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心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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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江祈耳边嗡嗡作响,仿若那巴掌是狠狠打在自己脸上。平日他虽调皮捣蛋,可父亲从未动手打过他。心头,也被针扎一般,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他攥紧拳头,忽有种想给那老乞丐一拳的冲动,可慢慢的,又放下来,默默拉起那个年岁相仿的孩子走出去,去一旁人少的小巷子。

长随赶忙跑过来,上上下下仔细看过小主子,着急坏了。

瘦小孩子又扯了下江祈,胆怯看向长随,小声道:“人牙子……”

江祈困惑皱眉,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解释道:“这是我府上的长随,不是坏人,方才,对不起。”

江祈又问长随拿了碎银子,交给他:“算我赔给你的,拿去买口吃的吧,小心点,别再被抢了。”

长随叹气:“主子,估计咱们一走这银子就落到他们手里了。”

被保护得好好的小侯爷,哪里知晓这世间百态。

江祈沉默了,那孩子又拉他往巷子里走了走。

原来,还有一群躲在笼子里的,小的看着不过三四岁,大的也不过岁,大眼瞪小眼,个个胆怯退后。

江祈把兜里剩下的所有银子都拿了出来,叫长随去买包子,好半响,也没有走开,眉头皱着,似在努力想法子。

长随道:“您心善,可他们年纪太小了,来历不明,不然还可以带回府上找个差事做。”

换言之,帮得了这回,不可能回回都帮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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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营中有演练,江祈不用去习武。常念却左等右等不见孩子回来,怕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忙叫人出去寻了寻。

待江祈回来,长随也不敢多言,借口道:“路上瞧见杂耍,才忘了时候。”

“罢了罢了。”常念也是贪玩的,叮嘱几句并未责怪,牵着儿子的手回院子。

路上,江祈好几次欲言又止。

常念蹲下来,与他平视着,耐心问:“怎么了呀?有什么话不能和娘说。”

江祈才小声道:“娘,若我不是您和爹的儿子,您还会对我这样好吗?”

常念明显愣了一愣,看着小家伙低垂的眉眼,莞尔笑了:“晏清可是当了娘的儿子六年了哦,没有'倘若不是'。就好比这院子里的大树,娘说倘若前人不栽,后人便没有凉乘了,可如今我们能坐在树下乘凉,便说明此一假设,仅是假设,无论如何也是不成立的。”

江祈才抬头看看大树的枝丫。

常念柔声又道:“莫须有的事情,何苦再设想呢?”转瞬一想,她试探问道:“是不是你爹又凶巴巴的教训人了?娘这就去教训他!”

“不不,才没有!”江祈立时摇头道,“爹爹是大将军,凶一点才镇得住属下,儿子喜欢他。”

江恕走到身后,难得听见这小子夸他,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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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后,常念觉着孩子有心事了,对夫君道:“晏清怎么越发像你了,小小年纪就沉默寡言的,一副老沉模样,往日还喜欢请同伴过府玩耍,如今倒是少了,听说近日还格外节省银钱……莫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们?”

江恕思忖片刻,不禁问:“像我不好吗?”

常念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便道:“小孩子,还是活泼一些为好。”

江恕才道:“听说是几个谄媚讨好的纨绔子惹了他不喜,近日有意疏远,此为好事,旁的,便不知了。”

翌日下学,夫妇俩来到书院门口,本想给孩子个惊喜的,但是看着自家马车往另一方向去,又不动声色按耐心思,跟过去看看。

常念想,孩子该不会是做什么坏事了吧?惊喜不成,千万别成惊吓,想着,手心都冒汗了。

江恕宽大的掌心覆上,格外令人安定。

马车一前一后来到康定街一处院子,江祈下来,长随提着一大包食材,随后还有小厮拿小木棍一类的兵器。

常念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和江恕走到门口,远远看了眼。

院子里,竟全是年纪不大的小孩子,穿着干净的粗布衣裳,见着江祈进来,纷纷抱拳问候:“见过大哥!”

江祈满意极了,他也想像父亲那样,因为所言所行被人臣服,而非因为是父亲的儿子,才被人追捧。

门外,常念微怔,与江恕相视一眼,目露茫然。

江恕沉着脸,要推门进去,这回是常念轻轻拉住他,摇头。

当夜里,她们叫了长随过来问话,才知晓。

原是这孩子心善,掏私房钱让长随去买了个院子安置街头无家可归的小乞丐,每日下学还要抽空去教他们练武,省着零钱,都拿去添置东西了。

小侯爷是这府上的宝贝,江老太太当心肝疼,光是零钱,便可谓一笔丰厚的数目。

常念心中感慨,但是心疼儿子:“行的虽是善举,只他每日课业繁重,长此以往怕是消耗不起。”

江恕蹙眉道:“瞎胡闹!什么年纪做什么事情,他此般欺上瞒下,改日定要好好教训一顿!”

“侯爷!”常念不依,“晏清定有他的道理,你不是说要让孩子独立处事嘛?”

江恕肃着脸,仿佛自个儿没说过那话。

可晚膳前,常念就见他面不改色地吩咐十骞,寻个闲值的将领,由长随送去,又增添了给江祈的零钱。

常念知晓,夫君这是刀子嘴,豆腐心,默认了。

孩子年纪小,许多事情还要有人引导着。

晚膳时,常念只假装自己不知,循循善诱:“儿啊,常言道有多大的本领,办多大的事情,我们当下跟先生好好读书识理,日后长大了,站到更高的位置,方能为天下受苦受难的黎民百姓办实事。”说罢,她推推江恕,又轻咳一声。

江恕冷着脸,不忍打击儿子的“善心善举”,便道:“你娘说的有理。”

“嗯嗯!”江祈点头,拍着胸脯保证:“儿子定当谨记于心,您就放心吧。”

有江恕派人暗中照看着,此事算是平静告一段落,江祈在书院,也鲜少再听那些同伴的追捧讨好了。

磕磕绊绊的,倒也日日平安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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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休沐日,宁远侯早早下值回来,回到朝夕院,却不见夫人。书院休假,青松院也不见儿子。

江恕去到福康院,老太太倒是在,悠悠闲闲地和芳妈妈下棋,见孙子来了,忙道:“快过来陪我下一局。”

江恕坐下,落子心不在焉。

江老太太觑他一眼,也不说话。

过了半响,江恕才若无其事问:“阿念呢?”

老太太摆手,“你自个儿的媳妇你不知道?”

江恕抿唇,没几步棋便赢了,起身告退。

随后几日,他眼看常念和江祈神秘兮兮的,经常寻不见人,也不知背着他谋划什么,心里越发不好受。

儿子便也罢了,阿念怎能日渐疏远他呢?

“本侯老了不成?”

十骞听着这话都吓一跳,小心答道:“您正值壮年,英姿勃发,属下以为,一点都不老。”

江恕冷哼一声,丢下邸报:“若你有半句虚言,脑袋掉地!”

“属下该死!”十骞一慌神,立时改口,“您毕竟三十有七,再英姿威武,其实也有一点老了。”

江恕:“……”

脸色别提多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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