压压的一片,却听得一阵嘈杂的动静。

杨广都没起身,更别提杨兼了,杨兼还在熟睡,听到动静被吵了起来,蹙着眉头,说:“甚么声音?”

“天子!”中官何泉的声音很急促,在殿外朗声说:“天子,您起身了么?”

何泉深知杨兼的作息时间,毕竟已经伺候了这么久,他知道杨兼这个人不喜早起,如果能休息一定会休息,所以一贯不会打扰杨兼。

今日却不同,何泉在外面如此急切,应该是有大事儿。

杨广应声说:“何事?”

何泉说:“回天子,昨日活捉的刺客……都死了。”

杨兼本来还迷迷瞪瞪的不想睁眼,但是听到这句话,猛地睁开眼目,翻身坐起来,说:“怎么会都死了?”

杨兼快速披上衣裳,让何泉进来,何泉回禀说:“刺客不肯招认,韦将军昨日在监牢审问了一晚上,只是离开了一会子,再回去看时,刺客已经全部被杀,没有活口。”

杨兼快速穿戴洗漱,加了一件披风,便往牢狱而去,小包子杨广也要跟着,两个人穿的父子同款,一大一小两个披风,简直就是亲子款。

二人来到牢狱门口,韦艺正在牢门守着,他现在是一刻也不敢离开了,全程眼睛盯着,眼看着天子和太子来了,拱手说:“拜见天子,拜见太子。”

杨兼说:“里面情况如何?”

韦艺回答说:“全部刺客,都已经死了,没有一个活口,全都一刀割喉,手法干脆利索……是行家。因着知道天子要来,卑将令人全都退出牢狱,甚么也没敢动。”

杨兼和杨广要入内,韦艺迟疑的说:“这……里面肮脏的很,太子还是……”

韦艺说的太委婉了,并不是里面肮脏,而是里面太过血腥,所有的刺客都是一刀割喉,可谓是鲜血横喷,在韦艺眼里,虽然杨广老成持重,但终归是个小娃儿,这种场面若是被小娃儿看见了,岂不是要做噩梦?

杨广却木着脸,说:“无妨。”

众人进入牢狱,一股子血腥气扑面而来,萦绕在昏暗阴冷的牢房中,往里走几步,果然看到阴湿出来的血迹,汇聚成河,好像川流,一点点蔓延而来。

杨兼忍不住皱了皱眉,怪不得韦艺不想让小包子杨广进来,这场面的确是太过“泼辣”。

牢房之中,刺客的尸身横七竖八的跌在一起,果然全都是一刀割喉,这手法凌厉的厉害。

杨广揪着自己的小衣摆,以免碰脏,毕竟他可是有洁癖之人,慢慢蹲下来,去检查那些刺客的伤口,这种手法利索的让人发直,如同韦艺所说,绝对是个中高手,能有这个武艺之人,应该和元胄不相上下。

杨广第一个想到之人,便是吴超。

杨兼似乎也想到一处去了,转头问何泉说:“昨日夜间,吴超可有动静?”

杨兼问完,并没有听到何泉回答,忍不住回头去看,就见何泉竟然对着血水发呆,眼神木勾勾的,一点子反应也没有。

不止如此,脸色越发的苍白起来,他皮肤本就白,这会子白的毫无血色,嘴唇也微微发白,不停的颤抖着,和往日里冷清稳重,不爱说话的模样一点子也不一样,反而有些无助的最脆弱……

杨兼立刻想了起来,何泉家里早年遭到过变故,也是受了南面混乱的影响,何泉自己没有多提,但是据说他的家人全都在战乱中死了,看何泉的反应,这个场面可能唤醒了何泉不愿想起的记忆……

“何泉?何泉?何中官!”韦艺在旁边叫了好几声。

“嗬……”何泉这才恍然醒悟过来,他仿佛从泥沼中解脱出来一样,深深的呼吸着,额角迸发出虚弱的冷汗,滚滚的往下流。

杨兼摆手说:“何中官,你在牢狱外面等罢。”

何泉的眼神还有些放空,嗓子干涩的滚动着,艰难的开口说“谢……人主。”

说罢,立刻转身,一向冷静持重的何泉,几乎是小跑着离开牢狱,冲了出去。

杨兼转而对韦艺说:“昨日有甚么人来过牢狱?”

