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奔赴正义,还人间清白①⑨(1 / 2)
“小男孩?”
风红缨噎了下,这么刺激吗?未婚先孕?
不对,还没十个月呢,小男孩未必是她几个哥哥的…
“大学生——”
一道清亮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风红缨蓦然回眸。
门口站着一个少年,少年一改从前装扮,穿着半袖敞开的衣裳,下半身短裤,头上戴着宽宽的草帽,裸露出来的肌肤晒得发红,小脸黄中泛黑。
只那双出色的眸子依然光彩照人。
“小白!”
风红缨惊呼一声:“你没回家?你来这干嘛?”
“小白?”风家男人均挠头。
风红缨舔了下嘴皮,讪讪解释:“他白,比我白,我就随口喊他小白。”
少年咧开嘴,笑道:“就跟我喊你大学生一样。”
“不过我有名有姓,我姓崔,单字一个庶。”
“崔庶?”
“对,崔庶,我姐给我起的名。”
风红缨恍了下神:“哪个庶?”
少年声音变小了很多。
“庶子的庶。我跟我姐同父异母,我妈是她后妈,也不能算后妈,我妈和爸爸没领结婚证,按照古时的说法,我应该是庶子。”
风红缨咬咬唇,旋即摇头。
“不对。”
少年:“什么不对。”
“《易·系辞下》有云,天下凡贤德之人皆称为‘庶几’,我想,你姐大概是这个意思。”
姐姐死了这么久,少年仍愿冒着生命危险去刺杀刘老板,可见姐弟俩关系不一般,既然这样,她想在崔庶的名字上渡一层光。
说不定那位同仁也是这个意思。
希望弟弟做个贤德之才。
除此之外,看到少年,不知为何让她想起一个好友。
那人单字庶,犹记得她问那人姓甚名谁时,那人颇为羞赧,似觉得名字十分拿不出口。
自卑。
也许和少年一样,从小到大都以为自己的名字含贬义。
少年比他幸运,那人两只眼都瞎了…
“真的吗?”少年异常开心,明亮的双眸蹦出光彩。
“真的。”
少年又蹦又跳,笑言道:“还没问大学生你叫什么呢?”
“风红缨,红缨枪的红缨。”
“那我以后就叫你红缨姐?”
望着少年的轮廓,风红缨的思绪飘飞要远方,闻言淡笑。
“好。”
按年龄算,她在未来的和平年代遇上的庶哥大概和少年差不多大。
就当眼前的少年是庶哥吧。
她见过庶哥墨镜下的瞳孔,黑漆漆的…少年的瞳孔很漂亮,眸子泛着浅浅蓝光,假如庶哥也有这样一对眸子,那该多好…
-
饭毕,风延吉交代起为什么要将少年带回来。
“他爸妈都没了。”
风延吉说得很小声:“他姐噩耗传出来后,他爸就脑中风走了,他妈心脏不好,随他爸去了,现在家里就剩他一个人。”
风红缨瞥了眼炕床上和小尧里玩得欢快的崔庶。
压低声音道:“当地派出所不是说送他回老家吗?咋跟你来这了?他家里长辈难道都没了?”
风延吉叹气,“我压根就不认识他,是他找上我的,一口一个大学生地喊,我还以为他是骗子呢,送到派出所一问,才知道他和你相识。”
“派出所给他老家打了电话,倒是有几个直系亲戚,但没人愿意养他,还说什么要养他也成,我每年都要付钱,我一听不干了,半大的小伙子到哪能饿着?”
“亲戚不养那就跟我回戈壁滩,我们哥几个到时候帮他搭个小屋子,他自己养活自己。”
说完,风延吉小心翼翼地问:“小妹,你不介意我带个人回来吧?”
风家大家长虽然是风延荣,但内里真正做主的其实风红缨。
风红缨倘若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风延荣须得连夜将崔庶送走。
以前的风红缨就是这样,霸道,无理,不允许任何人进风家分走风家兄弟对她的宠爱。
眼下来了个崔庶,崔庶比风红缨小,搁在从前,风红缨早就该闹了…
这不是因为风红缨之前来信说想让风家几个兄弟带嫂子回家吗?
