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九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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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答得毫不犹豫,伸手抚了抚明昙的发顶,朝后者微微一笑。

“没人能让朕的龙鳞受半点委屈。”他平淡而冷静地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无论是谁,都不行。”

“……”

明昙的指尖轻轻颤抖了一下,心绪翻腾,眼眶都有些发起红来。

归根结底,她已经知道是诚国公与婉贵妃对自己动手,又何必再执着于一个明面上的真相?

再有甚者,眼下证据不足,即便查明了真相,恐怕也会被这两人再次施计脱罪……到头来,甚至还可能得不偿失。

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为什么就不能也为父皇考虑一次呢?

“——也罢,这次就遂了他的愿吧。”

在皇帝讶然的目光里,明昙深深吸了一口气,斩钉截铁地继续道:“至于其余的新仇旧恨……便由我日后亲自解决,请您放心!”

“……好。”

在沉默许久后,皇帝方才缓下目光,对女儿深深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便将注意力转回前方还在争执不休的两人,冷冷打断了他们互相之间的争执:“都还没闹够么?”

宣平侯的一句唾骂之言顿时卡在嗓子眼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直把他膈应了老半天后,方才忽然意识到什么,赶忙朝皇帝行了个大礼,痛哭道:“陛下!陛下明鉴!臣对朝廷可谓是鞠躬尽瘁,绝无半分异心啊!”

他尚在这里六神无主地连连磕头,却没注意到,一旁的诚国公已满怀期待地抬起眼,看向皇帝的表情,心中登时大喜过望。

成了!

“陛下,有关宣平侯之前贪墨灾银的证物,老臣已尽皆备于家中,正是在等着今日这样一个良机,好为您揭开他的真面目!”

诚国公一边大义凛然地说着,一边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状,语气悔恨道:“老臣没能用最简单的方法除掉这个佞臣,便只能献上实证,恳请陛下详查此事,以慰沅州数万饿殍的亡魂!”

宣平侯瞳孔一缩,立即尖声唾骂:“沈开谊,你真是好不要脸——”

“既然如此,那便请诚国公尽早将证据呈上,以便刑部侦办此案罢。”

皇帝压根懒得再听他们吵嚷,直接轻轻一挥手,便有数名侍卫飞快上前,不顾宣平侯的挣扎与狡辩,直接将其押解起来,朝皇帝行礼道:“但凭陛下差遣!”

“带下去吧,”皇帝淡淡道,“待回宫之后,即刻将宣平侯押入大牢,不容有失。”

“是!”

侍卫们领命离开,宣平侯惊恐的求饶声也随之逐渐远去,直至消失。

而另一边,仍然跪在地上的诚国公不禁吁出长长的一口气,冷汗早已把衣衫浸透,狂跳的心脏也逐渐平息。

他略微撑起身子,不着痕迹地转头,与女儿对了个眼神,紧绷的神经总算得以放缓。

还好,这关终于算是过了……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功过相抵、事情即将告一段落后,身后却忽的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登时让他如坠地狱。

“虽然本王也知晓,诚国公大人是一心为民,所以才冲动行事,但采用的手段到底上不得台面,还险些误害了九公主……陛下,如果这么大的错处,您还要高拿轻放,那恐怕多少有些不妥吧?”

诚国公一愣,双眼圆瞪,猛的回过头去。

却只见,那说话之人并非是什么寻常勋贵,而是皇室里出了名的闲散王爷——裕王明烁!

怎么回事他?!

这位王爷不是出了名的不爱管闲事么?现在这种情形显然内情不浅,又为什么要突然横插一脚!

诚国公刚刚放下的心脏又被吊起,神情也有些控制不住,变得更加惊惶了三分。

自己方才不是已经帮皇帝拿下宣平侯了么?难道这还不算将功抵过?

他的双唇微微颤抖,正待辩解几句时,却听皇帝沉稳的声音传来,完全不给诚国公说话的机会,便毫不犹豫地赞同道:“五弟所言甚是!诚国公虽是为了大义,但行事却到底太过激烈鲁莽,着实难当表率。”

“哪怕是为了我天承法度,”裕王与其一唱一和着,勾起一个笑容,漫不经心道,“陛下也应当处置一二,方可平悠悠之众口啊。”

“嗯……”

皇帝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与明昙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淡淡宣判道:“那既如此,就参照天承律来论处……杖责三十,罚两年年奉,褫夺官职,没收其官袍笏板不允入朝——诚国公,你可还有何异议?”

“老臣……老臣……”

罚两年俸禄倒是无关紧要,但褫夺官职、不允上朝,这不仅是给自己一个天大的没脸,而且还对他在朝中积累威势、阿党比周等等行为,都颇有不利啊!

