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师兄(2 / 2)
御羽心想了一下,建议道:“那待会儿去找灵均长老吧,让他给你看看。”
周流却又像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他犹豫着,觉得这样拒绝御羽心的建议不太好,但又实在有些抗拒,只能小声说:“……我不想去看病。”
“但是你让我去,”周流立刻说,“我就去。”
御羽心无语了:“……你不想做的事情,为什么我要逼你。”
“那我给你吹首曲子吧,”御羽心又说,“你想听什么?”
御羽心修习的功法本就有抚人心神的功效,不过现在她没有带琴,只能随便从树上摘下来一片叶子。周流用衣袖将她摘下来的叶子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一边递给她,一边说:“什么都可以……我都喜欢听。”
周流虽然性格腼腆,但说话却颇为直白。然而他将话说出口之后,又极容易感到羞涩和难为情,往往别人还没觉得有什么,他自己倒是一个劲儿的害羞起来了。
就像是此时此刻,他刚说了“我喜欢听”,就反应过来这样的措辞未免过于大胆和引人误会——当然,这也没什么可误会的——然后便微微红了脸,他心思敏感,下意识地就去偷看御羽心的反应,见她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这句话或许只是普通的赞美之词而不为所动,很快就感受到了些许失落。
御羽心完全不懂怀春少男的纠结。
她嘴唇抿着叶子,很快,一首轻快婉转的曲子就响了起来。
周流只懂剑,不懂音律,他愣愣地盯着御羽心的侧脸,半晌后才羞涩地笑了笑,说好听。
“我以前从未听过这首曲子,”周流问,“师妹,是你自己作的吗?我是不是第一个听这首曲子的人啊?”
御羽心朝躺在手心里的叶子吹了口气,叶子很快就从她的掌心里晃晃悠悠地飘走了。她诚实地回答说:“不是,这是黎放教我的,据说是北境那边的民歌。好听吧?”
周流:“………………”
“哦……”周流漆黑的瞳孔一动不动,他张了张嘴,却全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哦。”
悬霄宗一向跟宸星道府交好,互有交流往来,而黎放正是宸星道府脉主的亲传弟子。
在一次脉主带着徒弟亲自前来悬霄宗登门拜访中,周流跟黎放成了朋友。周流性格腼腆又孤僻,比起结交朋友,他更喜欢跟御羽心待在一起;而黎放则是高冷寡言,让人一眼看了就不敢轻易接近。
两人之所以会成为朋友,只是因为周流见过了黎放的刀,黎放见过了周流的剑。
黎放是北境黎家的继承人,又是宸星道府脉主的亲传弟子;而御羽心是悬霄宗掌门的女儿,又是疏和仙君唯一的徒弟。两个身世背景相当的人也顺其自然地认识了。
周流总觉得黎放对待御羽心的态度是不一样的——他一边认为黎放是自己唯一的朋友,一边又用鲜为人知的、异样的、藏着嫉妒的目光审视着这“唯一的朋友”,并为自己的卑劣、敏感和下作感到难以言喻的羞耻。
或许是他想多了呢?
或许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呢?
周流忍不住这样猜测道。
可是黎放的举动打碎了他的猜测。
在离开悬霄宗,返回北境的前夜,黎放托他将一支竹笛转赠给御羽心——这支竹笛是他自己做的,周流想,黎放以前肯定没有送过任何一位姑娘礼物,并且由衷地为此感到难为情,只能委托其他人将礼物送出去。
可是他找错人了。
“……师妹,”周流冷不丁地说,“你和黎放的关系,很好吗?”
御羽心想了想,觉得关系有多好倒也不至于,但也不算太差,便回答道:“还行吧。”
周流却什么也听不见了,他只觉得吵。
他皱起眉,清俊的脸上更添一分纸一般的苍白。他痛苦地按住额头,再一次说:“……师妹,我头疼。”
御羽心掐了个净身诀,让意识不清、浑浑噩噩的周流变得干净而整洁。
他看上去消瘦了很多了,脸色苍白,眼下透着深重的青黑色,应该是很久没有休息过了。
因为长时间的意识不清,他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不同寻常、生人勿近的气质,他涣散的目光逐渐清晰了起来,漆黑的瞳孔神经质地颤动一下,才缓慢地将目光移在御羽心的脸上。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御羽心,犹如一个不识字的乡野村夫正在努力识字一样,仔细而认真地辨认着御羽心的脸。
“师兄,”御羽心问,“你头还疼吗?”
周流:“……”
周流怔怔地看着御羽心的脸,用没有感情的声音毫无起伏地回答说:“师妹……我头疼。”
御羽心知道了。
周流没有认出她是谁。
尽管他已经认不出她是谁了,但还是会下意识地把每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少女,都当成是师妹。
“放心,很快就不疼了。”
御羽心这么说着,伸出手去,抚在周流的头顶上。周流恍然不觉,仍凭她随意动作,御羽心仔细摸了摸,果不其然,发现在他的头顶上,有五处小小的凸起,如果不仔细查找,根本发现不了。
那是五根打入周流脑子里的迷神钉。
……对,没错,还是御羽心她爹,御寒清动的手。
为了增加镇派之剑太岁的威力,御寒清不惜将魔尊的手骨熔进了剑中,而周流本就是半魔之体,体质无比适合已经成了魔剑的太岁,他拿着太岁,修行更是一日千里——只是身上魔性更甚,几乎到了快要掩藏不住的程度了。
而御寒清为了能更好的控制周流,给他的脑子里打入了驱使傀儡所用的迷神钉。
御寒清就是想让周流变成一具供他驱使的傀儡。
一根迷神钉就足以让金丹修士神志失常,更何况是五根呢?
周流不疯都没道理。
御羽心想把他脑子里的迷神钉取出来。
可是周流察觉了她的动作,他缓慢而迟钝地抬起眼睛,漆黑的瞳孔颜色更深,消融了所有能渗进去的微光。
他目光诡异而幽怨,声音艰涩地道:“师妹……你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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