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邙山(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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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火船飘过来了!”

“你当本王眼睛瞎吗?”

在宽阔到足以并排通过八匹马的黄河大桥,党王元天穆看着熊熊而来的火船,训斥手下过后,正在急速思考对策。

夏末秋初的暖风拂过脸庞,一滴又一滴的冷汗从元天穆的额头滴落。

作为尔朱荣集团的二号人物,他非常清楚黄河大桥被烧毁的后果,尔朱荣的大部分嫡系部队将与河东、河北地区断绝联系,被困在河南,到了那时候,唯一的出路就是东出虎牢,向山东进发与尔朱天光汇合。

“有没有办法?有没有办法!”

看着手下将领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元天穆怒火攻心,大吼道:“说啊!平常不是一个个挺能说的吗?现在怎么了?都哑巴了?”

这时,一位看起来二十多岁的青衫文士排众而出,大声说道:“大王,陈元康有一计,可拦火船!”

元天穆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他催促道:“速速道来!”

此人正是镇南将军陈终德之子,陈元康。

陈元康年幼时便好学不倦,博览群书,在朝野间有足智多谋之名,这种名声甚至传到了当年的第一武臣,卧虎军统帅,大都督李崇的耳朵里。

于是,在北魏正光五年,陈元康接受了李崇的征辟,参加大都督、尚书令李崇的北路军,在李崇的军中担任司徒记室,非常受到李崇的信任,也确实出了不少主意。

陈元康全程参与了平定六镇叛乱与北路军兵败的过程,北路军残部缩到定州以后,他又加入了杨津的幕府,随着尔朱荣入洛以及平定葛荣,陈元康又辗转来到了元天穆麾下。

只不过,由于自己并非尔朱荣集团的嫡系,是外来户,并不受什么信任,因此不显山不露水,平常沉默寡言的很。

可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有能力的人,陈元康用急促的语速,开始向元天穆陈述他的计划。

“大王,如今形式紧迫,必须行非常之事情,请调动河桥以南的所有砲车,集中向江面射击!”

“对!对!只要让砲车调转方向就可以打击江面,本王怎么就没想到呢,陈先生大才!”

元天穆击节赞叹,十余名亲卫骑兵飞马向砲车阵地传达命令。

在场的众将看向这个柔柔弱弱的青衫文士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其实这种事情都是一层窗户纸的事情,可关键就在于,极少有人能打破固定思维,去把这一层窗户纸捅破。

在“正常人”的思维里,砲车是陆战的兵器,是有着固定阵地的远程投射武器,他的作用就是在两军摆开阵型兵对兵将对将的情况下,去杀伤敌人的。

因此,河桥以南的砲车阵地虽然是沿着黄河布置,作为河桥的最后一道屏障,可却没人想得到,能用砲车调转方向,去攻击水面的火船。

尤其是这种十万火急的情景,容不得人思考如何如何,大家的头脑都是一片空白,更没人能有这种急智。

“一~二~三~”

“放!”

随着军官手中的宝剑狠狠落下,民夫和辅兵们拉拽到极点的砲车绳索也猛然松手,在杠杆原理的作用下,六十多枚脸盆大小的石弹陆续升空,密集地砸向江心即将驶来的火船队伍。

“嗖~”

“砰!”

巨大的撞击声传来,被砸中的火船仿佛是一个被点燃的炮仗一样,里面被熏的脆弱无比的船体当场炸开,变得四分五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紧张到令人窒息的氛围中,大部分砲车终于完成了复位和装填,来不及等所有砲车都装填好了

“第二轮,准备,放!”

如同流星雨一般坠落在江面,一朵朵浪花被狠狠地砸了起来,也有四五艘火船当场被砸沉或砸裂开。

“咕咚~咕咚~”

大量的河水打着旋儿流进了火船中,火焰骤然被浇灭,只剩下发黑的船体碎片漂浮在江面。

只有四条火船成为了漏网之鱼,带着最后的使用寿命向黄河大桥驶过来。

然而,有两条撞在了黄河大桥的桥墩,千斤的桥墩石块并没有被点燃,这两条火船也缓缓地熄灭了。

唯有仅存的最后两条火船,即将驶入黄河大桥的桥洞里。

可这些已经不足以烧毁庞大的黄河大桥了,数百名提着水桶的步卒站在黄河大桥的西侧,见火船来,纷纷把手中的水桶翻过来,滚滚水流瞬间就浇灭了船大半的火焰。

这一幕就像是蛟龙吐水一样,非常壮观。

甚至,天太阳的阳光照射在这短暂的人造瀑布,还反射出了炫彩夺目的彩虹。

“呼~”

党王元天穆长舒一口气,终于把西魏军的火船给浇灭了,只要保住黄河大桥这个退路,战局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报~”

马蹄声踏碎了元天穆难得的宁静,一骑风尘仆仆的斥候跃马河桥,在卫兵的拦截下滚鞍落马,向元天穆急报。

“怎么了?高欢败了?”

元天穆皱着眉头问道,高欢四万精锐,虽然陷入了洛阳军民的汪洋大海里,但有组织的精锐军队,只要数量不落后太多,根本不可能被一群乌合之众击败。

西魏军也没来那么多人,况且,高欢、侯景、高敖曹,都是能征惯战的宿将,绝对不可能在短短的一个时辰内战败。

现在邙山烟尘四起,在黄河凭着肉眼已经无法从遮天蔽日的烟尘中观察出战局的情况了,这些都是元天穆的猜测,一切还都得听斥候怎么说。

斥候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大声汇报道:“虎牢守军传来消息,他们被长孙俭突袭了,敌人至少有万人,如今虎牢关已经失守,还请大王速速决断!”

“什么?虎牢失守了!”

元天穆头晕目眩,在洛阳地区,黄河是大致由西向东的平行走向,依次是邙山—河桥—虎牢关,虎牢关失守,就意味着黄河南岸的尔朱荣部队已经无法向东往山东地界撤退,唯有死战或者通过河桥撤往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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