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比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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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子规平日里也的确不算什么性格好相与的人。
但向来都是寡淡漠然的,鲜少会有这种直接呈现出攻击性很强的时候,更何况记忆中薛奕似乎和秦子规并没有什么仇怨和过节,怎么秦子规就突然跟吃了枪/药似的。
盛衍一时没太明白。
直到秦子规已经约好了射击馆,定好了时间,付赟苟悠他们也非得跟来凑热闹,一群人闹闹腾腾分批坐上出租车后,盛衍才忍不住问道:“秦子规,你对奕哥哪儿来的那么大意见。”
秦子规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只是偏头看着窗外,淡淡道:“你叫谁都叫哥吗。”
许是窗外下起了小雨的缘故,天色暗得比平日里早了些,秦子规侧过头的时候,面容匿于昏惑的天光之中,全然看不出情绪。
盛衍知道他是不高兴了。
却不能确定这种不高兴的缘由。
他也不知道自己叫薛奕奕哥,到底哪儿犯了秦子规的忌讳,总归这也就只是随着小时候的称呼叫顺口了而已。
当时机关单位家属院里除了胖虎那群人外,主要就是他,秦子规,付赟,薛奕,这四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孩。
其中秦子规和薛奕要大上一岁,在大人的要求下,盛衍也就凑合叫薛奕一声哥哥。
不过因为薛家和付家长辈的职位比秦家和盛家低上好几级,彼此交情不算太亲近,薛奕长得又不如秦子规好看,所以盛衍小时候就只爱黏着秦子规“哥哥、哥哥”的叫,对于薛奕大多数时候只是一声不太熟络的奕哥而已。
他们几个正儿八经开始熟起来还是小学时候,几家大人决定把他们几个皮孩子一块儿送去学射击,省得天天拿个水枪在院子里滋得人心烦。
而这几个一起学射击的小孩中,秦子规天生对射击天生不感兴趣,来学这个,单纯为了陪着盛衍,看着他不出事,陪着他一起上学放学而已,到了初中的时候,直接连校队都懒得进。
付赟则是资质普通,初中的时候为了拿个二级运动员的证,就塞钱进了校队,但是实在没法在比赛拿到名次,到了初三就自觉退了。
剩下一个薛奕,资质中上,不算顶好,胜在比谁都能吃苦,比谁都愿意花精力和时间训练,所以在校队基本稳定前三水平,参加区赛市赛也都有拿奖的希望。
但那时候吸引了所有人注意的却是盛衍。
如同盛衍从小在所有体育项目上展现出的惊人天赋一样,他每一握上枪,那枪就跟长在他身上似的,有种浑然天成与生俱来的自信从容,同年龄段的区级市级比赛的冠军,一拿一个准。
所以当时很多人都以为盛衍会直接走上射击这条路,成为一个真正的运动员,却没想到在市队选拔的时候失了误,在25米男子手/枪速射比赛中,以一分之差被薛奕赢走了最后一个市队名额。
秦子规自然不会因为这个而讨厌薛奕,毕竟比赛场上那么多裁判教练,都是靠的实打实的成绩说话。
非要说有什么让他不高兴的理由的话,可能就是盛衍市选拔赛上的失误和薛奕或多或少有点关系。
因为初中时候盛衍和薛奕经常一起训练又一起参加比赛的缘故,两人关系还算亲近。
正好那时候正好薛奕家里生了变故,父亲被停了职,母亲离婚一走了之,薛奕经常训练完了回家后,要么没饭吃,要么就是被酗酒的父亲又打又骂。
院子里的长辈们劝了几次都劝不住,报了警也只说是老子教育儿子,调解一下就算过去了,这种行为就逐渐变本加厉。
盛衍看不下,每次就拉着薛奕到自己家吃饭做作业,等到薛奕他爸睡着后,才让薛奕回去。
薛奕那时候就想能进市队就好了,因为进了市队就可以一直住在体校,训练也不用花钱,还能领国家工资,可以彻底摆脱他爸,过上安生日子。
而盛衍知道他的想法后,家里阿姨给他和秦子规做的营养餐就直接从两份变成三份,许女士单独给他请的私人教练偶尔也会带上薛奕。
可以说薛奕能够安心训练到市队选拔赛前,全靠了盛衍。
然而就在市队选拔的前一天晚上,盛衍本来好好在学校训练着,付赟突然跑过来找他说薛奕在家遇上麻烦了,让盛衍赶快过去一趟。
盛衍当时也没多想,跟着付赟就去了薛奕家,然后就看见薛奕跪在地上,他父亲喝得醉醺醺的,把东西砸了满地。
盛衍也没打算和酒鬼讲道理,拉起薛奕就走,结果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走到门口了,薛奕突然回头冲他爸喊了一句“就是因为你这个鬼样子,我妈才不要你的”,然后彻底激怒了那个醉酒的中年男人,抄起桌上的砚台就朝他们砸了过来。
