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 66 章(1 / 2)
农村人,谁干活的日子不是一天接着一天,他们没有节假日,每天都要拼了命的干活,才能让一家大小吃饱肚子。
可是小年这一天,当平安庄上工哨再一次响起的时候,社员们是一个个带着笑脸来上工的,好象他们不是要劳动,而是有什么喜事。
不光社员们出来的又快又早,各家能走得动的老人,还有在一个地方根本站不住、非得四处乱跑宣示自己存在的孩子们,都跟着出来了。
因为头一天晚上夏队长就让人通知了,今天平安庄生产队要杀年猪,大家不光要一起吃杀猪菜,上午生产队也不给大家派活,所有劳动力都歇半天!
老农民除了老天爷闹天气不能下地或是过年,什么时候集体歇过半天假?所以哨声一响,大家跟看西洋景似的,都来看热闹,哪怕自己也是热闹中的一个。
老人们站不多长时间,看着壮劳力们把猪从猪圈抓出来绑好,品评了一下两头猪各能出多少肉,就回家等着吃杀猪菜去了。小孩子四处乱跑太碍事儿,不时被自家大人骂几句,哭或不哭的都被撵走了。
猪圈前的空地上一下子空荡起来,只剩下案子上不时嚎叫两声的猪。
夏菊花不敢看杀猪,正在和一群妇女烧褪猪毛的开水。
“队长,你别占手了,这水马上就开了。”李常旺家的,不,应该叫她赵仙枝,满脸带笑的怎么也不肯让夏菊花干活。
夏菊花也很惆怅呀,她在知道李常旺家的和李常满家的本名一个叫赵仙枝一个叫常仙草后,觉得自己明白这两个人为啥总是不对付了。
她很怀疑自己当初劝赵仙枝要好好跟常仙草相处,是不是错了。
因为赵仙枝“改邪归正”之后,常仙草在从不适应到适应再到故意要压赵仙枝一头,转换的过程太快,快到夏菊花都没来得及敲打一下常仙草。
说起来这两人还真是一个不怨一个,赵仙枝不找事儿后,常仙草都快不知道自己姓啥了,老想拿话磕打一下她。这不,赵仙枝刚让夏菊花别动手,常仙草就有话了:
“哎呀,这话说的可真好听。要是真心疼咱们队长,那你快点儿一个人把活都干了,要不队长心疼我们,要帮着我们干可咋办?”
赵仙枝咬牙,再咬牙,愣是一声都没吭的默默烧自己的火。夏菊花就看了常仙草一眼,看的常仙草嘴张了张,终究没再说出别的话。
本来听到常仙草磕打赵仙枝,边上的妇女还想跟着打趣两句,发现夏菊花脸色不好,一个个都低下头干自己的活,谁也不出头说话了。
挺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冷清下来,常仙草自己也有些后悔。可她不是赵仙枝一样有拉得下脸面给人赔不是的人,除了抢着干活外,就是抢着干活。
夏菊花还能说什么?两个人中有一个人能忍住,就能维持面表的和平。不过对于赵仙枝竟然忍下来,她还是很欣慰的,不介意让大家知道,自己就是看重赵仙枝。
“仙枝,你跟我来一趟,去我家取点儿东西。”夏菊花招呼赵仙枝一声,自己先出屋去了。常仙草看着夏菊花的背影,又看了看已经站起身来的赵仙枝,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等两人都走了,常仙草身边的人才对她说:“你老磕打她干啥,惹的队长嫂子都不高兴了。我看这些日子赵仙枝改了不少,见面也主动跟你打招呼,你说几句她也不还嘴。可别哪天把她惹急眼了,向队长告你的状。”
“我就是看不惯她。”常仙草也有一肚子话要说:“你说队长咋就那么喜欢她呢,不就是会拍马屁吗?”几次通知杂姓的事儿,队长可都交给她了,凭什么管人的事儿还让赵仙枝负责。
赵仙枝现在心里却美滋滋的。常仙草再磕打自己又怎么样,队长还是最信任自己,回家取东西都带着自己,她常仙草行吗?
