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出痘(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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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子乾隆也发觉不对了,立刻换上了一副疾言厉色:“还不快说!”

绿漪急忙跪倒在地,战战兢兢道:“奴才不敢隐瞒几位主子,兰贵人身边本有贴身宫女两名,大太监一名,还有几个伺候的粗使宫女太监,那两个贴身宫女要照顾贵人,那个大太监却一大早的就了影子剩下几个粗使宫女太监,奴才主子怕他们回不好话,污了主子的眼,这才派了奴才过来。”

乾隆这才明白过来,眉头皱的紧紧的。

太后已经有些恼火了:“那太监竟如此大胆!伺候主子的奴才,竟然没了踪影!是谁给他的胆子!”

乾隆听了这话却有些尴尬,小声道:“兰贵人性情自来懦弱,许是那奴才奴大欺主。”

太后看了一眼乾隆,也不好在这个节骨眼让他难堪,只能忍下这口气,淡淡道:“兰贵人懦弱,那也是主子,遇到这样心高的奴才,也该处置一下了。”

乾隆急忙应了:“皇额娘说的是。”

太后这才点点头,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看向皇后道:“皇后不知道这事儿吗?”

静容看出来太后的不满,心说这关自己什么事啊,但是还是不得不回答:“之前从未听兰贵人说起过。”

这话也是说的巧妙,兰贵人的确没告诉过她,但是舒妃却提起过,只是这种事,当事人不说,她总不好越俎代庖,否则岂不是白落了埋怨。

太后见皇后这么说,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只能道:“皇后也该整治一下后宫,若是再出这种事,岂不难看?”

静容无语,但是到底人在屋檐下,只能低低头,她点头应了。

“行了,你们都回去吧,我也累了。”太后开始赶人。

静容急忙起身告辞,乾隆也站起身:“朕还有些公务没有处理,也该走了,此事就交给皇后处理。”

静容点头应下,又将乾隆送了出去,看他离开,这才对绿漪道:“先去你们宫里吧。”

绿漪点了点头,她这会儿也是加了小心,原本想着把这话说出来,会让兰贵人丢脸,没想到倒是连累了皇后,她现在生怕皇后找她算账。

静容倒是没这想法,只是想着待会儿该怎么处置兰贵人的那个奴才,她是真怕兰贵人多想,以为自己想要针对她。

不过这话想再多也无用,今儿这事儿爆了出来,那就不能等闲处之了,必须得给皇上和太后一个交代。

静容一边思索,一边朝着舒妃的住处去。

等到了院子门外,就听到里面动静,似乎是舒妃在训斥谁,其间还伴随着兰贵人的哭求声。

静容忍不住叹了口气,只觉得头大,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但是再头大,也得硬着头皮上,静容直接让人通传。

而里面听到外面的通传声,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等到静容进去的时候,就看见里面跪了一院子的人。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听着这请安声,静容抬了抬手:“行了,都起来吧。”

舒妃和兰贵人站了起来,那些奴才们也都站起身来,只有一个人依旧跪在地上。

静容看了那人一眼,是个太监,一双眼睛十分不老实,咕噜噜的乱转,只是面上有些发白,似是十分惧怕。

静容知道,这个只怕就是那个奴大欺主的奴才了。

她收回眼神,看向舒妃和兰贵人。

舒妃此时气势十足,一副很有底气的模样,而兰贵人则是脸色惨白,手抚着肚子,满脸难堪。

静容叹了口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不及兰贵人开口,舒妃抢先开口:“娘娘,这奴才竟然偷盗兰贵人的衣服出去卖,正好被奴才抓了个正着!”

这话一说出来,兰贵人的脸色又惨白了几分。

静容皱了皱眉:“即使如此,那便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一堆人喧喧嚷嚷的围在院子里做什么?兰贵人有孕在身,你们都不知道吗?”

舒妃听着静容这话,就知道是给自己台阶下,急忙也应承了这个台阶:“娘娘说的是呢,奴才也想着直接把这个奴才送到慎刑司,但是没成想兰贵人倒是拦着不让。”

一下子,就把责难扔到了兰贵人身上。

静容的目光转到了兰贵人身上,她的神色并不多严厉,却让兰贵人浑身颤抖,她下意识的就要跪倒在地,静容却淡淡道:“兰贵人站着说话。”

兰贵人半跪不跪的,一时间倒是有些尴尬。

但是幸好跟前的宫女机灵,将她扶了起来。

兰贵人下意识压了压有些乱的心神,这才道:“奴,奴才想着这人毕竟是奴才院里伺候的,奴才此时又怀着身孕,若是处置的太严厉了,不免有伤天和,折了奴才肚里孩子的福分。”

哟,虽然懦弱胆小,却也懂得拿自己肚里的孩子做文章了。

静容安抚般笑了笑:“你有这个想法,是你心中仁善,只是你身为主子,却不能被一个奴才爬到头顶作乱,宫中自有宫中的法度,既然犯了宫中的忌讳,那就得按照宫规处置,你新进宫,这些可能不大清楚,不过舒妃是宫中老人了,她的话你还是多听几分。”

