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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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处,宁妃就像找到了主心骨般,勉力镇定下来,出席朝皇帝跪拜道:“陛下!宋贵嫔呈上的书信一定有假!嫔妾入宫多年,一直尽心服侍陛下,从未做过如此伤天害理之事,请您明查!”

然而,皇帝却连眼角余光都不曾分给她半分,只道:“将书信呈上来,给朕看看。”

宁妃倏的一个哆嗦,不敢置信地扬起头,便看到宋贵嫔的某个宫女正匆匆而来,手上捧着一大堆眼熟的薄纸,正是她给对方下达命令时所写的信件!

“……”

为什么、为什么陛下不信她?

哪怕只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陛下也不应该对她的辩解置之不理啊!

这厢宁妃正觉得脑中嗡鸣、浑身瘫软,而另一厢,那名宫女却已经将书信呈到了桌前。

皇帝面沉如水,定定望着那信上熟悉的笔记,正准备挥退宫女时,动作却忽然一顿。

与此同时,就连一旁的皇后都猛然站了起来,神情震惊,“你……”

宫女垂下眼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咬牙道:“禀陛下,禀皇后娘娘,婢子名叫秋柏,是……是夏桃的亲生姐姐。”

“——!”

明景指尖一颤,装着酒液的杯盏被失手打翻,他蓦地抬头望去,只见帝后二人神情骤变,比刚才得知宁妃的事情时还要震怒百倍。

下一秒,宋贵嫔幽魂般的声音再次响起,轻声说:“当年宁妃娘娘从掖庭中提出这两姐妹,并以秋柏的性命为要挟,迫使夏桃去给九公主下毒……”

“事败之后,夏桃自尽,宁妃娘娘命嫔妾将秋柏也一并处死;但嫔妾那时有心悔过,并未照做,秋柏也因此做了嫔妾的宫女……”

“混账!”

皇帝盛怒之下,一把将桌上的酒杯扔了出去,指着秋柏厉声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陛下息怒!”眼看圣上大发雷霆,席间众人立刻吓得齐齐跪倒,大气都不敢出。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唯有一直魂不守舍的文婕妤,此时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了那般,竟然勾起唇角,转头朝面若死灰的宁妃露出了一个微笑。

“娘娘,我真不知是该说您聪明,还是该说您蠢笨如猪。”她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却让宁妃听得浑身僵冷,如坠地狱。

“那可是九公主殿下呀,皇上亲封的永徽公主……也是您配碰得的人物?”

说完,她又转回身来,收起那副笑容,郑重其事地向皇帝磕了一个响头。

“启禀陛下,嫔妾宫中也存有当年太医院的取药记录——在嫔妾第一次有孕时,正是宁妃娘娘派人买通了看诊的李太医,命他将安胎方子里的几味药材掉包,这才让嫔妾几度小产,以致再难有孕!”

人群中传来几声倒吸冷气的声音。

宫里的女人,除了圣宠,最重要的便是能有个皇子傍身,不然最终只能落得个守陵的结局。

宁妃心黑手狠,害得人家无法生育,连个盼头都不能再有……也难怪文婕妤会如此恨她,这么多年还咬住不放,就是为了等今天的这一刻。

几个被宁妃为难过的嫔妃纷纷对视一眼,在心中暗道一声恶有恶报,大快人心。

主位上的众人却没她们这般好心情。

皇后气得浑身发抖,皇帝则居高临下地盯着这三个女人,脸色阴沉,眼里似是凝有一块燃着火的冰。

“宁妃,”他控制住心头上涌的怒火,冷冷道,“你还有何话可说。”

“不、陛下……我没有做那些事……”宁妃明显已经慌得六神无主,连辩解都说得断断续续。

只怪这些年她过得太顺风顺水,结果终究是在阴沟里翻了船。

皇帝抿唇盯着她,眼神几乎已经憎恶到了极点,手指下意识抽动了两下,差点就要忍不住将桌子都掀翻过去——

恰在此时,一只小小的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皇帝一怔,转头垂眼,只见明昙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身侧,正仰着脑袋,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父皇别生气啦,”红衣小姑娘笑眯眯道,“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值当?”

盈满肃杀的眼眸渐渐变得温和,周身戾气也缓缓消失,皇帝抬起手来,抚上明昙的脑袋,冲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龙鳞。

他给这个女儿起名叫龙鳞,正因为她就是自己的逆鳞。

“朕会彻查此事。”

皇帝环视一周,将众人面上各异的神情尽收眼底,寒声道:“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宁妃禁足于崇乐宫。朕会派侍卫前去把守,宫中任何人不得出行半步,也不准任何人前去探视!”