不过,纵然诚国公在心中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明白这是脱罪的必要牺牲。因此他只能生生吞下这一口怨气,面向皇帝,万般不愿地叩首接旨。

“罪臣沈开谊,多谢皇上开恩。”

“……”

漆黑的眼珠静静盯着这一幕大戏落幕,明昙奇异地发觉,自己心中竟然没有半点畅快,而是唯余一片冰冷与漠然。

罢了。

她别来眼神,随性望向虚空中的某一点,唇边勾起一个锋锐的微笑。

诚国公,婉贵妃,明晖……

放心。这三人可全在清算之列,一个都别想跑。

……

回到林家的营帐内时,林漱容正倚在床头,静静地翻阅着一本书。

听到明昙进来的动静,她刚刚抬起头,便见对方快步走到床边,像是一颗小炮弹般闷头扎进自己怀里,情绪低落地一动不动了。

林漱容叹了口气,把书丢到一旁,双手轻轻环住明昙的腰肢,柔声问:“诚国公与婉贵妃,是不是都已脱罪了?”

“……你怎么知道?”

明昙有些愕然地仰头,却在触及到林漱容一派平和、没有半分意外的目光后,心尖又不禁一颤,重新垂下眼睛,沮丧地点了点头。

“诚国公假意认罪,说自己本欲用非常手段为朝廷锄奸,去对宣平侯的坐骑做手脚;却不料,因为其马同样是盘拓騩,动手之人不慎搞错,所以才误伤到了你我身上。”

“宣平侯啊……”

林漱容看上去并不如何惊讶,反倒是仿佛未卜先知似的点点头,替她缓缓续道:“之后,诚国公便愿意拿出手中掌握着的、宣平侯此前贪墨沅州灾银的证据,以替陛下扳倒前者为筹码,换取自己和婉贵妃脱罪——对不对?”

“大多对了,只有一点不对。”明昙扁了扁嘴,将脑袋埋进她的颈窝,深深叹息道,“婉贵妃可完全没有与此事沾染上半点关系,全由诚国公一人顶了罪,挨了罚,她自己倒是无债一身轻……”

“婉贵妃深谙明哲保身之法,只怕在布置整个计划之前,便已经想好了退路,”林漱容道,“如果事情败露,就让诚国公上前顶罪,她自己则与明晖安然无虞。”

她一边分析,一边轻柔地拍了拍明昙的脑袋,意味深长道:“殿下若愿意的话,倒不妨思考一下:在诚国公此番偷梁换柱、颠倒黑白的计策中,是不是一切都有些过于巧合?”

巧合?

明昙一怔,下意识将整件事情又在脑中捋了一遍后,不由面色微变。

盘拓騩是边关所产的良驹,哪怕在京中也不甚常见……

但宣平侯的马,却偏偏与自己的那匹完全相同,这难道会是普通的巧合?

此外,诚国公还与之素有不睦,下手动机也因此变得顺理成章;且在明昙手中证据不充分的情况下,还确实无法将诚国公的谎言完全揭穿,只能任由对方公然篡改整个事件,把自己和林漱容的遇险经历当作意外来处理……

如此梳理过后便知,这分明是在动手之前就早已安排周全的计策!

那么,在暗地里制定这个计策、再让诚国公独自顶罪的人……又会是谁?

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细思恐极。”

明昙低低嘟囔了一句,掐紧手心,用脸颊蹭了蹭林漱容的肩头。

后者看出她闷闷不乐的忧虑模样,显然把此事想了个透彻,于是安抚性地抬起手来,为明昙顺了顺头发,语气平静地说:“我早已料到,此事绝无法将沈氏父女扳倒,最多只能让他们受点不痛不痒的罚,给殿下出一口气——而眼下,既然事情已经过去,至少还换走了宣平侯这样的隐患,您理应开心才是……”

“真正的隐患未除,我又怎能开心得起来?”

明昙闭起眼睛,隐隐闻到了林漱容身上沾染的淡淡檀香。

这分明是令人沉静的佛香,可她心中的怒气却烧得更旺,愈发翻涌成火海浪涛。

“诚国公与婉贵妃应该庆幸你平安无事,”她冷冷道,“不然,我便是拼着性命不要,也会拿刀活剐了他们,且让大家一起下地狱!”

这话说得狠辣骇人,字字饱含杀意。只叫林漱容闻言一愣,下意识将人搂紧,赶忙急急打断:“殿下这是说得什么话?怎可妄言!”

明昙冷笑一声,不甚在意地撇了撇嘴,干脆抬起半身,一下便将林漱容抵在了床头,眯起眼盯着她看了半晌,方才轻哼一声,凑上前亲了亲对方的脸颊。

“无论如何,今日这账暂且先记着。”

小公主一边说着,一边勾起唇角,眸中寒光微闪,满是非同寻常的恶意。

“那些暗地里的手段……他沈氏用得,难道我这天承九公主——便用它不得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晚了我晚了我迟到了呜呜呜呜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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