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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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可以获得第四先行者的全部力量,成为比肩先行者的存在。”赫卡忒肯定了段非拙的推测。

段非拙哑然。这就是猩红盛宴的目的,不是吗?他们是为了成为先行者才不断吞吃人肉的。(只有开膛手杰克除外,他只是单纯为了吃人。)即使邓肯不杀死他们,他们也迟早会发生内讧。因为继承先行者全部力量的人只能有一个。

“那么我现在……”段非拙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邓肯逼我喝了他的血,吃了开膛手杰克的心脏,那我是不是……”

“如今你距离第四先行者,还有好一段距离。”赫卡忒说。

段非拙松了口气。他真害怕自己变成某种不是人类的东西,害怕自己像开膛手杰克那样,被不属于他的力量所逼疯。

“那么你召唤我来到这里,是为了……?”

“算是为了保护你吧。”赫卡忒又望向星空,“突然之间获得了那么多力量,不论是你的身体还是你的灵魂都吃不消。我让你来到这儿,暂且庇佑你的灵魂——或者说,你在遭受了莫大的伤害后,下意识地逃到了这个安全之处。”

“可我之前根本不知道这个地方。”段非拙反驳她。

赫卡忒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啊,你来过。只是你忘记了。”

“那你能帮我恢复记忆吗?我还有很多事想知道!”

“那是你自己的记忆,除了你自己,谁也找不回来。”

问题就在于,段非拙没觉得自己失忆过啊!他从小到大的记忆非常完整,并没有缺失过任何一段!要是他少了一段记忆,他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你该回去了。”赫卡忒柔声说,“有人在呼唤你回去。”

段非拙怔忪片刻:“你是说,我还能复活?不对,用复活可能不太贴切……我的意思是,让我回到人间?”

赫卡特指着段非拙走来的那条路:“沿着那条路返回去,你就能回到来时的地方了。去吧,切记,你在这里所见所闻的一切,都不要告诉外面的人。”

段非拙听话地转过身。刚走了几步,他停下来,扭头。赫卡特仍远处——十字路的交叉口,银月似的眼眸凝视着他,目不转睛。

“我能不能问问,其他的路是通向何处的?”

赫卡特指着她左边的道路:“那条路通往你曾见过也的确存在的历史。”

她又指着她的右边:“那条路通往你不曾见过,却有可能存在的历史。”

最后她转过身,面向背后的道路:“那条路通往谁都不曾见过,谁也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历史。”

……听起来好绕口啊!像什么排列组合!

段非拙望着自己来时的路:“那这条路是什么路?难道是我曾见过,却不一定存在的历史吗?”

赫卡忒没有回答。

段非拙实在不想再跟这位老谜语人浪费时间了。他向着来时的方向大踏步地走去,走着走着,他就开始小跑,接着飞奔起来。

他从悬浮在星空中的鹅卵石道路一跃而出。

下一秒钟,他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睁开眼睛,猛然坐起,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冷冰冰的石室中。

这里不是他自己的家,也不是医院。究竟是什么地方?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石室相当宽敞,比他在法兰切丝广场49号的卧室宽敞多了。不过装潢可就没那么舒适豪华了。

这里就像是一间地窖,石墙光秃秃的,正面是一扇铁门。石室中唯一的装饰,是天花板和地板上两相对应的巨阵。

段非拙陡然明白自己身在何处了——这里是苏格兰场的地牢。

他为什么会被关进地牢里?

开膛手杰克和邓肯街头大战,肯定惊醒了周围的居民,有人去报警也不奇怪。警夜人想必很快就赶到了。

莫非他们发现,他正是秘境交易行的主人?

但是段非拙并没有像开膛手杰克那样披枷带镣。如此对待秘境交易行主人,未免也太疏忽大意了吧?

他很想试试能不能打开那扇铁门。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每一步都伴随着机械传动的响声。一听便知那是z。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在段非拙的囚室前停下了。

他听见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门开了。

银发红眸的警夜人走进囚室,在法阵前站定,同段非拙面面相觑。

一时间,段非拙内心百感交集。

就在十几个小时之前,他才和z一起来到地牢,观摩秘术仪式。一路上z都搂着他不放手,还被开膛手杰克揶揄了一番。

而十几个小时之后,他就变成了阶下之囚,被z居高临下地俯瞰。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三步,却如同有三个光年那么遥远。

就在段非拙以为,z的沉默会持续到天长地久的时候,他开口了。

“你……还好吧?”