说这话时,他的视线似有若无地在婉贵妃身上划过,却见后者神情毫无异样,一如往常那般平淡如水,正随着众人一起福身应是。

“……至于宋贵嫔。”皇帝收回目光,瞥了眼堂下似乎已然心存死志的女人,又朝席间满脸泪水、表情惊惧的六皇子明晔望去。

顿了顿,他缓缓道:“你虽自称是受宁妃的胁迫,但毕竟也曾亲手谋害了文婕妤的孩子,按律应当即刻打入掖庭——”

“母妃!”

桌案后忽然扑出一个男孩,惶然地跪倒在宋贵嫔身边,眼眶通红,向皇帝连连叩首。

“父皇!掖庭条件艰苦,嬷嬷苛责,到那的人没几个能活下来……求您看在母妃有心悔过的份儿上,能网开一面,从轻发落,不要把母妃下狱!儿臣求求您了!”

“晔儿!”见到儿子,宋贵嫔终于动容。她将明晔的手握在掌心当中,泪水垂落到衣衫之上,低泣道,“母妃这是罪有应得……晔儿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休要再胡言乱语了,快些回去,听到了吗?”

“我不!”明晔恸哭道,“我不要母妃走!”

母子二人相拥而泣,哭得稀里哗啦。明昙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正想如约为宋贵嫔求情时,却听皇帝冷哼一声,瞥了他们一眼,淡淡开口将后半句话说完:“不过,念在宋贵嫔揭举有功,就不必发配到掖庭了。只贬为答应、在宫中闭门思过半年便是。”

“……!”

峰回路转,宋贵嫔还尚在怔愣,一旁的明晔却已经喜形于色,慌忙又磕了几个头,犹带哭腔道:“多谢父皇开恩!”

在两人身侧,文婕妤转头看向自己昔日的旧友,垂下眼帘,似乎也无声地松了口气。

恨是恨,恩是恩……

她这人一向恩怨分明。宋贵嫔害自己丧子绝育不假,但当年雪中送炭、几乎救了她一命的恩情也是真。

此间事了,恩仇相抵,从今往后便当作从未相识一场,也便罢了。

-

除夕家宴草草收场后的正月初一,皇帝便亲下了旨意,派人前去彻查宁妃之事。

宋答应和文婕妤的宫里,人证物证俱在,即使不再去崇乐宫搜查也足以定罪;婉贵妃明哲保身,早就准备好将一切都推到宁妃一人头上,自己倒是摘得清清白白——在这几件事情中,她除了提供药材之外,从未亲自出面,自然也就没人能抓住她的小辫子。

几方倾轧之下,宁妃即使再想如何抵赖,也总归不成,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她爹祝尚书身上。

奈何年间封玺放假,祝尚书即便心急如焚,也只能等到皇帝恢复上朝后再做打算。

宋贵嫔的位份被降为答应,品阶太低,再加上戴罪之身德行低劣,已经没资格再亲自抚养明晔。

到底是个皇子,皇帝本想把明晔过继给一向不争不抢、只有两个出嫁的双生女儿的温妃,可却遭到了对方坚定的拒绝。

无奈之下,他只得又去问仪妃华瑢,结果也被后者以“六皇子不如九公主乖巧,嫔妾不喜欢”为理由推脱,碰了一鼻子的灰。

思来想去,筛选了宫里的一众嫔妃后,皇帝最终拍板,将六皇子过继给了只育有一个公主的静贵人。

静贵人对这个举措很有些茫然。

但明晔到底是快能到上书房读书的年纪,早已懂事;再加上静贵人一心扑在女儿明暶身上,对这个白捡的儿子没什么感情,是以她便干脆做了回好人,同后者道:待宋答应禁足期满,明晔便能悄悄回他母妃那去,不必在瑞兰轩中久住。

明晔自然对她感激不已,皆大欢喜。

而对于明昙来说,事情也依然在按着预料之中的方向发展。

皇帝被户部掣肘许久,早有解决祝尚书之意,多年来已然暗暗搜罗了许多能拉后者下马的东西,只是一直缺一个良机。

待到复朝之后,祝尚书果然以宁妃之事要挟皇帝——然而,明景与林相却依次出列,在前者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你一言我一语地揭发了祝之慎早年受贿敛财、贪墨沅州赈灾白银等等的诸多恶行。

到底是位老臣,皇帝仁心德厚,给了他最后的体面,让祝之慎自请告老还乡。

崇乐宫中,在父亲倒台、自己被无限期延长禁足的消息接踵而至后,宁妃顿时颓然长坐,惨笑几声,泪水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她们祝氏的满门风光,这下……便算是彻底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不短了!要宝贝们夸夸qaq!

营养液到整数时会加更的,比心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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