风延吉想着小妹些许长大了,所以才自作主张将崔庶带了回来。
“我介意干啥?”风红缨反问。
她不也带了一个人回来吗?
风延吉:“哈哈哈,我忘了小尧里就是你带回来的…”
风红缨扭头注视着崔庶那张脸,稚嫩,憔悴,卑微,渴求…
看着看着,风红缨背后忽然滑过一股电流。
“崔庶。”风红缨喊。
崔庶嚼着葡萄,闻声抬眸,亮晶晶的两颗瞳孔里印着风红缨的身影。
“红缨姐,你喊我干嘛?”
风红缨嘴唇蠕动,鼓起勇气问:“你会拉二胡吗?”
风家几个兄弟笑了,他们还以为小妹要问什么呢。
“小妹想听二胡音了?等着,大哥明儿就让村子搭台唱戏。”
“今年地里庄稼收成好,我这个做村长的,早就该安排一出戏热闹热闹了,到时候我让戏班子拉二胡的先生单独拉一段给你听,好不好?”
风红缨没颔首,而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崔庶看。
她太思念和平年代的庶哥,以至于听到一个名字和他相似的人,她都停不下脚。
她希冀崔庶说他会拉二胡,这样一来,崔庶大概率可能就是后世天桥下的庶哥。
她在想,是不是因为她的原因,导致谋害崔庶的刘老板没了,所以崔庶的眼睛还在,未来的庶哥也就不会瞎……
另一边,她又纠结。
庶哥在天桥下流浪多年,后来因为一手二胡绝技在乐坛声望极高。
如果崔庶真的是庶哥,没有多年的流浪生涯加持,崔庶可能就认识不到未来的她,二胡手艺更不会被世人发现…
“二胡?”少年呆愣,“你怎么知道我会这个?”
风红缨蹭得站起来,脸色又惊又喜:“你真的会?!”
崔庶点头:“我妈从前是戏子,后来不让唱,拉出去□□…她二胡拉得可好了!”
顿了顿,崔庶难为情的自荐:“红缨姐,你要听我拉二胡吗?我妈不乐意教我拉二胡,不过前些年我在家偷偷学了点,你要是不嫌弃,我现在就拉给你听。”
风红缨热泪盈眶:“真的可以吗?”
崔庶:“当然!你帮我报了血海深仇,几位哥哥又收留了我,你们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拉个二胡算什么。”
风红缨红着眼去看风延荣。
风延荣拍大腿:“哭什么,不就一个二胡吗,得,你等着,我这就去借来。”
戈壁摊上的二胡不叫二胡,叫马尾胡琴。
为了让小妹听到胡琴声,风延荣一口气跑了好几个村子。
几个村子的人纷纷跑到风家张望,一打听才知道风家来了个会拉马尾胡琴的小子。
这天晚上,外边的风沙很懂事,静静的歇在地上没有卷起。
风家小院里油灯常亮,丝丝缕缕宛转悠扬的胡琴声漂浮在小院上空,娓娓动听。
耳畔传来熟悉的调子,风红缨背过身,泪湿衣襟。
坐在简陋台子上的崔庶眼睫颤了颤。
原来红缨姐喜欢胡琴声呀。
多年后,总有人问崔庶为什么要选择冷门乐器二胡,崔庶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的将原因道出来。
“她爱听,我就拉,没想到一拉就拉了半辈子。”
还拉出了名堂。
-
崔庶年少,风家经过商讨后,决定让崔庶继续读书。
至于读书的费用,风延荣先垫着,等崔庶长大后再还。
崔庶和小尧里相差四五岁,小尧里因为家里成分原因没有学校收他,现在好了,崔庶白天在学校学,晚上可以将学过的知识教给小尧里,还能借此复习。
小尧里的学习问题得以解决后,风红缨肩上的胆子轻了很多。
现在的她,只需一心专注攒积分剥离深潭甜水金手指,等她离开了此地,金手指还能继续造福千万百姓。
-
《春芽》报社编辑办公桌上放着最新一期报刊。
旁边有一张报表,上面列着该季度报纸的销售情况。
全国有二十来个《春芽》,排除首都,香江这种大都市,其余地方的《春芽》销售量均比不过戈壁滩。
最近几天,各地《春芽》负责人接二连三的往戈壁摊上跑,试图参透这边报纸销售量卓越的原因。