韦艺说:“卑将一直都在牢狱审问刺客,并没有人前来,后半夜的时候腹中是饥饿,因此回去用了口饭,一共也没有半个时辰,回来便是如此了……是了,听牢卒禀报,说是后半夜,卑将离开之后,梁人的河间王曾经来过。”

“萧岑?”杨广皱了皱眉。

韦艺说:“对,就是河间王,大半夜的跑过来。”

虽然刺客是被大隋的禁卫收押的,但是说到底,这些刺客差点行刺了梁人的悯公主,因此梁人也有审问刺客的权利,这无可厚非。

河间王梁岑是奉命前来,他有梁主萧岿的诏令,萧岿让河间王负责刺客的事情,因此河间王萧岑过来,牢卒也没有阻拦,直接放行了。

韦艺说:“根据牢卒说,河间王只是来照了一面,很快便离开了,根本没有多做停留。”

河间王来过,随即刺客全都被杀了,这么听起来,河间王也有嫌疑。

韦艺轻声说:“人主,吴超的同党,不会是……河间王罢?”

按照他们的推断,河间王乃是梁人的大王,想要安排一些刺客在别宫,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如今刺客都死了,摆明了是狗急跳墙、杀人灭口,河间王的嫌疑果然越来越大。

杨建并没有多说,带着儿子离开了牢房,牢狱外面,中官何泉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面色还稍微有些发白,举手投足已经稳定。

杨兼便问:“昨日吴超可有动静?”

何泉回答说:“昨日小臣没有值夜,还一直都在舍中,吴超也在舍中,很早便睡下了,一夜都未有动静,更加没有离开屋舍。”

如此一来,这些刺客便不是吴超动手,这么一想,河间王萧岑的嫌疑便更大了。

韦艺说:“人主,需不需要卑将去试试河间王?”

杨兼抬起手来,阻断了韦艺的话头,说:“不必,朕……亲自来。”

二人回了寝殿,杨广小大人一样走进来,将披风一摘,扔在一边,抱臂坐在床上,因着他个头矮,坐在床上两条腿沾不到地,还扭着小屁股调整了一下姿势角度。

杨广抱臂沉思,似乎在想甚么事情,说:“父皇觉得,杀死刺客之人,可是河间王?”

杨兼走过来,也坐在杨广身边,他的身材高挑,坐在床边上,双腿完全可以沾到地,而且绰绰有余,这么一对比起来,简直就是伤害。

杨兼摇头说:“朕觉得,河间王并非行凶之人。”

“儿子也如是觉得。”杨广点头说:“河间王前来威胁儿子,助他上位成为梁主,又岂会多此一举,联合陈人呢,岂不是画蛇添足?”

河间王选择威胁杨广,就是想要大隋的帮助,没道理又联合陈人,反而得罪了大隋,如果露馅,岂不是两边都不讨好?

杨兼说:“不过……这个河间王,还是可以旁敲侧击的,昨日里他应该是最后见到刺客之人,若是能问问情况也好。”

刺客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杨兼起了个大早,还有事情需要处理,便离开了寝殿。

杨兼走了没多久,河间王萧岑又来了,他昨日里才来,今日也是沉不住气,又来敲打杨广。

河间王萧岑装作巧遇的模样,笑眯眯的对杨广说:“外臣……拜见太子。”

他特意强调了外臣,和太子两个词眼,威胁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趁人不注意,压低了声音说:“不知小侄儿有没有在天子面前为叔父美言几句?叔父可是着急得很,自然了,叔父也不是全然为了自个儿,也是为了侄儿你不是么?侄儿你想想看,萧岿已经知晓了你的身份,萧岿在位一日,侄儿你便危险一时,切不可以掉以轻心啊!”