当时正面朝着砚台砸来的方向的薛奕反应迅速地躲了过去,那个又重又硬的砚台就直直从背后砸上了毫无防备的盛衍。
正中右肩。
一个射击手最重要的右肩。
许女士那天罕见地在家里展示出了她在职场上强势冷厉的那一面,直接报警拘留了薛奕父亲,找来了最好的医生,却无济于事。
那种生生掼上骨头的剧烈钝痛,让盛衍光是抬起右臂都困难至极,更遑论精准速射。
尽管他坚持参加完了第二天的比赛,但两个96环的失误,还是让他以一分的差距败给了薛奕。
薛奕也得以拿到最后一个进入市队的名额,而盛衍则因为医生建议的保守治疗,错过了最好的训练年纪。
盛衍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比赛完的时候,他的右肩已经疼得没有知觉了,嘴唇也咬出了血,整张脸惨白惨白,汗水糊得快睁不开眼,甚至几近晕厥。
那天许女士少见地哭了,秦子规的脸色也是出奇的难看,把他送回医院安顿好后,就一言不发地出了门。
后面秦子规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盛衍并不知道,只知道从那以后薛奕就再也没有来找过自己。
没想到薛奕竟然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被自己拉黑了。
盛衍几乎是肯定般地问道:“秦子规,你给我老实交代,薛奕是不是你拉黑的。”
“嗯。”秦子规看着窗外,没否认,“那天当着你的面拉黑的。”
这么一说,盛衍倒是有了点印象,因为他的手机密码秦子规一直是知道的,所以那天秦子规确实是当着他的面摆弄了一会儿手机,然后说了句“这种人以后你就别和他联系了”。
不过因为当时秦子规脸色实在太难看,自己全顾着哄秦子规去了,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你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好歹也是小时候一起长大的,至于嘛,而且那事儿也不是他故意的。”盛衍嫌弃般地啧了一句,听上去没心没肺至极。
秦子规只觉得一股气瞬间就哽了上来,偏回头,正准备说些什么,但一对上盛衍那双什么杂质都没装的眼睛,那些话就硬生生堵了回去。
堵了半天,只能叹了口气:“算了。”
然后就又转头看向窗外。
盛衍虽然搞不懂他在说什么算了,但也知道秦子规从初中开始就对薛奕有种莫名的排斥和敌意,为了表明立场,还是安抚般地拍了拍秦子规的肩:“放心,虽然你有点小气,但是谁让你是我买回来的呢,所以我还是无条件地站在你这边的。”
“那可真是谢了您了。”秦子规答得面无表情,然后示意司机停车,“师傅,到了,麻烦停一下,谢谢。”
他们来的这家road射击馆是南雾最大最好也是最早审批下来的民营射击馆,
现在的背后实际持有者,路逾,和秦家沾了些亲带了些故,小时候老爱仗着大了个四五岁就天天逗着秦子规和小盛衍玩,所以秦子规才能临时约到这么一个大场地,不然光是走流程都得好半天。
薛奕因为之前跟着盛衍蹭了不少私人训练,所以对这儿也熟。
秦子规和盛衍下车的时候,就发现薛奕已经到了。
看样子是刚从市队放假回来,还拎着行李箱,穿着市队的队服,正站在门口,低头摆弄着手机,听见动静的时候,一抬头,看见盛衍,立马粲然一笑,叫道:“阿衍。”
他身材高大,模样也长得周正,因为长期训练的缘故,皮肤晒得微黑,一笑起来,牙齿白得晃眼,倒是流露出几分真心的重见昔日好友的欢愉和高兴。
尽管盛衍和他之间早就淡了情分,但到底伸手不打笑脸人,正准备上前应和几句,秦子规就不动声色地挡在他身前,再回头看他,低声道:“你先去登记枪/支和场地。”
即使盛衍再迟钝,也能看出来秦子规是想和薛奕单独聊聊。
想到秦子规那股没来由的敌意,盛衍只当他们之间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私怨,没再多想,随口应了声:“行。”
就跟着工作人员往枪/支登记处走去了。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剩下两人才重新收回视线,彼此对视。
像是心照不宣般,薛奕笑得有些意有所指:“没想到你和盛衍关系还是这么好,我之前听说你们俩闹掰了,还以为”
“不用以为,我和盛衍的关系和你们不一样,再怎么吵再怎么闹,都变不了。”淡淡一句,宣示之意,不言而喻。
薛奕却只是低头笑了一下,像是在嘲讽秦子规,又像是在自嘲:“能有什么不一样的。你跟我,明明都一样的。”