这话虽然话里话外都是替兰贵人开脱,但是兰贵人总觉得娘娘言辞之间,似乎又对自己的责备,她的脸色霎时间变得青白,嘴唇颤抖。

“奴才有罪。”她直挺挺的就要往下跪,身边的宫女拦都拦不住。

静容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幸好赵嬷嬷眼疾手快,在她落地之前,一把拉住了兰贵人的手。

“兰贵人这是作甚?本宫不都说了,让你站着说话吗?这如此不顾皇嗣安危,难道是想用皇嗣来要挟本宫?”

静容这还是第一次在宫嫔面前把话说得这么重,兰贵人一听脸就冷汗直流,急忙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下意识……”

“好了,够了!”静容此时火也上来了:“本宫这次过来,也是奉皇上和太后之名来帮你处置你宫中不服管教的奴才,兰贵人要是不承情,本宫也无话可说,只是皇上和太后的吩咐,本宫不敢不从。”

“来人啊!把这个奴才给本宫拖下去!”静容言辞犀利,一点都不容情。

而她话音一落,周围那些候着的奴才也不等兰贵人反应,立刻扑了上来,将那个奴才拖了下去。

而那个太监眼看着没了指望,只能大着嗓子嚎叫:“皇后娘娘饶命啊,奴才再也不敢了!兰贵人救命啊!”

“给我把他的嘴堵住!”静容这会儿也火了。

立刻有个太监,用汗巾子将那奴才的嘴堵住,一下子,那个太监的哭嚎声都憋回了嗓子里。

静容眉毛都没皱一下,转身看向兰贵人:“今日之事,本宫会如实向皇上和太后禀报,希望贵人你好自为之!”说完转身就走。

而赵嬷嬷此时也松了手,将兰贵人推给她身后的宫女,然后急忙跟了上去。

舒妃看着这一幕简直大快人心,笑着在静容背后行礼:“奴才恭送皇后娘娘。”

静容出了舒妃院子,又疾走了几步,这才觉得自己胸口憋得那口气疏散了不少。

她有些懊恼道:“本就操心着永瑄的身子,倒是整日里拿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来扰我。”

赵嬷嬷在边上只是笑:“想必经过了今日,日后她们也再不敢招惹娘娘。”

静容叹了口气,她其实也想和每个人都和和气气的,但是有时候,这真不是以你的意志力为转移,想着刚刚兰贵人惨白的脸色,静容只盼着她能得到些教训就好了。

这晚乾隆过来,静容将白天的事儿都给他禀告了一番,不过他好像早就知道似得,因此并不惊讶。

“兰贵人也是有些不识好歹,倒是让你费心了。”他看着不是很在意。

静容看着他的模样,试探道:“兰贵人到底有孕在身,许是孕期之中,性子也有些变了,日后想来会慢慢好的。”

谁知道乾隆只是嗤笑一声:“她就是那个性子,想要变,只怕很难。”

言辞间似乎对兰贵人十分看不上,不过静容也了解乾隆这个人,再看不上兰贵人,也不耽误他睡人家。

因此静容也没有再多说了,她算明白了,兰贵人在乾隆这儿,应该是没什么分量的。

第二天一早,乾隆离开圆明园,朝着木兰去了。

而也是在这天下午,永瑄这边也传来了好消息,他的身上的痘疹,已经全部发出来了,等熬过了今晚,明儿应该就他一切稳妥了,而永璂,明天也就能从暗室里出来了。

静容这一晚压根睡不着觉,跪在神像前,求神拜佛,念了一晚上的经。

她本是不信神佛的,但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她倒是宁愿这世上有神佛。

一直到了第二天清晨,纪恩堂那边传来消息,永瑄已经退了热了。

静容简直喜极而泣,恨不得立刻去纪恩堂与永瑄说几句话,安安他的心。

后来好歹被人拦下,今儿中午,永璂就该从暗室出来了,她还要准备送痘神。

静容忙碌了一上午,把送痘神的仪式都安排妥当了,这才急忙去了安澜园看永璂。

这次,暗室周围堵门堵窗的东西的都被拆卸干净了,静容有些激动的走了进去,就看见永璂正坐在榻边喝药。

他身上穿的,是自己之前让人送进来的衣裳,许是刚刚洗过澡,头发还披散着,脸上的婴儿肥没有了,整个人也瘦了一圈,原本合身的衣服,此时穿在他身上,倒是显得有些空。

静容止不住就流下了泪,急忙两三步走到跟前,一把搂住了永璂:“好孩子。”

