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 109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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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轻言细语地说,“妾只生了三郎和六娘两个,怎么会又多了两个孩子,别人的孩子与妾何干,为何要心疼?妾心疼自己孩子都来不及呢。”

越王和晋王从前确实喊过她母亲,但那也不过是礼法制约罢了。等有了能不唤的那一日,俩人改口改得比谁都快。

谁都没真的把对方当做一回事过,她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对认贼作子没兴趣。即便是做正妻的时候,也从来没有丈夫的孩子就是自己的这种想法。

朱贵妃自认为自己没那么贤惠,但在不涉及她真正利益的情况下,她可以装一装,彼此给个面子。

是他先不给她面子的。

清晨的紫宸殿大门敞开,轩窗也被高高卷起,无数耀目的日光从外面倾洒进来,将殿中的每一角都映照得明媚而清新。

冬日的阳光是温柔的,即便直面也不会觉得刺眼,反倒像被一双温柔的大手拂过一样,整个身子都带着轻柔和舒服。

朱贵妃扬起脸看了眼窗外,浅金色的阳光照在她的面庞上,脸上一层淡淡的绒毛清晰可见。

今晨的紫宸殿没有焚香,只放了几株半开未开的腊梅在里面,味道很淡,却很素雅舒心。

徐遂抬目凝着她看了好半晌,轻咳了一声,无奈叹道:“你果然还是怨朕的,是吗?”他的目光放在朱贵妃姣好的面庞上,眼中带了点哀色。

她脸上虽然有那么点难受的神情,但朱贵妃看出来了,他希望她否认,就像以往她附和他一样。

但这次,却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朱贵妃做出惊讶的神情:“原来圣人早就知道啊。”她声音慢条斯理,不像在说着陈年旧怨,倒像是在闲聊今日的天气不错。

停顿了一瞬,她勾起唇角绽开一个笑,语调轻快起来:“圣人让我从太子妃做贵妃的那一刻,不就早该知道咱们不是夫妻了么?”不再是地位相当的夫妻,而是丈夫和妾室。

她歪着头努力回想了下,徐晏帮她从外面买的那些话本子上写的东西,有些疑惑地问:“还是说,虽然我只是个贵妃,其实上在圣人心里,是将我当皇后看的?”

说到这,她略微迟疑了半分,这不能够吧?再怎么样,他应该也干不出这种蠢事吧?

徐遂沉默了片刻,没有接她的话,他没说的是自己心里真的还是将她当做妻子看的,一切不过是权衡之计罢了。

明明以前很懂事体贴的,怎么年纪大了后,反倒还开始计较起这些小事?

“少君。”徐遂轻叹了一口气,放缓了语调,“朕从前就说过,不过是为了防止外戚势大罢了。一旦外戚干政,朝政定然不稳。”

他当年不愿意立徐晏为太子的主要原因,也是担心朱家太过志得意满。

朱贵妃将视线从轩窗那边收回来,想着刚才的话本,慢慢皱起了眉头,冷笑了声:“圣人莫非觉得,我很好诓骗?若是我没记错,圣人登极的时候,我阿耶薨逝、阿弟病重。外戚干政?我阿兄哪来的能耐干政?”谁不知道她阿兄朱翰才智平庸,就他还能干政,那她朱字能倒过来写!

族里其他房更是没什么能力,少有的几个高官和她隔得稍有点远。当时她被封为贵妃,有几房的人不想着怎么好好上进,竟然还想着送女邀宠!

皇帝有多忌惮朱家女他们看不出来?还邀宠,真不怕邀着邀着哪日脑袋掉了。

后来那几房的人被她直接派女官过去骂了一顿,即便是出嫁的女儿她都不放过,直接让女官去人婆家那训斥。

这一通搞得几房都没了脸面,各处宴饮都躲了好些日子,一消停就是这么多年。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她就是觉得难以接受,这人的脑子到底是为何这么异于常人,总要做出一副众人皆醉他独醒的姿态???

