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虚假的大空（十一）（2 / 2）

实际上，太宰和也现在的感觉并不好。

因为此时此刻，他展现给众人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太宰治’的冰山一角。

首领宰曾经借由‘书’制造了特异点，通过这种办法，首领宰看到了数个平行世界的记录。在这种阅读的过程中，‘书’的内部滞留了大量的情感。

在首领宰死去后，特异点消除，那些滞留的情感因此而失控。而太宰和也的诞生，凭借的就是这庞大的情绪量。

在太宰和也诞生之后，这些情绪里只有最阴暗、不好消化的部分才能被留下一些残渣。

太宰和也此时在做的，就是完全压抑自己的情绪，将这部分残渣盖在自己的思维最上层。

一个人不可能凭空变成另一个人，不同的价值观，不同的思维方式…更别说这还是较为阴暗的部分，这些东西堆积在太宰和也的脑内，让他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想要呕吐的眩晕感。

一边哭，一边捧着黑泥往身上泼。

稳住自己的情绪，太宰和也用温和柔软、好似蜜糖般黏腻的语气说：“真姬不是我，真姬是她自己。我不是纳西瑟斯，没有自爱的癖好。”

【真姬：你没事么，和也，感觉黑泥都要顺着契约从你那边涌过来了。发生了什么，你在干嘛啊！？】

少女清脆的声音顺着契约传了过来，太宰和也紧绷的脑内顷刻归于平静。

【和也:第一次尝试新东西，有些弄得过火了…没关系的，我稍微冷静下来了。】

【真姬:哦哦，没事，你要是突然疯球了我会负责把你打哭的。哭一哭就清醒了！】

她还是老样子，嘴里说着关怀的话，但只会让人听了之后浑身疼。

可爱。

前一秒还目光空洞的少年，在下一秒就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细细碎碎的光从他的眼底流淌而过，让一瞬间被阴暗情绪掌控的少年变回往常的样子。

里包恩不仅没有因此而调低警惕值，而且还反向拉高了那么一点点。

沢田纲吉向后靠了靠，用力捏紧自己的指尖，问他：“我没有听懂…什么叫真姬小姐就是你？”

“您的直觉应该已经得出答案了，沢田纲吉先生。在彭格列初代遗传下来的超直感面前，谎言无处遁形。就算你的理智和情感都没有得出答案，你的潜意识也会不断警告你的。”

说着，太宰和也向他们微微张开双臂。

“为了能在杀死白兰后，在跨越空间的同时跳跃时间，我每一次都需要接触到彭格列指环。但不管那个世界里存活的人是狱寺隼人，还是山本武，或者是云雀恭弥，都会对我的来历纠缠不休。”

“像这样不断地解释，其实让我很厌烦。各位对我来说只是过客，我没有一个世界一个世界结交过去的兴致。但没办法…想问就问吧。”

“姆，看来，这就是你对他们熟悉的原因啊。”里包恩没有被他吓住，他翘着嘴角说道。“你想要我们的信赖，然后做一笔有关彭格列指环的交易，那最起码要拿出诚意。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东西…这个词用的很棒。”

“是么，你不觉得愤怒倒让我觉得有些没意思。”

太宰和也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我的来历大概和你猜测的一样。我不是人类，只是个在人造子宫里诞生的人工产品。我的基因来源是沢田纲吉，以及六道骸。”

“啊，还请不要误会了。之所以是这种搭配，并不是说两位基因提供者有什么特殊关系。只不过是我的制造人有些恶趣味。除了其中一方必须是沢田纲吉之外，他还试过很多种搭配。而我，是唯一一个非畸形，且拥有智慧的成品。”

说着，鸢发少年环顾了一圈众人，那目光就好像在说——你们的基因也被使用过。

这种认知让人生理性的不适，沢田纲吉这个当事人喉头一哽，产生了呕吐感。但他看着站在所有人对立面上的太宰和也，心底比起厌恶，更多的仍是悲哀。

但是这个人又有什么错？这世界上有谁能决定自己的诞生？

“对不起。”

沢田纲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道歉，但他依旧坚定地说出口了。

里包恩想得更多一些，“你的制造人是白兰——你自己那个世界的白兰。”

“对，据说是为了激活彭格列指环，但我现在对死人的目的没有兴趣。”

“沢田真姬和你不是同一批号的产品。”

“所以说，麻烦不要用这种形容物品的语气形容她，里包恩先生。”太宰和也不悦地说道。

“她是我五六岁时，老师——六道骸在密鲁菲奥雷的废弃据点里发现的。真姬和我一般大，但是有一点点迟钝。就因为这个小问题，便被那些研究员遗弃了。”

在叙述过程中，少年全程都在使用很有人情味的词语来描述那个女孩。和他形容自己时的一口一个“产品”“搭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虽然不想承认，但对一些只看重利益的afia来说，没有人格、无法被命令被教导，永远不会进步的能力者，被放弃是正常的。”

入江正一用沉痛的语气说道。

“这些年里，我也看过一些afia家族为了战力而将手伸向科学禁忌，试图制造战力强化类的生命结晶。很遗憾……这些孩子要么是畸形致死，要么是不具备思维能力。”

这或许，也是这个世界不允许人类打破底线，随意玩弄生命吧。

“真姬是不一样的，她具有自己的人格，只不过需要人仔仔细细地，从零开始雕琢。只要足够细心，拿出全部的热爱，真姬就会变得越来越好。”

狱寺隼人讷讷地说：“讲的好听，这不还是人工雕刻的………人偶么？”

“真姬有自己的思维，你看，她会对杀白兰产生兴趣，会对战斗有渴望…这不就是一个寻常的女孩子么？”

看着笑容满面、耳尖还在隐隐泛红的太宰和也，里包恩难得好心地吞下了嘴里的话。他的嘴角下撇，稍稍拉低了帽沿。

他本以为那是两个互相扶持、一路走来的少年人，但摆在他眼前的真相却更加残酷。

从来没有两个灵魂的互相依偎，从头到尾，这都只是一个孤独者的独角戏。

少年将炽热的人格装进那具麻木的躯壳，让她为自己欢笑、暴怒，代替自己洒脱而活。他让她称呼平行世界中的沢田纲吉为‘父亲’，而他自己则藏在浓雾中，默默地旁观着这一切。

——无解，悲哀，注定的悲剧。

被设定好人格程序的少女，以及坚信对方真的拥有灵魂的少年。

这两个人到底谁是谁的傀儡师，谁又是谁的人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