可是看着夏菊花一下子端出的两大盆鸡蛋,赵仙枝恨不得陪队长回家的是常仙草:别看平安庄家家都养着几只鸡,可是谁家也不可能存这么多鸡蛋。这分明是社员们拿来给队长补身子的。
“队长,你拿这么些鸡蛋做啥?”赵仙枝的声音都有点嗑巴了。
夏菊花却一脸理所当然的说:“炒着吃呀。今天不是大家一起吃杀猪菜吗,加个菜让大家伙一起高兴高兴。”
赵仙枝很想告诉夏菊花,如果大家知道这鸡蛋是他们自己送来的,肯定高兴不起来。偏偏这段时间她服从夏菊花成了习惯,哪怕心里不愿意,还是端起一盆鸡蛋,跟着夏菊花往生产队的院子走。
“队长,这不合适。”走到半路,赵仙枝想起了一个理由:“杀猪菜用的猪下水猪骨头都是生产队的,大家吃生产队的心安理得。可是吃你自己家的,你让大家怎么咽得下去。”
“你不爱吃炒鸡蛋?”夏菊花连停下的意思都没有,边走边漫不经心的问。
谁不爱吃炒鸡蛋,别说用油炒了,就是白水煮的鸡蛋大人一年到头能吃几回,孩子不馋的哭上几回,都舍不得煮好不好?赵仙枝觉得队长是故意不想让自己说话,嘟着嘴不吭声了。
常仙草见到赵仙枝和夏菊花端来的鸡蛋却炸毛了:“赵仙枝,你脑袋里装的是啥?队长让你端你就端呀,敢情不是你自己的东西你不心疼。你咋不把自己家的端来呢。这是,这是给队长补身子的,你吃了不怕顺肋巴下去!”
夏菊花放下鸡蛋,一边敲打着自己胳膊一边说:“仙草,你少说两句。这两天仙枝够让着你的了,你是当嫂子的,也不能仗着她不好回嘴老欺负她。”
常仙草不干:“行,我以后不拿话磕打她,可是队长这鸡蛋你得拿回去。生产队吃杀猪菜,凭啥你个人出东西。”
“你咋还来脾气了呢。”夏菊花觉得炸毛的常仙草有一种莫明的喜感:“说实话吧,这鸡蛋的确是大家送给我的。可我能不知道大家从嘴里省出这些鸡蛋来多不容易?就跟你说的似的,从大家嘴里省出来,我自己吃了独食,那还不得顺肋巴下去。”
“正好,今天不光是咱们生产队杀年猪,还是五爷的生日。我就想着干脆借花献佛,把鸡蛋拿出来,当是我这个做晚辈的给五爷生日凑个菜。”
“嫂子,我爷过生日,哪能让你凑菜呢,要凑也得是我们几家来凑。”刘二喜媳妇李招弟不干了,站出来帮着常仙草说话。
不过她们说再多,也抵不过下定决心的夏菊花。最后她用自己再也不想新花样教大家来“威胁”妇女们,才算是把反对的声音给盖过去了。
反对的声音是没有了,妇女们却凑在一起嘀咕起来,一会儿有人回家拿几个土豆,一会别人又带来几个白菜,还有拿来粉条的,更有拿来干蘑菇发上的……
夏菊花看着跟老鼠搬家一样把自己家里东西一点儿点儿拿来,却满面笑容的妇女们,没有出声阻止她们。干嘛要阻止呢,难道只许她一个人为大家奉献,不允许别人添砖加瓦?
一个集体,从来不是靠一个人的奉献就能长长远远走下去的。只有集体的所有成员,都自觉的为集体着想,要为集体贡献自己的力量,这个集体才更有凝聚力。
有凝聚力的集体,面对风浪的时候,才能经受得起磨难不被压垮!
没参与杀猪的男人们,早已经垒起了六个简易灶台,有几家主动提供锅的,也已经把锅安到灶台上。柴火填进灶里,很快就噼里啪啦的着了起来,锅里的水渐渐升起蒸汽……
那边猪已经杀好,开水一盆一盆浇下去,杀猪匠飞快的褪着猪毛,很快白条猪就出现在大家面前,围观的人不由吸了一口气。等杀猪匠把猪头下水分割好,好些人都催陈秋生:“快过称,快过称。”
过了称才知道两头猪究竟出了多少肉,才能算出一个人能分几两肉。
很遗憾,两个猪头就占了三十多斤,下水又去了四十来斤,能分给社员们的猪肉,只有二百二十五斤,不包括骨头!
听到这个数字,经历过物质丰富年代的夏菊花,当然是不满意的,可平安庄的社员们没有多失望,去了不能分肉的欠帐户,按工分算下来一口人总能分到三两肉,在附近几个生产队不算少了。
夏菊花在分肉之前,对大家说:“谁家过年还不吃顿饺子。我是这么想的,老董叔他们七户,还是一户分一斤肉,至于欠下的工分,来年让他们再补上,大家说行不行?”
五爷头一个点头:“行,有啥不行的。工分补不补都行。”
陈秋生也说:“我也觉得工分补不补都行,说实在的,老董叔他们一年到头也没闲着,就是干不了重活才挣不下工分。今年冬天他们几家不是也有人跟着编席,现在也跟着大家漏粉儿,来年肯定不差这点儿工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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