杨广听他说的冠冕堂皇,心中冷笑一声,两个人刚说了几句“悄悄话儿”,哪知道天子杨兼竟然便来了。

杨兼并非偶遇他们,而是听到何泉禀报,说河间王萧岑又去找太子了,特意急匆匆的赶过来,生怕儿子被欺负了去。

自然了,他虽知道儿子不可能被一个小小的河间王欺负,但是做老父亲的担忧还是可以理解的。

杨兼装作巧遇,“闲庭信步”的走过来,笑着说:“这不是河间王么?”

萧岑立刻拜见杨兼,恭恭敬敬,文质彬彬,那模样儿哪里和嚣张沾边儿,十足的温柔如玉,仿佛一位翩翩佳公子似的。

杨兼笑的很是亲和,说:“常听我儿提起河间王,听说我儿与河间王十足合得来。”

萧岑一听,原来杨广已经开始美言,果然是个小娃儿,怕了自己。

杨兼又是亲和的一笑,说:“难得我儿与人有缘,朕也见河间王面善,不如这般,明日朕做东,亲自做两道点心,请河间王过来谈谈天,饮些小酒儿,如何?”

萧岑简直是受宠若惊,他知道杨兼这个人有个怪癖,在未做天子之前,喜欢下厨理膳,但如今杨兼已经做了天子,竟然还能为人下厨理膳,这岂不是殊荣?足够河间王萧岑虚荣一阵子的。

萧岑立刻拱手说:“外臣诚惶诚恐!怎么敢让天子亲自理膳呢?”

杨兼笑着说:“诶?何必如此见外呢,便这么说定了,明日还请河间王赏脸,一定要过来用些点心。”

“是是是,”河间王萧岑怎么可能拒绝,这可是拉近关系的最好时机,便说:“外臣一定来,一定来。”

不需要两句话,杨兼便把河间王哄得服服帖帖,很快萧岑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走的时候还挺欢心的。

杨广眯着眼睛,凝视着河间王离开的背影,幽幽的说:“父皇竟然要为这种人亲自理膳?”

杨兼笑眯眯的说:“我儿吃味儿了?”

杨广:“……”

杨兼又说:“放心罢我儿,父父不是为他理膳,是想要做一些补血的小点心给我儿食,河间王只是顺便的。”

“补血?”杨广一时间有些迷茫,仰着小脸盘子去看杨兼。

随即才恍然大悟,是了,补血!自己昨日里受伤来着,损失了一点点血,也就指甲盖那么大小的血滴罢,但是杨兼一直很是心疼,觉得杨广失血过度,一定要补补。

杨广头疼不已,说:“父皇,儿子……”

不等他说完,杨兼已经说:“乖儿子,正好这会子闲暇,随父父去膳房转转罢。”

杨兼带着杨广往膳房去,昨日杨广受伤,他其实就让膳房准备食材了,说起补血,那首选的自然是红枣啊,而且红枣也不是甚么难找的东西。

膳夫们准备好了红枣,按照杨兼的要求,还准备了其他食材,像是糯米、甜饧、蜂蜜等等,但是有一样食材,杨广便不是很熟悉了,那就是——银耳。

很多人都知道银耳是个好东西,美容养颜,常吃的话,比燕窝还要好。但是在南北朝时期,银耳还不流行,也没甚么人种植银耳,一直到宋代左右,才开始食用银耳,如今银耳的药用价值,可比食用价值要大得多。

杨兼看了看食材,很快准备动手,红枣和糯米,杨兼准备做一个红枣糯米心太软,把红枣劈开两半,中间夹上甜糯的糯米小团子,然后上锅蒸熟,吃起来香甜软糯,一口咬下去糯米拉黏,作为小零食,既补血,又美味儿。

其实杨兼本想做现代十足流行的网红奶枣,红枣里面塞上坚果,棉花糖裹在外面,然后再沾着一层奶粉,那味道吃起来简直绝了,中间的坚果醇香,外面的棉花糖甜蜜,还有一层浓浓的奶香奶粉,一层层递进,连不爱吃枣子的人吃了都会拍案叫绝,而且奶枣的制作方式十足简单,完全不需要去外面购买,自己在家里便可以做。

