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Ch126. 太阳照常升起（2 / 2）

稀稀拉拉的掌声逐渐熄灭，坐在圣餐台边的老牧师做了一个向下压的手势，人们再度安静了下来。

汉克捏紧了膝盖上的裤子。但很快他鼓起勇气放开了的掌心。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领带，踏上台阶取代菲尔德女士原本站立的位置，原本还有着低低啜泣声的空气像冻结了一样陷入古怪的静默。

不知道那是错觉还是真实，汉克也不打算多想，他低头看着台上原本可以夹藏底稿的厚厚圣经，忽然露出忘词了似的表情。

坐在教堂长椅上的人们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曾经也同样是他们同伴的汉克。而他们一样没有忘记脸上涂着油彩的汉克和小丑的人一起破门闯入他们的家中，在他们的家人面前将他们拖出来绑上绳子，嘴里堵上毛巾的场景。

在漫长的安静中他们稍微有一些骚动，但很快就都归于平静。

“乔伊斯是我的妹妹，”良久，汉克开口说，“她是个好姑娘。从小就是这样……我很笨，她很聪明；我长得不好看，她很漂亮；我害怕惹事，只能跟在别人后面当跟班，她向来很有主见，总是能出风头……”

“小时候，她告诉我她想当一个时尚设计师，妈妈告诉她我们付不起学费——后来她想当个明星……我觉得这很好，这些都很好。”

台下有几个女生没有憋住，发出一声响亮的啜泣。汉克认得其中最漂亮的一个正是乔伊经常向他怒骂的对象，说她是个碧池，总是在学校里和自己撕逼到天荒地老的拉拉队队长。

“现在她回到了主的身边……她没有做任何坏事，她一定能在主的身边安息，我希望她最后的时刻也是这样平静……”

最后一句最不可能实现的祝愿似乎触痛了汉克，他的脸颊扭曲了一瞬：“我……我不是个好哥哥，我没有保护好她，也没有对我的伙伴们忠诚……”

他鼓起勇气去看菲尔德女士和尤金斯的兄弟们，但在接触到他们的目光前汉克就像被灼伤了一样半弯着腰跪了下来。

无论他怎么装作若无其事，怎么故作坚强，怎么擦干脸准备迎接唾沫和斥骂，失去的东西就是失去了，无法回来。

……太痛了，那太疼了，比在街头被打到骨折的时候还痛。

他可以做一切他能做的事去补偿其他人，可他仍在思念乔伊斯……比任何时候都思念。他无法想象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去过。

一双苍老的手颤颤巍巍地抚上了他的头。

汉克抬头，朦胧的视野中，老牧师正用那种洞悉了一切，仿佛过去、现在、未来都不改变的慈祥声音说：“我见到了你的真心悔过。上帝会有宽宥你的，孩子。”

“您什么都不知道……”

“相信我，孩子，我明白。”

然后在众人的视线中，菲尔德女士出乎意料地站了起来，走到汉克面前。

她抬手就狠狠地给了汉克一个耳光。

常年劳作的妇女的大手劲把汉克扇得眼冒金星，但比这更让他晕眩的是，这位女士随后就用她健壮的身体温柔地抱住了他，好像他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或许在某种意义上也确实是。

“这不是你的错，孩子。当灾难和邪恶来临，我们在它们面前是平等的。主教导我们要像爱自己的兄弟姐妹一样爱着他人，你失去了重要的亲人，我也是，但我们仍然可以爱着彼此。”

“但我确实犯下了罪……”

“神父先生说了，上帝会宽宥你的。”

“我们也一样（andsodous）。”珊莎站了起来——自那天之后她再没有和汉克说过一句话，汉克以为他们已经结束了。

“如果错误必须有代价，你已经承担了你应付出的部分。”她环顾四周：“我们都知道落在小丑手里的人会遭遇什么……现在我们也都知道汉克曾经遭遇了什么。他最终没有屈服，也为救出我们而努力到最后……我知道他不是那种英勇不屈的人——如果他是，他早就去当一个超级英雄了。但他最终没有堕落……这足够证明我没有看错人。我仍会爱着他。”

汉克瞪大了眼睛，泪水从眼眶滚滚落下。

“尤金斯是我们的兄弟，而布雷德也是。”“波克之家”里尤金斯最好的朋友科恩也站起来说，甚至他率先走上去给予了汉克一个拥抱。

“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位兄弟，不能再失去第二个了。邪恶已经付出了它的代价，那么我们就该让一切都过去。”

“我很抱歉发生在乔伊斯和你身上的一切……兄弟。”

汉克抬起头，一双双注视着他的眼睛中没有憎恨和埋怨，只有同情、怜悯和理解。

他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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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牧师继续向大家讲着上帝的经典，在他们这样的国度和社会中，教堂就是底层各项职能凝结的中心。

歌者高声诵读着主的仁慈，庄严的背景音乐下，人们纷纷起立，走过棺木前方，与逝去的两位亡者告别。

再之后是抬棺，入葬。

中途几次几乎有人哭昏过去，但即使是这些底层出生的，不懂礼仪的粗鲁的街头人民，也在教堂里竭力保持着静默。

士郎和布莱克坐在教堂长椅最后一排的角落，一个半小时的葬礼很快就接近尾声。

“他们……我们过去不是这样的，”布莱克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以为我们没救了……大家只要自己过活就好，还会为了今天少收了一点保护费打架。”

“我知道。”士郎说。

布莱克注意到他的眼神笔直地看着前方，目光始终平静如深谭。

“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如果不是小丑，如果不是……该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们比那些穿金戴银的吸血虫更配得上美好的生活。”

“我知道。”

“这就是你信任我们的原因吧，你相信谁都不会按下按钮，所以代替汉克戴上了那些藏着炸弹的镣铐？我很高兴我们确实都没有辜负你的信任。”

布莱克似很感伤，似很自豪地说。

士郎的目光转向布莱克：“……不。”

“当然……”布莱克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士郎没有回答。

参加葬礼的人们已经纷纷离开，只有老牧师的小助手在收拾着物品。

“确实有人按下了按钮？还是你知道会有人这么做？”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代替布雷德挂上炸弹。”

布莱克难以置信地看着士郎，仿佛今天才第一天认识他一样。

他呆滞地坐在原地：“……谁按了？不……我需要知道他的名字……”

“我怎么知道。”士郎轻飘飘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布莱克开始对今天的一切坐立不安：“那岂不是说……”

“不，什么都不能说明。”

士郎低头看着他：“没有人想主动作恶，只是在来临的邪恶之前不够坚强。但不够坚强不是错误。我们可以这样去要求成为英雄的自己，却不能拿去要求其他人。既然忏悔过了，后悔过了，就该接下去开始新的生活。”

“一切已经结束了。”

他最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