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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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欢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既是人之大伦,亦是周公制定的礼仪。窈窈既信奉圣人,言行都以圣人之训自警,如何却在这一事上参不透。”

他近来很喜欢搬些所谓圣人言论的歪理来教训她,谢窈垂着眼不理,任他抚着一身芙蓉软玉,心中的那股羞耻之感却褪了些。

烛光流滟,透帷而朦胧摇红。渐渐地,眼前烛光也似成了浮光碎影,她缩在他颈窝里,思绪也如灯烛在眼前飞荡、朦胧。亲吻在她耳侧的时候,斛律骁听见她道:“夫君记得吗?当年你为了使我高兴,在傩礼上扮演傩神,我站在阙楼上,于万千人里,看见你摘下面具对我笑,那时候我就想,要是可以天天看见你的笑就好了……”

斛律骁全身一僵,终于觉出不对:“我何曾扮演过傩神?”

她抿唇一笑,搂着他脖子,温柔的杏眼在橘黄烛光里湿润又清亮,沁了丝丝的甜:“是腊月的大傩之礼上啊……郎君不记得了么?”

不,不对。

北朝的大傩之礼与南朝不同,南朝的傩礼在腊日的前一日,是挑选童子少年扮做虎豹异兽,贵族子弟扮演神巫,意在驱除邪祟,祈福。可他自小就是郡王世子,断不可能去做这样的事。

且北朝的傩礼通常在岁末举行,其目的也不再是驱邪纳吉,而是举行军演,利用大傩之礼来向南朝炫耀军势。

斛律骁浑身似火的热情都被冷水浇灭。这哪里是她和他的的回忆,这分明是……

心间被无可名说的怒气涨满,仿佛心里塞满了黄连,又堵又苦,涩得紧,偏又发作不得,还有几分担心起她的病情。

她虽没把他认作陆衡之,却把她和“陆郎”的回忆记成了和他的。

这算什么,拿他当替身吗,他堂堂九尺男儿,怎可能做别的男子的替身。

那么方才那幅画……他心口透心的凉,目中渐渐黯然下来。自也不是送给他的了。

身下之人却浑然不觉,继续道:“……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才意识到我对郎君的感情,并不是妹妹对哥哥那样的,窈窈想和郎君在一起,白头偕老,一生一世……唔。”

唇上忽被他重重咬了一下,泄恨似的,彻底堵住她全部娇音和神思。次日谢窈起身时,已不见了那幅画。

春芜没有提醒她昨日的事,她也就忘记了。屋中的气氛却怪怪的,早起用膳,往日里言笑晏晏的丈夫反常地沉默寡言,一顿饭用得沉闷而压抑。

“郎君怎么了?可是今晨的菜式不合你的胃口?”

斛律骁面色阴沉,睇她一眼。

她雪面清冷,杏眼无辜而担忧,显然是忘了昨夜的事。

那一团火就此哽在喉间,吐不出,也咽不得。他只得不去想,道:“用过饭,我们去太学转转可好。老是这样待在屋子里,也不嫌闷得慌。”

“太学是男人们踏足的地方,我去那儿做什么。”

“你不想去看看你当日修的经书刻成石头是什么样子么?”斛律骁道,心中则说,省得你成天困在过去的记忆里,心心念念都是那阴魂不散的陆衡之。

他都快生出阴影来了……

要再像昨夜那样来几次,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

她修的经书?

谢窈不信:“郎君可是说笑,修书治学,那都是男人们的事情,与我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相关。”

“这话说得奇怪,哪家圣人说过女子不能修书治学?窈窈此言,莫不是诋毁圣人?”

“我……”

谢窈一时怔住,如他所言,的确没有圣人说过,但从来修书治学皆为男子,世人也就默认女子不可了。毕竟,像曹大家、修文君那样的巾帼,要几百年才能出一个。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能和她们一样。

斛律骁捏了捏她手:“郎君是否骗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用过饭后,二人乘车出行。

车驾还未至太学,远远便可瞧见七块巨大的青石如山峦耸立,上刻石经,高九尺,宽三尺,正是谢窈前时主持修订的那部《尚书》。

石经下已聚集了不少平民学子驻足抄写,观者如堵,截断去路。十七欲前去驱散,却被斛律骁打断:“不必了,让他们抄去吧。”

读书是件金贵事,太学国子学四门小学都不向百姓开放,国家以中正选士,虽有课试之法,允许庶人可以通过才学入选,然百姓平民连书本都没有,想要入选何等之难。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还有一部《孝经》立在太学后门,我们去那边看看吧。”斛律骁道。

《孝经》新刻,又是后门,倒是十分幽静。秋阳透过树叶缝隙照在太学的红墙上,洒下斑斑驳驳的碎金与暗影。

斛律骁接了妻子下车,来到新立的碑刻之前。石经上的文字皆由她所书,字迹娟秀,结构严整,是她的笔迹无误。

谢窈纤指一一抚过石经上新刻的文字,回头问他:“这些真的都是我修的么?”

斛律骁点头。

“我这么厉害呀。”她唇角噙笑,仍是难以置信,眸子里却蕴着欣然的光。

修订经文、刻录石经,造福天下学子,是圣人才能做的事,前一个,还是后汉末年、刻录熹平石经的蔡邕蔡中郎,以及曹魏时候的正始石经,都已相距甚远了。

她想起方才石碑下抄写经书的学子,再听闻经书是自己所订,不禁心生欢喜,与有荣焉。

石经之旁另有碑石,记载着石经修订、刻录的经过。她目光扫过,喃喃地念诵:“大齐兴平七年七月乙卯日,魏王妃谢氏所立……”

大齐……魏王妃……?

她诧异地朝丈夫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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