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六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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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斐道:“虽然当时未曾听出什么破绽,但儿臣以为……九公主在那之后险些遇难一事,定然和那太监脱不了干系!”

他语气果断,目光坚定,俨然心意已决,看得裕王不禁将眉头皱得更紧,沉默半晌,方才叹息似的说:“此事盘根错节,难窥全貌,你大可佯作不知,又是何必要蹚这趟浑水……”

“父王曾教导儿臣,我辈习武之人,熟读兵法谋略,自当恩怨分明。”明斐淡淡地说,“九公主既对儿臣有恩,那么,在她有难处之时,儿臣又岂能坐视不理,去做那种辜信负义的小人呢?”

他字字句句里满盈固执,听得裕王竟是不由一愣,登时有些哑口无言。

沉默良久之后,在明斐拢了拢外衫,正要转身而去时,他却伸手拧了拧眉心,忽然叫停了儿子的脚步,说道:“等等。”

明斐顿了顿,回头看他,眼中泛起明显的狐疑。

裕王哼笑一声,快步上前,一巴掌拍上儿子的后肩,朝他吹胡子瞪眼:“不是要去帮九公主破案吗?还愣着干嘛,走啊!”

……

父子俩都是练武练惯了的,脚程不慢,但来到皇帝的营帐附近时,不远处却早已有了不少探头探脑的人,约莫有一半都是想来看看究竟出了何事的。

而不知道为什么,皇帝竟然也对这些人假作不见,任凭其在旁围观……这倒真是稀奇。

明斐不着痕迹地连连挤开几个人,凑到中央,尚未定睛去看,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高亢的马嘶,将他差点吓得一跳。

“你们看那儿!那匹马是怎么回事?”

有人如此惊呼,明斐便也顺势转头。只见一匹黑马被拴在一根实木圆柱上,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正在不停地踢动四蹄,或干脆用脑袋狠狠撞向木柱。

“咚”、“咚”,一声接着一声,看上去诡异万分,令人背后都不禁泛起几分森森冷意。

明斐仔细看了两眼,心下顿时了然。

这就是九公主的那匹坐骑,它竟当真疯成了这样!

难道那御马苑是故意把这种得了癫症的马,分到九公主手里去的?

他想起那个陈太监所自报的家门,不由心思电转,抬眼看向站在黑马旁边、正冷冷盯着这头畜生的明昙,刚准备扬声说话时——

“陛下,请容妾禀。”

一个语气平缓的女声传来,音色好似山泉泠泠般动听。明斐讶异扭头,便见一名身穿秋香色宫装的妃嫔正款款上前,眉眼如画,仪态端庄地冲皇帝深福一礼。

“嫔妾入宫之前,曾与家父学过一些辨认马类的法子。”瑛妃说,“方才就见这马举止异样,实在古怪,其中似是有些蹊跷……不知陛下可否准妾靠近些,仔细相上一相,或可能够看出它是为何而突发癫狂。”

皇帝眯了眯眼睛,望着主动请缨的瑛妃,不动声色地说:“相马这件小事,何须让你亲自来做?随便差个御马苑的太监过来便是。”

然而,在他这话出口之前,旁边的人群里便已然传出了细微的窃窃私语声。

“这就是瑛妃娘娘?唉,倒诚如传闻那般美貌端方,但可惜……”

“是太仆寺马厂那个许协领的女儿吧?啧啧,身为一宫主位,居然上赶着认马?倒也不嫌丢人……”

“彭大人慎言!您莫非没听到陛下刚才说的话吗?”

“咳咳,依老夫之见,虽然瑛妃娘娘的出身不好,却也着实是个狠角色——”

“是啊是啊,各位大人难道忘了?昔年,这位瑛妃娘娘曾心怀大义,亲手将自己的亲生女儿三公主送去羌弥和亲,并借此良机青云直上,稳坐二品妃位,断断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啊……”

然而,无论周遭如何骚动,却也依旧不曾影响到神情自若的瑛妃。

“差人未免平白耽搁时间。”

她一边说,一边展颜而笑,往旁边转过身去,也向明昙福了福身,“何况,能为九公主分忧一二,也算是让妾人尽其才了。”

“……”

明昙淡淡地望了她一眼,周全而冷漠地还礼道:“瑛妃娘娘言重了。”

“一桩小事,公主何须与嫔妾客气?”瑛妃浅浅一笑,没再多说,而是转身走到黑马近前,细细将其端详了片刻。

那马凶戾得很,不容任何人靠近,甚至还想尥蹶子去踹瑛妃,却被后者灵巧地旋身躲开,沉吟片刻,笃定道:“禀陛下,禀九公主。依妾方才所观,此马毛色偏浅、额头微鼓、门鬃较为浓密偏深,四蹄坚硬有力,想来应是性情温驯的盘拓騩才对。”

騩是马匹的一种分类,代表毛色呈浅黑的马;而盘拓騩则是一个非常出名的品种,产自位于边疆地带的盘州和拓州。

这两地所培育的马,素以“乖巧易驯、善跳能跃”而为人称道,在整个天承都十分闻名。

——但也正是这种凭“温驯”而扬名的马类,现在居然会这般暴躁疯狂,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陛下,嫔妾还有一个想法。”

正在皇帝思忖时,瑛妃却盯着黑马不断翕动的鼻腔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不知您可否命人取三钱银丹草、一钱艾叶,将它们混合捣碎,再送到此处来?”

“银丹草和艾叶?”

这两种植物都很常见,郭院判那里应该就能找到。

皇帝朝身旁的盛安递了个眼神,后者立刻知机前往。他脚程很快,不多时便捧了个小药罐回来,呈到瑛妃身边,恭敬道:“娘娘请。”

瑛妃接过罐子,低声道谢后,从罐中抓出了一把草叶的碎片,上前两步,扬手便直接向那黑马撒去。

霎时间,浓烈而清凉的味道萦绕在半空,让在场的众人都精神一振。

同样,就在气味逐渐飘散开来之时,那匹黑马撞柱的动作竟也一顿,渐渐停下了踏动不休的四蹄,从鼻中喷出一股长息。

又过了一会儿后,在所有人震惊地目光中,黑马终于平静下来,温顺地垂头,尾巴自然又活跃地摇摆着,甚至还主动蹭了蹭瑛妃朝它伸出的手心。

“果然如此。”

瑛妃低喃一句,收回手,冲皇帝笃定地说道:“陛下,这马果然曾被人动过手脚,应当是被下了一种……名为‘马儿躁’的奇草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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