淮子洲将今日要调研的案子按人头分发下去。
“小风——”淮子洲喊,“你去珈六村调解刁周两家。”
周阿云已经入狱,考虑到儿子乌龙生病,丈夫有精神病,政府向周家撒了个善意的谎言,只说周阿云要去外地工作。
不曾想,周阿云的丈夫离不开周阿云,久而见不到周阿云,男人抱着乌龙找上小豆子家,吵着闹着要小豆子的爸爸刁兴华将周阿云还给他。
刁兴华心里憋着气,他早就想找周家人报仇,男人找上门,正好如了刁兴华的意,两人在村里打得不可开交,两人均头破血流。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庄沙水调解了好几回,无奈两人都不听劝阻。
庄沙水不可能天天盯着两人,就将这事移交给报社,希望派个靠谱的记者去村里开导开导两人。
在戈壁滩,报社工作者的威信有时候并不比警察低。
她们有笔,笔写万千事。
她们是沙漠中的一种王。
手中的笔就是战场上的刀枪,横能针砭时弊,竖能裁体量衣,用一只笔代替民众的眼,将社会上的阴暗和光明都诉诸到纸上。
风红缨转了下笔。
“好,我下午过去。”
上午她还得跑一趟李家。
“红缨很忙吗?”一道声音插过来,是乌云雅。
乌云雅款款而笑:“你如果忙不过来,我可以帮你的。”
不等风红缨说话,乌云雅故作体贴的对淮子洲道:“淮主任,要不把红缨今天下午的任务交给我吧,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淮子洲挑眉看着风红缨。
风红缨手中的笔继续转动,迟迟没有回应。
屋内其他人都低着头发笑。
这已经不是乌云雅第一次截风红缨的案子。
乌云雅的能力并不差,一次两次,大家当然以为乌云雅是真的心疼风红缨这个侄女,所以才站出来替风红缨分担一二。
可一旦次数多了,难免让人遐想乌云雅这么做的真正意图。
到底是真的心疼风红缨,还是想东施效颦?以为接手了风红缨的任务就能成为报社一姐?
乌云雅脸红红的,瞪着无辜的大眼睛。
“大家都看着我干嘛,我是看红缨她最近天天东奔西走累的紧,所以才——”
“谢了。”
风红缨打断乌云雅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对淮子洲道:“让她去吧,近期我的重心分在李官的案子上,顾不上别的事。”
乌云雅笑起来:“你安心跟李官的报道就成,刁、周两家的事交给我没问题的。”
她这个侄女因为这个案子的报道而成名,她吃不上肉,总能喝点汤吧。
等着吧,她一定能完美的将刁、周两家安抚好。
连风红缨都处理不了的两家恩怨,如果她从中调谐好了,那她岂不是比风红缨还厉害?
一想到这,乌云雅嘴角的笑容放大。
风红缨捕捉到乌云雅眼里的小得意,幽幽叹了口气。
小豆子活生生被割掉一个肾脏,这种伤身折寿的事,刁兴华绝对不可能轻易和周家和解。
刁兴华放过狠话,想和解可以,让周阿云的儿子赔一个肾给小豆子。
两家的恩怨连政府都调解不妥,乌云雅上杆子去,回头有的是苦吃。
分好任务,风红缨背着包往外走,身后跟着几个尾巴。
这些人是其他地方《春芽》报社的记者,千里迢迢过来学习借鉴,听说风红缨要去李官家,一个个兴奋的像生产队里边的牛。
报社在市里,李官所在的珈三村在沙漠中,步行得一个多小时。
到了中午,头顶的太阳和风火轮没区别,热得人心发慌。
风红缨将驼峰上的水壶发给几人。
泉水甘甜,驱散了丝丝燥热。
“小风同志,你们这的环境太艰难了。”
说话的人叫乔舒敏,比风红缨大几岁,是当地报社派来的记者代表,小有名气。
风红缨笑而不语。
乔舒敏摸摸皮毛晒得发烫的骆驼,不由咂舌。
“你出任务就骑它吗?你们分刊赚得多,淮主任为什么没给你配一个的坐骑?不说汽车,安排个自行车应该没问题吧?”
