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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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顺气的把夏菊花单独留下来,夏菊花恨不得自己病上一病:“大队长,我也没办法。”总不能别的生产队都不交公粮,平安庄图表现带这个头。

“咱们好歹有点儿收成,别的大队能把种子收回来就算好样的。”李长顺眉头就没松开过:“要是都不交公粮,县城里的人吃啥?”

你咋不放眼全球呢?

夏菊花心里嘟嚷一句,嘴也没闲着:“去年咱们可支援灾区来着,现在咱们受灾了,总不能没人管吧?”

李长顺就沉默下来。要让夏菊花说,人家公社张主任现在都抗着,没让粮站下交公粮的通知,李长顺也该想想咋让各生产队快点儿把收上来的红薯漏成粉儿,而不是老想着完成公粮任务。

平安庄大队不向上级伸手要返销粮、救济粮,就是给集体减轻负担了,何必把自己抠的这么死?

想到漏粉,夏菊花就不能不想起平安庄还有脱好晒干的那些土坯:“大队长,明天我得回娘家一趟,不能来开会了,我让秋生过来吧?”

早知道平安庄脱了不少土坯的李长顺,太知道夏菊花为啥要回娘家了,带着点儿不确定问:“你能说动你那个堂叔?”

夏菊花从不是把话说满的人:“能不能说动,都得试试不是?”

要说李长顺这个人吧,心里永远有一本自己的帐,他关心的人多,有些大家长劫富济贫的观念。可不能否认,他对有出息的孩子很偏爱,比如对夏菊花的要求,答应的就比别的生产队长痛快。

于是近一年多没回娘家的夏菊花,就出现在了夏家庄的街道上。满囤头一个看到了大姑,还没敢认,等人走近了才一蹦三尺高:“大姑?真是你呀大姑,你咋回来了呢,也没给我送个信,我去接你多好?”

傻孩子,还当是过去呢,出门子的姑娘要回娘家,还得娘家人赶个毛驴接人呀?夏菊花把自行车往满囤手里一塞:“你今天咋没上工,在这儿站着呢?”

“我等我三爷呢。”满囤把自行车推的歪歪斜斜,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今天我娘说包点儿包子,叫我三爷到家里吃饭呢。”

可真是巧了,夏菊花要找的人,就是满囤嘴里的三爷,也是夏菊花的三堂叔。只是这位堂叔命不大好,年轻的时候在地主的砖窑上当过把头,用挣下的钱买了几亩地,刚晴天的时候就被定为了中农。

在人人扛活的北部平原,中农的成份已经不低了。所以觉醒了的媳妇就跟他离了婚,带着孩子另嫁他人了。这让堂叔倍受打击,总觉得自己在砖窑上挣的也是手艺钱,买地也是为了让媳妇孩子过上好日子。

那些年媳妇也没少跟人显摆自家日子好过,咋一定了成份就不跟自己过了呢?

枕边人和自己的亲骨肉都说跑就跑,一下子让堂叔失去了对人的信任,每天除了上工下工,哪谁也没有一句话,直到灾害那几年,才缓过劲来。

用堂叔自己的话说:跟人命比起来,啥都是虚的,都不如进口的那把粮食实在。跑了的媳妇要活着,想活的好没啥错。

让他发出这种感慨的,起源就是夏龙在堂叔快饿死的时候,掰给他的那块饼子。也是因此,跟谁也不亲近的堂叔,和夏龙一家子走的很近。夏家老人没的早,夏龙跟媳妇两也能干,孩子们都能帮上手,做点调样的都会叫堂叔一起吃。

“你娘咋今天想起包包子来啦?”夏菊花觉得以兄弟媳妇会过日子的劲头,不年不节的不会包包子吃。哪怕是素馅,包子皮咋也得放一半白面才能团成个——光放玉米面的话蒸出来拿都拿不起来。

满囤就笑着告诉他姑,今天是三爷的生日,所以他娘特意请假买了斤肉回来,用新分的麦子磨了面,给三爷过生日。

巧上加巧四个字,就是这么写出来的。夏菊花看着挂在车把上网兜里的两桶麦乳精,觉得这礼送给老人当生日礼物,不太磕碜。

何止是不磕碜,堂叔接过麦乳精的时候,眼角都有些湿了:“夏龙媳妇也是,这么老远还给你送啥信,不就是过个生日?”