徐遂先是呆滞了片刻,随后怔怔的应了一声:“彼时太想当然了,后来却是骑虎难下。”他父亲冲龄践祚,太后临朝称制多年,但到后来即使他父亲都过了十八岁,却迟迟不肯为他父亲加元服、归政于皇帝。

皇帝年幼,太后临朝称制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政绩要是出色还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受后世人赞叹。但却出了问题,问题就在太后迟迟没有归政上面。

也不是太后不想归,而是被外戚给挟持住了,她那个太后也不过是个傀儡。

就是因为这件往事,才让他对外戚产生了深深的阴影,忌惮至极。这才灵光一闪,干出了不立皇后的事。

“后来朕也补偿你了,让你的仪仗礼制可破格与太子等同。”徐遂垂眸说了一句,声音放缓了些。

“圣人总是会给自己找一些借口。”朱贵妃眉梢微挑,“先不说我在后人眼里如何,也不说从太子妃降为贵妃的品轶、礼制的落差。单说我那时候的日子有多难过,圣人知道么?”

贵妃品轶不低,四妃并为正一品,且贵妃又是四妃之首。

但太子妃是没有品轶的,因为是国之储贰的正妻、未来的皇后,哪里还需要什么品轶,她在宫中,只需拜太后和皇后。

“朕知道,所以朕后来竭力补偿你了。”徐遂的声音稍急促了些,“何况就算曾经不愿意过,最后不也是三郎做了太子?少君,你别这个样子,你当知道,朕对你的心意从未变过。”

风顺着敞开的窗户吹了进来,声音很大,盖过了她最后的两个字。须臾,她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他听:“圣人不知道呀。圣人总是自己快活就好了,哪里会管旁人的死活。”

“圣人的那丁点喜欢,也不过是闲暇时,从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施舍罢了。”

“少得可怜。”

一道“哐当”响声传来,她循声望去,原来是一盆摆在窗台上的花,被猛烈的风给吹倒在了屋内。

这声沉闷声响打破了屋中的寂静,不知何时连松树也跟着响了起来。

“既如此,那我也自己快活就行。”朱贵妃蓦地抄起了桌案上已经放凉了的药,“……管不着圣人的死活了。”她一只手按住皇帝的身子,拿着药碗直接灌了过去。

徐遂一时不察,竟是被她给直接灌完了大半碗药。

苦涩的药汁流进了口中、鼻腔里、半张脸都是,剩下的全淌到了衣襟和被衾上。

“咳咳……”他开始剧烈的咳嗽,整张脸涨的通红,胸腔里头的心跳急速加快,像要将肺给咳出来一般。

朱贵妃将药碗搁置在旁边,拿帕子擦了擦手,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浅笑:“多谢圣人教导。”她擦完后,将帕子随手扔到了榻上,转过身子施施然离去。

殿里只剩下她身上残存的馨香。

直到朱贵妃出去了,侍奉的宫人方才敢入内,急忙给皇帝擦拭身子、换被衾、床单、衣衫。

徐遂还未从那阵剧烈咳嗽中缓过劲来,便看到了侍从呈上来的一份文书。

是太子已经命门下省草拟好了诏书,送来给他过目的。徐晏闭着眼睛喘气,随手从侍从手里将文书抽了过来,缓了几息之后,睁开眼睛看过去。

白色略微泛黄的纸张,配上遒劲黑色端正楷书,徐遂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顾审的字。毕竟那人做了这么多年侍中,替他起草的诏书可不少。

不过一瞬,他便收回了心绪,定睛看向这份文书。上面清晰明白地写着,越王一干人等行大逆不道之事,意图谋反弑君弑父,于公于私都是罪大恶极之人。

这样十恶犯了谋反和恶逆两恶的人,理应褫夺封号、贬为庶人、逐出皇家,且按律应当赐死。如今首犯越王和晋王已经伏诛,其余浔阳公主、宜春公主之流,也理应按律处置。

徐遂是一字一顿的将文书给看完的,看得极其艰难,明明每个字都认识,每句话也都认识,但却像是一本晦涩难懂的古书,费了老大的劲才能看完。

侍从在旁恭敬问着圣人是否要批准。

良久,徐遂将纸团砸了过去,咬牙道:“滚!”甫一说完这句话,竟是咳出了几口血,一歪头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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