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前世(8)(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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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因为累极,这回,她终于没再说出什么扫兴的话,恹恹地伏倒在他怀中。

新婚第二日,拜舅姑。次日一早二人即起来了,更衣时,斛律骁柔声对新婚的妻子道:“母亲性格执拗,今日恐会给你难堪。但她最是刀子嘴豆腐心。话虽说得难听,却绝不会为难你,还望你稍稍忍耐一些,无论如何,不要和她正面起冲突,好么?”

谢窈看着男人略带歉意的脸庞,黛眉微动。

这世上最难处理的约莫就是婆媳关系了。而她若是慕容氏,也不会同意像自己这样一个祸患留在儿子身边。她从前只当他是仇人,又哪里想过,他也是别人的兄长,儿子。站在慕容氏的立场上,她对自己的厌恶也是情理之中。

所以她浅浅一笑,垂下眸半真半假地轻声说:“妾知道,以妾这样的身份,惹得婆母怀疑也是情理之中。妾没什么,只要大王是相信妾的,妾就心满意足了。”

你真的心满意足么?这句话几乎脱口而出,但他最终忍住,答非所问道:“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恪郎。”

她便柔顺改口,莞尔看他:“恪郎。”

顾盼浅笑,一笑生春,叫人明知是假的也要忍不住陷进去。斛律骁眼神微动,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一笑作罢。

驱车到了斛律氏老宅子里,慕容氏果然迟迟不起,出来相见的只有他的一双弟弟妹妹。其弟斛律羡与他长得不算相似,人也清俊温和,昨儿婚礼上已是见过的。

倒是他的小妹斛律岚是第一回见,目光好奇又毫不掩饰地打量她:“阿干,这就是我们的新嫂嫂么?好漂亮啊,你从哪里娶回来这么好看的嫂嫂。”

谢窈还未见过说话这般直接又不知遮掩的小娘子,虽是夸奖,一时也有些脸热难言。

斛律骁瞥了妹妹一眼,不置可否:“去叫母亲起来,若她不肯,我们就回去了。”

“臭小子,翅膀硬了你,连你老娘都敢怠慢。”

慕容氏的声音懒洋洋地从内室中传出,怀抱着一只狸奴,衣冠整齐地从室中出来,一众儿女忙都行礼。

她手托着猫儿,视线直直落在盛装的新妇子身上,也不唤她起来,冷若厉矢。

屈膝得久了,谢窈未免有些不稳,身亦在微微颤抖。慕容氏这才唤了几个儿女起来,丢给她一句:“行了,是我儿娶你,又不是我娶。我不喜欢你,事已成定局,是没法子。这一局,算你赢了。”

“日后,你就住在青骓从前的院子里,免得人说我这个恶婆婆容不得人。”

“母亲。”斛律骁忍不住道。

他从二十岁开府就从家中搬出去了,住在公府里,鲜少回这边。如今母亲要新妇住在老宅,是存心要他夫妻分离,也是要监视新妇子之故。

慕容氏白他一眼:“怎么,新妇上侍婆母、下抚育小姑,不是汉家的礼仪么?怎地新妇还未有不愿,你倒抢先护起她来了。好似我是个恶婆婆似的,可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啊。”

“殿下,妾愿意的。”

这回再不等斛律骁说什么,谢窈抢在他之前表了态。神情温温柔柔的,半点儿也没有不愿的样子:“婆母说的对,妾身为新妇子,侍奉婆母是天经地义。就让妾留下来吧。”

她既开口,斛律骁不好再反对,略皱了皱眉未再言语。

谢窈从此在斛律氏老宅中住了下来。

说是要她服侍,实则慕容氏因厌恶她一次也未召过。但每日的晨昏定省是必不可少的。在她一连七日晨起问安都被拒之门外空等数个时辰后,慕容氏终于免了她的问安礼:“行了,我不喜欢你,日后不必来了,也少在我跟前转悠。”

她所居的卧室之中则是连一把利器也没有,便连她想给那看起来很友善的小姑子做个荷包打个络子,也要下人去慕容氏屋中借剪刀。

对此,谢窈并无怨言。她知道这胡人的母亲是不放心自己,便连斛律骁本人,怕也没多相信她。不过,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她等得起。

九月二十九,她“生辰”的前一夜,斛律骁不出意外地从公府中回了老宅。

情之一事上,再没有比他更天赋异禀的学生,两人之间,除第一回是她占据主导之后,此后几回,谢窈无一回不是被他制得死死的。

她像是被悬丝不痛不痒地悬在半空中,升天入地皆不得,眼角沁出莹莹的夜露。

“恪郎……恪郎……”

谢窈满身香汗,像只汗淋淋的小猫蜷缩在他颈下,头脑因久久的放空已然神志不清,只能抓着他衣襟,口干舌燥地唤他。

底下犹然密不可分,斛律骁掌着她一截杨柳细腰撞击着,玉肌温润,触手如春温。他握着一只圆软,故意问她:“先生,恪郎学得好么?”

她咬唇不肯说话,睫畔珠泪如星光明莹,被他撞得狠了才泻出一二丝泣音,娇颤颤地勾着他给了她。

一夜雨打芭蕉,到了次日凌晨,秋雨亦淅淅沥沥地绵密落着,从芭蕉叶上滑落,其下丁香颓靡不已。

阴雨天最是好眠。了一夜,谢窈便起得迟了。等到醒来,已是下午。

乌云已经散去,夕阳的金光从窗户泻入,照着空中金色的微尘有如小虫子飞舞,金芒倾泻,浩瀚漭泱。她呆呆地看了窗户一晌,又看看身边空空如也的床榻与被褥凌乱的褶皱,忆起昨夜的事,脸颊泛起微微的烫。

既成了夫妻,该给的甜头自然是要给的,是而她也并没有觉得有若屈辱。只是……

在昨夜之前,她从不知晓,自己说谎的能力竟如此之强。为了骗取他的信任,竟连那种时候也可以做到毫无破绽。

“怎么起来就发呆。”

斛律骁的声音从门边传来,她抬眸,他正捧了方食案走过来,案上摆放着一双银筷,一碗素面,犹然热气腾腾。

“这是什么?”谢窈不明所以。

“长寿面。”

长寿面?她眸中闪过一丝讶然,掩在清莹秋波下。斛律骁未曾察觉,拿过一方食案摆在床榻上,将面碗端过去:“魏王妃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忘了么?今日是你生日啊。”

“且起来用些吃食,等到晚上,我带你出去转转。”他柔声说。

生日。

她微微一愣。还不及问什么,他已催促:“再不起,面可就坨了。还是,是王妃是嫌弃本王厨艺不好呢?”

这回便愈发惊讶,谢窈问他:“这面,是大……是恪郎亲自煮的么?”

他笑着点头

谢窈心间一时百转千回。

当日他问她时,她的确是报给了他一个日子,却不是她的生辰,而是死去的亡夫的生日。

她和他早就约定过的。这辈子要同生共死,如今他既去了,她自然是要与他“同生”。可是,那日她只是随口一说,这胡人却是当了真,记在了心上……

仿佛被人在心上扯了一把,又酸又涩。谢窈怔怔地看着碗中素净如雪的汤面,短暂的寂静之中,听见自己的心事,如鸣鼙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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