夏菊花脸上的笑十分真诚:“三叔,你可别冤枉红翠,”叫出这个名字,夏菊花心里打了一个突,咋跟刘二壮家的红翠一个名呢,农民给闺女起名字都太不走心了:“我可没记着今天是你的生日,是有事儿求你才回夏家庄的。”

三堂叔只当夏菊花是为了不让自己有负担,笑眯眯的说:“行,不管你是赶上了,还是特意回来给三叔过生日,三叔都高兴着呢。你有啥事跟三叔说,三叔头拱地也给你办到喽。”

夏菊花当然不可能现在就说求人的话,她把自己带给夏龙、夏虎两家的东西,让许红翠给分开,还是一家一份没偏没向的五斤花生。

张凤玲很惊讶的问:“大姐,你们生产队今年还种花生了?我们生产队倒是种了,可惜长了没有半尺高,□□都是瘪的。”

许红翠拿胳膊肘子杵了她一下,说:“你管是不是大姐他们生产队种的,收好了过年给孩子们炒着吃不香吗?”

张凤玲一下子反应过来,冲着夏菊花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拿着花生回自己屋了。三叔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又仿佛啥也没看到,问起平安庄的收成来。

夏菊花说完平安庄的,也向三叔打听了一下夏家庄的收成,托了几口井的福,夏家庄今年的收成只比正常年份减产了不到两成,让三叔这样经历过几次旱灾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多亏你帮着生产队打了井,又捎信让生产队别惜力多浇地,要不今年就得有逃荒的。”三叔看向夏菊花的目光里有着感激,他觉得这感激不光自己得有,全夏家庄的社员都该有。

“你们生产队,咋交公粮呀?”心里感激了一番夏菊花的三叔,又关心起了农民最关心的问题。

夏菊花没急着回答,反而问:“咱们夏家庄已经准备交公粮了吗?”

三叔摇了摇头:“还没呢。听队长说,别的生产队没啥收成,想交也没粮食可交。可大队觉得夏家庄还有收成,应该交。”说到着长长叹了一口气:

“夏家庄的收成又不是老天爷扔下来的,也是大伙拼着命浇水才有的,咋就非得让夏家庄交公粮?要是得的这点儿收成都交了公粮,大伙干啥不跟别的生产队人一样,天天躲在树荫底下看蚂蚁上树?”

可不就是这样。夏菊花跟着点头:“我们大队更麻烦,个个生产队都有收成,怕是躲不过。”

光犯愁并不能解决交不交公粮的问题,夏菊花想着今天是三叔的生日,便不想再说这不高兴的话题,关心起三叔的日常来。听三叔的意思,许红翠和张凤玲两个真是没挑的好媳妇,对他这个不是亲的堂叔照顾的周到,时常让他心里内疚。

“你是长辈,他们照顾你也是应该的。”夏菊花劝三叔别多想。

三叔就抹了一把眼睛:“哪儿那么多应该的?整个夏家庄管我叫三叔的人多了去,连亲侄子我都有四五个,可谁管我冬天有没有棉衣穿,夏天粮食够不够吃过?”

“唉,人老了不中用了,我一年也挣不下多少工分,分红也少,说把自己分的粮食拿过来他们也不收,我不成了吃闲饭的了吗。”

“你可不是吃闲饭的。”夏菊花见三叔越说越伤心,尽量捡好听的说:“这十里八乡的,也就你有烧砖的手艺,哪个生产队想烧砖了,不得好说好道的请你。”

“不是这点儿手艺……”三叔说不下去,抬头看向从厨房里出来的满囤:“我就想着到时候带着满囤他烧几窑砖,等他们学会了以后我就不烧了。可今年这年景,哪个生产队有心思烧砖呢。”

“我们生产队烧。”夏菊花冲三叔拍起了胸脯。

吓得三叔忙拦她:“你可不敢这么想,就算你现在当了生产队长,可也不能这么干。要是让人说你以权谋私咋整。”

听三叔说出以权谋私几个字,夏菊花真的笑了起来:“三叔,我今天说特意回来求你,为的就是这个事儿。夏天的时候我已经让社员脱了好几窑土坯,就等着秋天不忙了,请你帮忙烧砖呢。”

“你们早早脱那些土坯,想干啥?”三叔没说自己帮不帮忙,开口要问清楚夏菊花是真的让自己帮忙,还是要让侄子们学会自己的手艺。

虽然他心里愿意教会满囤几个烧砖,可如果夏菊花想让侄子学手艺,却非得自己行开口,他心里可不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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