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八二章(2 / 2)
突兀,但是清晰。
立刻有人大喝道:“是谁!谁在造次!”
有个蒙面的黑衣人真的从虚空中踏步下来,足尖点在祭台边缘,随手一抄,就把刚才点成金的金块举了起来,掂量了两下,火光中有人看见那金块底部似乎颜色不太对劲。
来人手上一翻,金块上部的一层金箔剥落,露出底下的石头,他微笑道:“收了这么多的孝敬,怎么连块真金都舍不得用。”
青莲教教主脸色微变,大喝一声道:“这是恶鬼派来的邪魔!故意破坏我的神迹,快抓住他!”
谁知道对方身形若游鱼,根本半点不受影响,反倒是上来抓他的人,一个个栽倒在地。
他重金聘请来的那些护卫使劲全力,却连他的袍角也难以碰到。
来人继续慢条斯理道:“还有你刚才那招。”他一脚踩塌了祭台的一块踏板,抬手拎了个人上来,只见那人手里拿着一圈环绕他周身却又极薄的铁片,来人抓着铁片随手一震,只听一阵仿佛电闪雷鸣的声音响起,正是刚才的声音。
台下教众也是一惊。
来人最后竟飞到了青莲教教主的身边,一把扯下了他手上的皮套,随后翻出火折子,在手上点火,竟也变出了一团火光来:“事先戴了隔绝的皮套,又涂上特殊的油,是能短暂造成燃火之效,还有什么,让我来想想……总归全是骗人的把戏,比起做教主,感觉你倒更适合去戏班子。”
青莲教教主吓得倒退一步,已知对方来者不善,但周围这么多教众看着,他自不可露怯。
“是邪魔在胡言乱语!妄图搅扰视听!今日之仪式恐难完成!众人快速速退去!”
说完,他就想撤了,却被人一把拎住了后襟,还提了起来。
“你这邪魔外道还想跑?”
来人温柔笑道:“我今日来,正是为了铲除邪魔外道,败坏我教名声之人,区区青莲教只会些雕虫小技,蒙骗无辜百姓,也敢称之为正教。”
众人:“……?”
“妖言惑……”青莲教教主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扼住了颈子。
来人随手往高处一指道:“那边便是我教的圣女。”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高处的山崖上,立着一位洁白盛装,裙袍如云雾云朵,任谁看了都只会觉得是天人的女子,她身上似乎还缀满了仙气飘飘的饰物,隐约可闻泠泠作响,在淡淡皎洁的月辉下,她更似一道幻影,可幻想中似乎也想象不出这般的美丽。
“是神迹啊!”
“这才是神迹啊!”
贺兰瓷紧张无比,努力稳住身形,连眨眼都尽量少眨,还有点担心被认出来,但她一般只在原乡城的府衙里露面,这边青莲教的教众来自晃州各地,未必都见过她。
就算见过了也未必确定是她,毕竟陆无忧不止让她换了一身衣服,还亲手给她妆点了。
不过,她也没想到,自己的脸居然还能有这种用途。
“不过我怎么想起陆推官的夫人……”
“那是谁?你胡说吧,这分明就是圣女!”
陆无忧则在众人的惊呼中继续道:“唯有邪魔外道才会要求他人上供大量的金银钱财,以换取虚无缥缈的许诺。真正引人向善的正教只会告诉你,若想过上好日子,便只能依托自己的双手努力,依附不了别人。善有善报,恶有恶果,天道有轮回,此为正道,若有投机取巧、偷懒耍滑者,又怎能称得上正。”
但光是说这话,大抵也是很难让人轻信的。
陆无忧手上一用劲,倒提着那个惶惑的青莲教教主道:“你们还想看其他神迹么?我倒是也能表演。”
毕竟他五岁就会用教里的机关变戏法哄妹妹了。
贺兰瓷觉得她和去看戏也没什么区别,还顺便看了一场陆无忧的表演。
只是穿这么一身珠翠琳琅站了半天,多少还是有些累。
被陆无忧从山崖上接下来,回去的马车上,她就忍不住想拽扯掉,结果被陆无忧拦住,道:“这么急做什么?”
贺兰瓷道:“可是很累赘。”
她还很困。
陆无忧眸光在她沉甸甸的脑袋上扫过,这姑娘好像对自己这么打扮有多好看完全没点数,甚至还歪着视线向上,一副很无奈的表情。
可或许就是这样,才日渐真实。
陆无忧轻叹道:“算了,我帮你拆。”
“哦。”贺兰瓷点头,“你轻点,有的勾到我头发了。”
陆无忧动作很轻地帮她拆发髻,一根根仔细地取下,像在做什么细致的活,她仰脸看他,眼睛眨眨:“青莲教算解决了吗?”
“不算解决,这种教派根深蒂固,跟洗脑似的,治标不治本,总有百姓会去信。”
随着他轻柔的动作,贺兰瓷乌润的长发也一点点倾泻下来,流坠到他的指间:“回头找两个戏班子,去晃州各处街面上演演,告诉百姓全是假的,另外……既然来了那么多生员,不妨再开个书院,让出工出力通河修堤的百姓子嗣可以免收束脩去念,不一定要学四书五经那么深,至少认字识字,能读能看,看得懂朝廷下发的公文,知道几条紧要的律令,免得平白被骗。”
——他们遇到的案子里不少是这样,不识字的百姓被骗着按下手印,给富户为牛为马,或是被忽悠着低卖祖田,还无处伸冤。
虽然嘴上说着是为了让他们俩的日子舒坦些,但陆无忧实际上做得还是能让老百姓的日子好过点。
他在翰林院时,至多是看看往来的公文,并没有那么多实践的机会。
贺兰瓷鬓发上的钗环慢慢被陆无忧拆干净。
她仰首时,视线恰好能落在他低垂的眉眼上,贺兰瓷也逐渐轻松下来,又想起了那桩自寻烦恼的念头,虽然陆无忧的指责很莫名其妙,但她好像也不是完全没理解他的意思。
“陆霁安……”
“叫字不要带姓,那和连名带姓叫有什么区别。”
他要求还挺多。
“霁……安。”
“而且……”陆无忧用微妙的口吻道,“你为什么不叫我的名字?”
他要求真的很多。
贺兰瓷犹豫了一下道:“无忧……”
陆无忧又道:“瓷瓷,你可以尝试一下叫叠字,会显得更亲昵。”
贺兰瓷道:“……你还让我说话吗?”
陆无忧勾起了唇角道:“好,你说。”
她定定看着他,他给她拆钗环都拆得心情很好似的,不说话眼尾也弯着,带点笑意,轻轻浅浅的,可又格外的令人心头弦动。
她其实是很想夸夸陆无忧的,觉得现在的他特别好,比在上京时的那个还要好。
甚至他忙得脚不沾地,回府衙很迟的时候,都觉得他特别好。
可实际面对这个人,又很难说得出口。
贺兰瓷纠结着,陆无忧已经松开了手,道:“好了。”
她的长发全部坠下来,衬着那一身云雾缭绕的裙子,有种单薄而楚楚可怜的味道。
马车还在深夜里颠簸着。
“你想说什么?”
他扬眸看她,仍然在笑。
贺兰瓷又觉得,嗯,自己的底线好像还可以再低一点,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她慢慢翕动嘴唇道:“其实床以外,如果不被人看到,也不是……”
她话没说完,就发现陆无忧的桃花眼眸色徐徐沉下来。
贺兰瓷意识到什么。
“……你等等,等等,我不是说马车里!陆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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