段非拙一愣,万万没想到z会说出这句话。

他以为z会严厉地质问他为何隐瞒身份,或是大声怒骂他欺骗了自己。可是……z的第一句话,却是在关心他。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他仍然穿着之前的那身衣服,破破烂烂的,沾满血迹。然而伤口全部都愈合了,皮肤光洁如新。

轻触口袋,秘境交易行的法阵符纸还在里面。警夜人竟然没搜他的身,让他颇为意外。

“我记得我受了伤……”段非拙回忆着街头的那场战斗,“开膛手杰克和邓肯·麦克莱恩呢?”

“都死了。”z的语气中并无遗憾,“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已经断气了。只有你还活着,昏迷了。”

“怎么会这样?”段非拙咕哝。

“我还想问你呢。到底发生了什么?”

“邓肯·麦克莱恩跑到我家里,说他受了伤,需要我的庇护。接着开膛手杰克就找来了。他们两个打了起来。邓肯·麦克莱恩受了重伤。最后我砍掉了开膛手杰克的头,但他也咬伤了我。”

段非拙回忆着当时的片段,“对了,邓肯·麦克莱恩并不是猩红盛宴的最后一名成员!他是当初猩红盛宴的猎物,不过杀了那十名成员的也是他!”

z微微扬起眉毛。这个情报出乎他的意料,但他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惊讶。

“他是不是给你吃了什么?”

段非拙颔首:“邓肯逼我喝掉他的血,吃掉开膛手杰克的心脏。”

“你就这么接受了?”

“我当时动弹不得啊!”段非拙为自己辩解,“邓肯说因为我救过他,所以他为了报答我,愿意把自己的力量全部让渡给我……”

z神色一凛。段非拙急忙停了下来。

继承邓肯和开膛手杰克的力量,就意味着他成为了异能者。

即使他之前是个普通人,现在也成为秘术师的一员。

而z最痛恨的就是秘术师。

段非拙的心逐渐沉了下去。胸口像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冷风飕飕地往他身体里灌。

他变成了z最讨厌的人。

不对。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已经是z最痛恨的人了。

“所以你们才会把我关在这里,是不是?”他悲凉地笑了笑。

z会如何制裁他?像关押开膛手杰克一样,关他一辈子,即使他死了,亡灵也要被拘束在此地?

还是直接捅他一剑,给他来个痛快,然后将他的亡灵拘束在此地?

z朝他迈出了一步,接着是第二步。

看来是后一种选项了。

段非拙闭上眼睛,准备迎接z的利刃。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被z捅上一剑了。

z迈出了第三步。

然后他一把拥住了段非拙。

段非拙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烧短路了似的。

z的机械义肢紧紧箍住他,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你没事……”z低声说。

段非拙手足无措。他从未见过z如此失态的模样……他自己也从未如此失态。

“我本来不想把你关起来的,但是他们说……色诺芬说……你忽然间吸收了那么多力量,极有可能失控,所以必须用这个法阵压制住你……”

段非拙望着天花板。原来上下对应的法阵有这种功用。

他埋首在z的颈窝里,嗅到了白发警夜人身上钢铁和烟草混合的气息。他不知道该把手放在那儿,犹豫了半天,只好环住z的脊背。

他的手掌能触到那一袭黑色大衣之下,一节一节突起的金属脊骨。

z在他耳畔轻声说:“如果你醒过来后失控了,疯了,我就必须亲手杀了你。你知道吗,我从没这么害怕过。害怕一进囚室,看到的就是第二个开膛手杰克。害怕你再也不能恢复成从前的样子。但是……太好了,你没事……”

段非拙神思恍惚,整个人像站在云端上。他的心脏跳得好快,简直像有雷霆在他的胸腔里轰然回响。

隔着衣服,他能感觉到z的胸膛也在剧烈起伏。那颗由以太结晶驱动的心脏,此刻疯狂地跳动着——和他一样。

两颗心脏的节奏逐渐归于一致,像是一首编排精妙的二重奏。

两个人就这样相拥了不知有多久。直到段非拙被箍得快喘不过气的时候,z才放松力道。

“既然你身体无恙,那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他说,“走吧。”

段非拙眨了眨眼睛。

等等,z是不是没发现,他其实是秘境交易行的主人?

z根本不知道,在邓肯逼他啖肉饮血之前,他就已经获得了异能?

