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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听见了,寒离知道,她听见了。

“习惯了独自一人看天,这样,分别的时候,也不会太难受,”寒离像是在问她,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你是这样想的吗?”

桃夭依旧没有作答。

风飒飒地吹着,竹林摇动,仿佛一个个寂寞的人影。

寒离将腰间的玉笛取出,轻声道:“我想听听你的曲子。”

桃夭默默地接过,开始吹了起来,曲调轻缓悠扬,带着淡淡的寂寞,在林间絮絮飞扬,轻轻拂过溪流,悠悠飘向远山。

寒离忽然取出剑,飞跃到翠竹之上,合着桃夭清幽的笛声,开始挽起剑花。

他青色的衣衫,仿佛与竹林融为一体,是那样和谐而优美,那是暗夜中的流光,让人情不自禁。

那种魅惑,危险中带着致命的吸引,无法抗拒。

他的身影,颀长优雅,在月光下,在竹林中,与修长的剑合为一体,共同舞动着。

桃夭的曲调,在林间穿扬,围绕在寒离的身边。

熏风吹拂着,青衫飞扬着,笛声萦绕着,月色朗照着,山林寂静着,一切都仿佛定格。

可就在此刻,寒离忽然飞了回来。

“我,”他轻声道:“刚才似乎砍到了不该砍的东西。”

桃夭刚想问那是什么,却听见了一阵嗡嗡的声响,定睛一看,发现一大群野蜂正愤怒地向他们的方向冲来。

原来……寒离砍到了蜂窝。

于是乎,一副本来非常有诗意的画面瞬间毁灭,两人手忙脚乱,毫无形象地被一群野蜂追进了屋子。

竹林,悲泣。

远山,更咽。

这种类似隐居的日子,平静得让人恍惚,但在这寂静之下,依旧蕴着暗涌。

因为在这竹林之外,还有他们不得不做的事情——他们本就是竹林外的人。

桃夭的伤口并不太深,加上修养得当,此刻已经差不多痊愈。

明天一早,就悄无声息地离开吧,桃夭躺在床上,这么想着。

夜空是深蓝色,仿如华丽的丝绒,带着些许凉意。

月光幽幽,潜入屋中,将一切都蒙上层清丽的银光。

桃夭闭着眼,却没有睡意——她听见了脚步声,很轻很轻。

接着,一双手掀开了浅色帷幔,然后,一道目光安静地落在她脸上。

桃夭没有睁眼,她知道来人是谁,她清楚他的气息。

就这么,两人默默无声。

隔了许久,一双手抚上桃夭的脸庞。

“你是醒着的。”他说。

“没。”桃夭道:“我睡着了。”

她依旧闭着眼,却感觉到寒离身上那股独特的木香越来越靠近。

“你是醒着的。”寒离重复。

桃夭缓缓睁开眼,看见寒离正侧躺在自己身边,只手撑着头,目光慵懒而深邃。

“你就要走了,是吗?”寒离问。

桃夭点头:“我还有要做的事情。”

“你打算不通知我吗?”寒离再问。

这次,桃夭迟疑了下,还是点了头:“你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你真的不愿意留下来?”

桃夭直视着床顶,那上面,什么也没有,可她还是在看着:“我们才相处几天。”

“但我已经非常了解你了。你爱吃的菜,喜欢的颜色,喜欢的植物,我都知道……我想,我是了解你的。”

“可我不了解你。”桃夭缓声道。

“那么,就给我和你一点时间,”寒离将黑发缠绕在指间,那种纠缠,分不清被缚的是谁:“放弃寻找你的父亲,跟我走。”

桃夭静默了,许久许久之后,她很轻地摇摇头。

寒离的手,也慢慢握紧,将那缕黑发,抓住:“我可以给你所有,爱,快乐,富足的生活,我可以给你一切……为什么你要拒绝?”

桃夭的声音,比月色更淡:“因为那些,都不是现在的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么?”寒离问。

“我想,找到我爹。”桃夭转过身子,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重复着:“我想找到我爹。”

他们躺着,对视着,两双眼中,都有着执着。

寒离的手,桃夭的发,就这么摆在他们的视线之间。

没有任何预料地,寒离一个翻身。

他们彼此对视着,时间仿佛凝滞,像要就这么看到地老天荒。

微风吹拂,帷幔出现一层层的波浪,像流水一般清澈光滑,而他们,也仿佛在时间的长河中徜徉。

他说:“我等着你,就在这里等着你。”

寒离遵守着诺言,第二天他站在竹屋前,目送着桃夭渐渐远离竹林。

而桃夭,没有回头,一步一步地,远去了。

昔日威震八方的长风山庄,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四散的漆黑的梁木,倒塌的残破的围墙,仿佛在述说着粗劣的哀怨。

桃夭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是怀念,也是等待。

果然没多久,一双手激动地把她抱住,接着,慕容逸风惊喜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桃夭,你还活着啊!”

桃夭被勒得喘不过气,回答得有些艰难:“慕容,你们也没被杀啊。”

“就差一点点,不过幸好我平时轻功还不错,把那些人甩掉了,转身回来,却发现你失踪了。”慕容逸风仔细看看她:“这几天,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受了伤,被人救到山上的小屋中疗伤了。”桃夭轻描淡写地解释着,接着转向九霄,问道:“没事吧,你那位师兄,看上去并不好对付。”

九霄摇摇头:“这次,他并没有要杀我的意思。只是想将我拖住,过了段时间,便自动走了。”

慕容逸风打断他们的话,询问道:“那个救你的人是谁啊?”

“是我朋友。”桃夭道。

慕容逸风拧起眉头:“该不会,就是上次比武招亲时站在你身边的那位号称朋友的男人吧?”

“他长得什么样子?”九霄忽然插进话来。

“就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小白脸。”慕容逸风嗤之以鼻。

桃夭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打量了慕容逸风许久,犹疑地说道:“可是慕容,和他比起来,你比较像小白脸的。”

慕容逸风吸气,微笑,咬牙,握拳。

冷静,他要冷静,忍耐,他要忍耐。

闻言,九霄没有做声,但那双眼睛,却因为某种认知而沉了下来。

“慕容,”桃夭顿了顿,问道:“盟主的尸首……安葬好了吗?”

“跟我来。”慕容逸风将桃夭带到半山腰的一处新坟前,道:“万前辈睡得很好。”

桃夭跪下,规规矩矩地磕了三次头。

然后,她直视着墓碑,良久,问了句话:“慕容,为什么要这么写?”

只见墓碑上,刻着“义父万长风之墓,义女桃夭,义女婿慕容逸风立”几个大字。

“我们……不是假成亲吗?”桃夭疑惑:“这里人来人往,大家看见,应该会误会吧。”

慕容逸风的道理一套套的:“可是,岳父大人临死前和我进行过眼神交流,让我这个做丈夫的好好照顾你,我答应了。现在,等他翘辫子了,我们才告诉他假成亲的事情,岂不是欺负死人不会发脾气?”

桃夭无话可说。

“对了桃夭,接下来怎么办?是继续寻找你爹,还是留下来追查那些神秘黑衣人背后的主使者?”慕容逸风缓声道:“我想你早就清楚,这些人肯定与你的生世有关。”

桃夭摇摇头:“我只想找下去,直到见到他为止。至于其他……不是我们能够掌控的。”

慕容逸风忽然伸手,弯曲手指,轻弹了下她光洁的额头。但他的眼神,却带着一种温柔。

九霄没有看他们,他的眼睛,望向远处的山峦,那片琥珀色中,无波无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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