细密的雨滴砸在草木砖石之间,嘈嘈切切。
秦子规的嗓音浸在淅沥雨声中听上去有些渺远:“还是不一样的,起码我不会伤害他。”
“我说过的,那件事并非我本意。”薛奕看着雨珠落在砖石间,没有抬头。
秦子规却说:“是不是你的本意,你自己明白。”
薛奕微顿。
秦子规又说:“为什么那天你谁都不找,就找盛衍,为什么明明从前你都不会顶撞你爸一句,那时候就非得刺激他,还有本来该进市队的名额轮不轮得到你的位置,你自己心里应该也知道。盛衍单纯善良,不愿意多想,不代表没人会替他多想,你以为你这些心思许姨看不出来吗?她只是不想盛衍的善意被辜负浪费。所以你最好就跟以前一样,离得远远的,别再招惹盛衍,不然你怎么进的市队,就能怎么出来。”
秦子规语气平淡得几近冷漠。
薛奕垂在身侧的指尖掐着掌心越掐越深,
“还有,我说了,别叫他阿衍,我替他恶心。”
秦子规又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
却像是触碰到薛奕的最后防线一样,让他终于忍不住抬头冷笑了一下,神情里满是自嘲的苦涩和轻蔑:“难道你叫他阿衍就不恶心了吗?咱们两个谁有资格看不起谁?”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四目直直相对,属于敌人之间彼此心照不宣的恶意昭昭显著。
雨声也落得逐渐大了。
付赟一群人和朱鹏苟悠到达射击馆门口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都本能地顿在原地迟疑了半步,付赟才小心翼翼上前试探道:“那什么奕哥,没事吧。”
“没。”薛奕平时和谁关系都不错,看见来了人,随即就笑道,“我和秦子规能有什么事,就是他还在因为市队选拔赛那事儿不高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付赟从小就和薛奕关系更好些,又对家境天赋都比自己好的秦子规和盛衍又酸又妒,听到这话,立马朝秦子规呛了回去:“就这么点事说到现在,至于嘛?盛衍自己没被市队看上就怪奕哥?说得好像没这档子事,盛衍就能稳进市队一样。要知道市队可不是实外,不是某位许女士塞钱就能塞进去的,所以秦子规你别在这儿没事找事儿,替你家主子瞎出头。”
“嘴巴给我放尊重点。”付赟刚说完,身后就传来懒散又冷慢的一声,转过头,就看见盛衍脖子上挂着耳罩,斜倚着墙,眉眼傲慢又冷淡,“我能不能进市队的确不好说,但起码如果薛奕能进,我就能进。”
他本来对薛奕没什么敌意,来比这场赛也只是为了让付赟这种垃圾闭嘴,但他就是看不惯有人给秦子规找不痛快,所以一句话莫名地就说得格外挑衅和嘲讽。
是想护着谁,意思再明显不过。
薛奕垂在身侧的手指又蜷紧了一下。
盛衍却当没看见似的,只是懒洋洋地直起身:“行了,比赛场地已经收拾出来了,早比赛早结束,我还要回家学函数。”
说完就转身朝场地走去,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嚣张和傲慢刺得付赟眼睛疼。
“草,奕哥,你都还没说话呢,他凭什么这么狂?”付赟知道单凭他自己,论成绩比不过秦子规,论体育比不过盛衍,想要出回这口恶气就只能靠薛奕。
而且再怎么说,薛奕好歹进市队训练了两年,盛衍一天到晚就知道逃课打架的,凭什么跟薛奕比?
付赟越想越有底气,加上身边跟来的几个男生都不是很清楚状况,就故意搞盛衍心态般地笑道:“算了,我们奕哥大度,不跟你逞口舌之快。但盛衍,今天这话可说在前面了啊,你如果今天你赢了奕哥就是你能耐,但如果你赢不了奕哥,当年就是你自己菜所以才进不了市队的,后面无论是你还是秦子规都别再来犯欠。”
盛衍头也没回地“嗯”了一声。
付赟满意轻笑:“行,一言为定。正好我这儿有几个菜狗玩偶,要是衍哥你赢了呢,就我们几个,戴在腰上,环游实外三天,但要是你输了,那你和秦子规就”
“嗯,行。”
盛衍依旧头也没回,顺势就推开了比赛场地的门。
反倒是一旁的朱鹏和苟悠急了,想劝,又不能往比赛场地钻,只能飞快跟上正在往场地玻璃墙外的观众席走去的秦子规,低声着急道:“不是秦子规,你劝劝衍哥啊,薛奕好歹是市队的,衍哥这”
“你们衍哥能赢。”
秦子规连话都没等他们说完,就自顾自地在观赛席上最好的位置坐下了。
朱鹏和苟悠:“?”
到底是谁给你们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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