也就是说,他其实没有暴露?

z挽着段非拙的手臂,将他拉出囚室。他们沿着昏暗阴冷的走廊,返回异常案件调查科办公室。

“对了,我能不能去看看邓肯·麦克莱恩的遗体?”段非拙问。

“你看那个做什么?”

“怎么说也是相识一场……”

z撇撇嘴:“已经火化了,和开膛手杰克的尸体一起火化的,骨灰倒进了泰晤士河里。”

段非拙在心中默默为死者致哀。邓肯·麦克莱恩短暂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他本是猩红盛宴的受害者,好不容易杀出重围,最终却还是因猩红盛宴而死。

这难道是某种宿命?某种注定好的结局?不论怎么挣扎都逃不过的必然?

办公室中。

艾奇逊小姐一如既往地打着字。色诺芬双脚翘在办公桌上,手里捧着一本《血字的研究》。r先生站在窗口抽烟。唯有q女士不在。石中剑摆在段非拙的办公桌上。

“哎呀,你没事啦?”看见段非拙,r先生首先问候道,“我还以为老大会从地牢里抬出一具尸体。没出人命真是可喜可贺。”

他走过来用力拍了拍段非拙的肩膀。段非拙差点儿被他拍成高低肩。

“你竟然能一剑斩断开膛手杰克的脑袋,你的剑术肯定很出众。我都忍不住想跟你过两招了,哈哈哈!”r先生仰天大笑,“听说你被迫继承了开膛手杰克和邓肯·麦克莱恩的能力?但是没关系,咱们警夜人中也不是没有秘术师。”他瞄了色诺芬一眼,“好好将你的能力用在正道上就是了。”

色诺芬放下书,不悦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没有把我的力量用在正道上?”

“哇,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r先生戏谑地笑了。

z从r先生手里抽走香烟,手指一弹,丢出窗外。

“今后办公室禁烟。”z说。

r先生像见了鬼一样:“你不是认真的吧,老大?”

“你觉得我像在开玩笑吗?”

r先生上下打量着他:“完了,这下全完了。新人没疯,老大疯了。”

“吸烟有害健康。”z语气平淡,像在叙述某种人尽皆知的公理。

段非拙赶紧出来打圆场:“对了,q女士呢?”

“她被开膛手杰克打伤了,现在还在住院。”r先生皱眉,“幸亏开膛手杰克被你干掉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当时我和色诺芬发现他逃跑了,简直吓得魂飞魄散,生怕老大剥了我们的皮……”

“我不会剥你的皮的。”z淡淡地说,“这个馊主意是卡特秘书官想出来的,要剥也是剥他的皮。”

“哼,他才不认为这是个馊主意呢。”r先生朝天翻了个大白眼。

z说:“我早就提醒过他,开膛手杰克有可能挣脱秘术束缚,结果他偏不信。现在他知道后果了。”

“那家伙才不会承认是自己的主意出了错呢。他只会说‘是你们的秘术不到家,才会放跑开膛手杰克’。政客嘛,就会甩锅。”r先生轻蔑地嗤了一声,“好在开膛手杰克最后还是死了,没闹出太大的乱子。要是那家伙逃走了,重获自由了,天知道卡特会怎么在上头面前编排我们。搞不好我们得全体进监狱。”

说着,r先生再度用力拍了拍段非拙的肩膀:“这还得感谢你,新人!多亏你干掉了开膛手杰克!你可是我们异常案件调查科的大功臣啊!”

段非拙急忙谦虚:“不不不,我什么也没做,都是巧合……”

“你太谦虚了!给你表功的报告艾奇逊小姐都写好了,就等着呈上去呢!你干掉了开膛手杰克,而开膛手杰克又干掉了邓肯·麦克莱恩,这等于是你干掉了邓肯·麦克莱恩!双倍的功劳!今后升职加薪不是梦!”r先生竖起拇指,“你以后就不用再来兼职了,可以全职了!”

“别啊!”段非拙绝望地喊道。

z转向色诺芬:“你去给泰勒斯先生发一封电报,就说我们要送一个异能者去他那里受训。”

色诺芬望向段非拙,有些讶异:“你要把这小子送去泰勒斯先生那儿?”

z说:“除了泰勒斯先生,还有谁能训练他?”

