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汗王(1 / 2)

加入书签

乐游塬之上,旌旗猎猎,马儿嘶鸣。

        太子邵承节也带着一干东宫属众前来打猎。

        过来的人不多,计有太子詹事、贝州人崔协、太子宾客、长安人韦说、太子洗马、邛州人梁震、太子通事舍人、邕州人钟允章等,武官只有一位,即太子左卫军指挥副使安重诲。

        这些人职位虽高,但为时人所嫉。

        邵树德册立太子之后,太子立刻组建自己的班底,但他军中有人,文臣却不多,于是从投靠他的进士中选拔人才,充任各职。

        这些人,可谓一步登天,不知道被多少人嫉妒。但看他们安之若素的模样,似乎也不在乎其他人是什么看法,兀自围在太子身侧,轻声交谈。

        “燕王在云南,纵横捭阖,颇得人心。”崔协说道:“听闻西洱河诸蛮对其服服帖帖,大理、昆州诸事也打理得井井有条,远近闻之,咸以为能,太子须得注意一番。”

        韦说奇道:“燕王不是要就藩云南么?”

        崔协摇了摇头,道:“你还真信啊?便是真想留在云南,圣人一纸诏书,也就喊回来了。”

        韦说迟疑了下,道:“燕王军略如何?”

        “以前看不出来什么。这次雅州之战,自成都南下,数百里驰援,以身为饵,已经赚了武夫们一波好感。”崔协说道:“守城期间,数次亲临城头,鼓舞士气,随后又兵进云南,总督各部灭国,并非庸才。”

        “臣请太子注意燕王。”钟允章听了一会,心中忧虑,道。

        在这个国家中,广义上能被称为君的,一共只有四人,即皇帝、皇后、太子、太子妃。其他人,即便是后宫嫔御,也是有品级的,都是臣。

        “诸王之中,确实就燕王威胁最大了。”崔协道:“臣亦请太子注意燕王。”

        诸王之中,燕王是嫡子,而且看得出来不是那种混吃等死的人,威胁确实大。圣人明明只是不太放心李唐宾,让燕王挂个主帅的名而已,谁能想到他自己给自己加这么多戏?

        学韩王不好么?在辽东领兵时,征讨之事皆付于禁军大将,自己只负责用下印鉴,这才是没有野心的皇子。

        至于赵王,虽然赵贵妃被追封为明献皇后,但威胁可比燕王小多了。

        唐代宗时,太子为李适(德宗),太子生母沈氏在战乱中失踪。代宗追封独孤贵妃为皇后,贵妃所生之子韩王李迥半点机会都没有,无法威胁太子的位置。

        说到底,还是同为折皇后所出的燕王威胁最大啊。

        “我家兄友弟恭,哪有你们说得那么严重?”邵承节听得烦了,眼一瞪,说道:“本来没有事,全是你们这帮人天天胡说八道,无风也给掀起浪来。”

        “太子!”韦说急了。

        “太子还请三思,万勿掉以轻心。”崔协看了一眼四周,见都是自己人,压低声音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前些时日,圣人在含凉殿宴请长和国降人,席间有人说起燕王南征以来的一桩桩旧事,圣人龙颜大悦,笑谓‘此子类我’。”

        崔协这话说得很毒。

        “类我”这种话,很多人说过。

        刘邦曾说太子“仁弱,不类我。”

        汉武帝说汉昭帝“此子类我。”

        李世民也曾说“吴王恪英果类我。”

        这种话对开国君主而言,未必有什么深意,人家可能就是失望或高兴时,随口一说而已。

        时时刻刻考虑政治影响力,那是掌控力不足的表现,一般是后代君王才会如此。

        刘邦、李世民说的话自由度、随意度很高,随你怎么解读,爱咋咋地。

        邵树德喝高兴了,随口一说,你能咋地?

        这种事,在开国百年后,可能会被老官僚们重点研究,当做政治信号。

        但在马上皇帝开国初期,这又是信号,那又是信号,你是信号发射机啊?

        开国将相,有的可能是小吏出身,有的可能是杀猪的出身,有的可能是盗贼出身,你天天那么多信号,烦不烦啊?有空不如去看看百姓的耕牛够不够,多干实事,不要终日务虚,琢磨政治,国家不要治理了?国事就是被你们这些老官僚败坏的吧?

        邵树德说燕王“类我”,大部分人都觉得燕王在云南做得好,让圣人高兴罢了,就你崔协话多,来挑拨离间。

        太子洗马梁震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太子组建班底,人手较缺,竟是什么蠢人都收进来,看来后面还得整肃一番了。

        崔协这番话,说不定就会让圣人知道了,怕是没有好下场。

        “且住!”邵承节也有些不高兴,道:“圣人立我为太子的过程,我比你们都清楚。圣人谆谆教诲,尤重掌军之能。其他兄弟是什么才具,我更比你们清楚。纵然有人生出野心,那就出来比一比掌军好了,比得过我吗?比不过,就待一边去。比得过,我甘愿让位。将来兄弟安分,我就给他一世富贵。不安分,我自讨平。我就是这样的汉子,勿复多言!”

        崔协、韦说灰头土脸,讷讷而退。

        “梁洗马,你在想什么?”邵承节扭头看向沉默至今的梁震,问道。

        梁震不慌不忙地行了一礼,道:“臣在想,太子之位稳如泰山。过完年,圣人可能就会下诏,令太子勾当军国事了。”

        “何以见得?”邵承节饶有兴致地问道。

        梁震指着正在塬上正在驰猎的圣人、军将和蕃部酋豪们,道:“圣人欲西征,常有时不我待之感。去岁伐云南,军用多取于南蛮,于国无伤,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圣人西巡回京之后,听闻常在宫中翻阅典籍,了解西域风土人情。又数次至讲武堂,与军将推演战事。今日遍会群豪,西征已然不远。”

        “有几分道理。”邵承节赞道:“可赏。”

        梁震躬身称谢,继续说道:“但西征的时机不是很好。淮南平定不过两载,民心未复。渤海国看似平静,但仍需大军屯驻,未可轻离。至于云南,更是今年才平定,乱事方炽,燕王能不能掌控局面,委实两说。圣人是国朝的擎天玉柱,他一走,说不定就让一些贼人觉得有机可趁,跳出来作乱。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勾当军国事了。这种事,宰相名不正言不顺,皇后干不了,只有太子最合适了。”

        如果有贼人作乱,那是需要出兵镇压的。

        天子不在国中,谁能领兵?总不能交给禁军大将吧?那是不可能的,也是非常危险的。

        只有太子最合适了。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