风红缨挠挠小毛的脑袋,叹气道:“黄土地,沙尘飞舞,这样的环境怎么骑车?”
乔舒敏和同事们相视一眼,跟着叹气。
没来戈壁滩之前,他们以为能将《春芽》报刊卖至脱销的报社肯定身处在首都那样的大都市,可来了之后才非常不是那么回事。
乔舒敏很好奇这边的《春芽》报社为什么能做的这么红火。
风红缨眯着眼眺望远方,远处黄沙飞卷视线朦胧,可还是能看到袅袅炊烟。
“有人的地方就有新闻。”
风红缨轻启唇角:“在我眼里,新闻无大小之分。”
乔舒敏听得稀里糊涂,按捺下疑惑,继续跟着风红缨往沙漠中走。
“滚——”
一道咆哮从李家小院里传来,风红缨松开手中的骆驼绳,飞快地冲进院子。
乔舒敏紧随其后。
风红缨扑过来扶住摔倒的孙晓柔。
孙晓柔的身子因为生孩子过密坏透了,当下被李官这么狠狠一推,孙晓柔纤细的双腿直打哆嗦。
“没事吧?”风红缨担忧地问。
头重脚轻的孙晓柔脸色惨白,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两个小女儿见爸爸打妈妈,哭得稀里哗啦。
李官倒好,坐在门槛上像无事人一样,继续美滋滋的抽烟。
见风红缨拿出随身带的解暑药给孙晓柔喝,李官嗤了声。
“大记者既然这么好心,不如将她送医院治治,回头她如果能怀上一个小崽子,也不枉你三天两头的往我家跑。”
孙晓柔知道风红缨不喜欢听她男人说这话,挣扎着伸出手想要捂住风红缨的耳朵。
“你好好休息。”
风红缨对这个女人是怜悯多过失望。
将孙晓柔抱到阴凉处,风红缨起身来到李官面前。
“政府不是和你说了吗?你们家不能再要孩子。”
李官:“鬼扯,我就要怎么了?”
乔舒敏嘿了声,叉腰:“你这同志怎么能这么说话,你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你已经有三个孩子,听小风同志说,你连三个孩子都养不起你还要生?生了谁养?你这是害孩子知道吗?”
李官鼻孔喘粗气:“要你管?你又是哪根葱?”
“你!”乔舒敏气得头疼。
风红缨怒瞪着李官:“她管不着,政府管!李官,你读过书,应该知道藐视国法会有什么惩罚吧?”
李官背过身,明显听懂了风红缨话里的意思。
风红目光梭巡着这个破败不堪的小院子,深吸一口气。
“李官,你上过大学,有些东西不用我说,你心里有数,为什么晓柔姐生了三个孩子都是女孩,归根到底,问题出在你身上…”
李官夹烟的手指抖了下。
“我接下来的话,你不爱听,但我还是要说。”
“库班老师养了你三十年,他有错,错在过失杀了你儿子,但他对你的恩情,你摸着良心好好想想,他于你而言算不算一个称职的父亲?”
“相比他的养育之恩,你回过头看看你自己,口口声声说要为儿子报仇,那你三个女儿呢?她们就活该跟着你受罪?李官,珍惜当下吧。”
“晓柔姐。”
风红缨径直从李官面前走过,将兜里剩下的祛暑药塞到女人手中。
“对自己好一点,不想秀儿三姐妹有后妈,那就别再吃那啥禁药了。”
孙晓柔双手捧着药,眼角含泪,听到风红缨的后半句话,女人呼吸急促了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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