色诺芬想了想:“好像也是。”

段非拙插嘴:“你们是在讨论我吗?要把我送到哪儿训练?”

z双臂环抱,倚在办公桌上沉声说:“你一时间获得了太多力量,即使现在不失控,也难保未来如何。所以我们大家商量之后,决定按照秘术师的标准来训练你。”

“也就是说,我可以正式成为秘术师了?”段非拙颇感惊喜,“你们说的那什么泰勒斯先生,就是我未来的导师?”

色诺芬笑嘻嘻道:“其实他也是我的导师。今后咱们算是同门师兄弟啦!”

嗯……能培养出色诺芬这样的弟子,总觉得那位泰勒斯先生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呢。

z说:“泰勒斯先生从前也是警夜人,他就是上一任的t先生。退休之后去希腊养老了。所以我们也要把你送去希腊受训。”

色诺芬说:“他可是警夜人中少见的活到退休年纪的人。你要好好向他学习学习立身保命的办法。”

……听起来更不是什么正经导师了!!!

“为什么不能在英国训练?”段非拙问,“警夜人中不是也有很多秘术师吗?比如色诺芬,q女士……”

z说:“你现在不是普通的秘术师,而是异能者,所以必须接受更专业、更有针对性的训练。”

段非拙很是郁闷。他每次出远门都会遇上奇奇怪怪的事件,这次他还能平安地回来吗?

但是转念一想,他终于可以接受正规的秘术师训练了!不必再自己闷头读书研究了!他手里的那几本教材,虽然基础知识很多,但实践性不强,而且充满了艰深晦涩的术语,他看不懂又不敢去请教别人。

现在好了,他总算可以光明正大地学习奥秘哲学了!

“那什么时候启程?”

“越快越好。”z说,“艾奇逊小姐,最近希思罗空港有航班吗?”

艾奇逊小姐从桌上的一大堆档案中抽出一张表格,从上到下扫了一遍:“三天后有一艘从英国伦敦驶向希腊莱斯博斯岛的蒸汽空行舰‘萨福号’。”

“请帮我们订三张票。”z说。

“三张?”段非拙看着他,“除了我和色诺芬,谁还要去?”

z一脸奇怪的表情,默不作声。

“你也要去吗?”段非拙愕然。

“……你要是不希望我去,那我就不去了。”z咕哝。

“不不不,没没没,我很高兴你能一起去!”段非拙有些脸红。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看见z偷偷笑了。

“你现在回家收拾一下行李吧。”z说,“明天再来一趟苏格兰场。邓肯·麦克莱恩那事需要写一份详细的报告,需要你的陈述。”

段非拙看了看自己身上沾满血迹、破破烂烂的衣衫。要是阿尔见了他这副样子,非得尖叫不可。

他拿起桌上的石中剑。后者发出闷闷不乐的“啧”的一声。

“那我先走一步了。”他朝办公室中的众人行了个注目礼,才缓缓离开。

z恋恋不舍地站在门口,倾听那远去的脚步声,直到他敏锐的听力再也捕捉不到那个独特的声音。

“老大,”色诺芬合上书说,神情前所未有地严肃:“我有个问题,也许会冒犯到你。”

“既然你知道会冒犯我,那为什么还要问。”z冷冷地说。

“因为我这个人偏就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色诺芬厚着脸皮说。

“……说吧,什么事?”

“你和那小子,是不是……发展出了什么超越友谊的关系?”

z抬起盲眼,朝他的方向冷漠地一扫:“怎么?你要把我关进地牢吗?”

艾奇逊小姐总是连续不停的打字声中断了一秒。r先生则投来了讶异的目光。

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风气远不如现代开放。在这时代搞同性恋算是犯法,锒铛入狱都算是轻刑了。

身为苏格兰场的警探却知法犯法,z的立场多少有些尴尬。

“噢,当然不是,我在这方面开明得很。”色诺芬摊开手,“我只是想说,那小子也许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单纯。”

“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色诺芬耸耸肩:“现在抽身还来得及,老大。等哪一天你陷进去了,却又发现他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你受到的伤害会更大。”

z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作为下属和多年老友的一些奉告罢了。”说完,色诺芬低下头,继续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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