永璂眼圈也有些泛红,小小的手,抱住了静容:“额娘,我想你。”他小声道。

静容哭的更厉害了,最后好歹是被赵嬷嬷和白芷给劝住了,这才止住眼泪。

静容坐在永璂身边,不错眼的看着他,一会儿摸摸他的脑袋,一会儿摸摸他的脸。

不时说一句瘦了,让永璂忍不住脸红。

“额娘,我都好了的。”他小声道:“我一点都不害怕,我记着哥哥说的话呢。”

静容眼眶又是一酸,她想起了永璂进暗室之前永瑄给他说的话。

“你是男子汉,这种小事,一定不能怕,不然你以后怎么保护额娘和妹妹。”

这话其实就是永瑄糊弄他才说出来的,没想到他却一直记着。

静容忍不住又将他抱进了怀里,心里心疼的不行。

永璂依偎在静容怀里,闻着额娘身上甜甜的香味,觉得十分满足。

许久,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小声道:“哥哥呢?哥哥好了吗?”

静容听了,忍不住亲亲他的脸蛋,小声道:“你哥哥还没好呢,不过也快了。”

永璂这才松了口气,又道:“哥哥比我厉害,他肯定也会好好的。”

小小的孩子,还不知道死亡的意义,却已经在死亡边缘走了一回,或许也是因为这次的经历,让他明白了什么,同时也更加珍惜和亲人在一起的时光。

静容没说话,亲自抱着永璂从屋里走出来。

旁人看了,急忙要接手:“娘娘,奴才来吧,别累着您。”赵嬷嬷道。

静容却不许:“我就抱一会儿他,累不着。”

永璂也有些害羞,自打他会走路,就很少让人抱了。

“额娘,我会走。”他小声道。

静容却只不理会,只道:“额娘就是想抱抱你。”

永璂嗫喏了两下,到底没有拒绝,他也想和额娘多亲近亲近呢。

静容把永璂从屋里抱到自己翟舆上,就放了手,这一小段路,的确有些沉,不过她甘之如饴,她笑着道:“今晚你就住在额娘院里,等明儿再回来。”

永璂点了点头,笑了。

自打经历了永璂出来,静容也顾不得之前答应永瑄的话了,她当晚就去了纪恩堂看永瑄。

这孩子虽然嘴上逞强,但是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啊,静容怕他觉得孤单,怕他难受,也怕他以为自己不要他。

她心理想了很多,但是等到和永瑄说话的时候,她却发觉,这孩子比她想象的更成熟。

“额娘,我真的没事。”他说话十分平静,几乎一点情绪也没露出来:“您不是早答应我不过来吗?”

静容听着儿子的语气,有些心酸,不过还是打起精神道:“我过来是想告诉你,你十二弟已经好了,告诉你也是为了让你安心。”

永瑄听了这话,甚至还笑了笑:“昨个儿十二弟那边送痘神,儿臣已经听见了,十二弟能好,儿臣也是十分开心。”

静容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孩子身上的孩子气也开始一点一点消失了。

“那你要好好的,额娘和你弟弟都等着你。”静容压下心中苦涩,轻声道。

永瑄语气郑重:“额娘,你就放心吧。”

之后几日,静容也时常来看永瑄,有时候还会把永璂带上,不过永瑄明显身体就比永璂好很多,不过两三天,他就彻底好了,然后又挑了一个黄道吉日,永瑄出了暗室。

永瑄这次出来,静容恍惚了一下,只觉得这孩子似乎长大了许多。

但是再一晃神,又发现他好像还是原来那样,只是瘦了些,眼神明亮了些。

静容没多想,一把抱住了永瑄。

“好孩子,你不知道额娘多担心。”静容呢喃。

永瑄抱着静容,笑了笑:“额娘,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这几日,在暗室之中,永瑄想过很多。

他其实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样淡定,无所畏惧,他也是怕的,他怕他种痘失败然后身死。

是的,虽然他年纪小,但是他也明白死亡的意义。

死了,就是什么都没有了,他小的时候陪皇阿玛去巡视河务,是见过死人的。

他的家人哭的肝肠寸断,可是那个人却不会再睁眼了。

他那时候懵懵懂懂还不大理解,但是如今待在暗室里,他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那年的事。

他总会想,若是自己死了,那额娘和弟妹该怎么办?

十二弟不得皇阿玛喜爱,十三弟又太小,若是自己没了,额娘该依靠谁?

若是五哥当上下一任皇帝,那自己的弟妹,自己的额娘,就成为了砧板上肉,只能任人宰割。

他现在开始读史了,他很清楚,登不上皇位的嫡子,下场会如何。

远的不说,他的那位伯祖父就是明证。

他不想自己也落得那个下场。

永瑄虽然年纪小,但是却也明白了储位之争的凶险,这或许就是皇家子弟与生俱来的天赋。

因此,当那晚他发烧开始出痘的时候,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就是自己的亲人,他必须活着,他不能让额娘伤心。

而现在,他果然重获新生,看着窗外湛蓝的天,永瑄的目光沉稳。

自此以后,他不会让额娘再流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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