只不过这年代就算棉花糖可以自制,但是也没有技术脱水做成奶粉,因此杨兼选择了更加简单的红枣糯米心太软。杨兼发现,杨广其实很喜欢吃粘糯的口味,甚么炸汤圆,炸年糕等等,因此这个红枣糯米他一定也喜欢。

剩下的银耳,杨兼准备做一道小汤品,便是红枣银耳羹了,放在现代,红枣银耳羹根本没甚么技术含量,几乎是家家户户都会做的小零食,不过因着这个时代银耳还没有入菜,所以就连见多识广的杨广,也是一脸狐疑又期待。

杨兼把红枣银耳羹先煮上,银耳要慢慢的煮出胶质。好的银耳是会煮出胶质的,当然了,一般在超市里买来很便宜的那种银耳,也就是吃吃解馋,那样的银耳完全不会煮出胶质,不管煮多久,都和木耳一个口感,脆生生硬邦邦的。

杨兼熬煮上银耳羹,便开始着手搓小糯米团子,将红枣切开,一个个夹进去,血红色的红枣,中间夹着粉白的糯米团子,打眼一看上去便觉得赏心悦目,不止如此,还很是喜庆。

红枣糯米做起来十足简单,上锅一蒸便大功告成了,杨兼把承槃拿下来,稍微凉了一会子,拿起一颗来递给杨广,笑着说:“我儿快来尝尝,好吃不好吃。”

杨广狐疑的接过来,这种吃饭还是头一次见到,说实在的,杨广不喜欢吃红枣,因着红枣的皮很硬,还会贴上牙堂,倘或是胃不好的人,更不喜欢食红枣了,食完了偶尔会胃疼。

但是杨广又喜欢吃枣花糕,红枣捣成泥,精心的挑去硬皮,如此一来既能吃到香甜可口的枣泥,也不会被枣皮困扰。

红枣糯米可是没有去皮的,眼下杨广就有些嫌弃,不过还是捏了一颗,捧在小嘴巴边上,咬了一口。

杨广圆溜溜的大眼睛陡然睁得更大,他还以为红枣的吃食,枣花糕已经是极致了,没曾想这个红枣糯米吃起来竟然也如此美味儿。

红枣劈成两半,一咬下去,先是红枣韧嘟嘟的感觉,随即便能感觉到里面的糯米团子,糯米香甜又软糯,是杨广喜欢的粘糯感觉,尝的出来,糯米是经过杨兼精心调味儿的,甜度刚刚好,还有一股子喷香的奶味儿,真是说不出来的醇香。

杨兼将糯米红枣咬了一口,随即将另外半个丢进口中,又伸出手小肉手,意犹未尽的抓起承槃中的糯米红枣,又吃了一颗,然后又是一颗,又是一颗!

杨兼不需要儿子回答,看着他像小仓鼠一样不停的磕红枣,就知道自己做的有多好吃了。

儿子喜欢食就太好了,如此一来,红枣补血,就算没有受伤,平日里吃几颗红枣也是好的。

杨兼笑眯眯的说:“儿子别食撑了,还有红枣银耳羹呢。”

银耳羹也熬煮的差不多了,杨兼将给银耳羹从火上端下来,倒在小碗里,如果是炎炎夏日,用冰块一镇,凉丝丝的别提多美味儿了,解渴又消暑,不过如今是冬日,是绝对食不了冰凉的银耳羹的,不过银耳羹冷热都可,而且都十足美味,趁热喝也不错。

杨兼把小匕递给杨广,说:“再尝尝红枣银耳羹。”

杨广奇怪的打量着银耳羹,银耳这东西,他虽然见过,但是从来没有人入菜,更别说做成甜品了,看起来古怪得很。

不过杨广还是用小匕舀着,稍微尝了一口,汤水甜滋滋的,带着一股子枣子的香甜,不止如此,还有说不出来的香气,那必然就是银耳的味道了,糖水微微胶质,入口滑腻,有一种滑不留口的感觉,口感如此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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