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第六十六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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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下幼时顽皮,常央求兄长出门时带上我,他去求学,我则只为游玩。那时阳都城的几座市廛都十分热闹,不管我想要买一样什么东西,只要我求兄长替我买下,十步之内,必定又有一家更称我心的摊铺。后来我便记住教训,每次去逛市廛,总要比较许久。”

        孔明摘下草帽,重新整一整头巾,再换一身葛布直裾,穿上木屐之后,,除却皮肤晒得有点黑,走在太史慈身边的完全就是一位令人眼前一亮的世家少年了。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朗,但太史慈还是从其中听出了一丝哀伤。

        “现在琅琊依旧清平繁华。”他说道。

        “与那时不一样了,”诸葛亮说,“黄巾之后,许多人跟着黄巾走了,还有许多人被迫离乡,再也没有回来。”

        太史慈沉默着看了身旁的少年一眼。

        “我生平无大志,只想要看到一个天下清平,百姓无恙的大汉,”诸葛亮说道,“因此我年少时便想,我将来去向何方,要看世上缺什么样的人。”

        若是缺文臣,他就做文臣,若是缺武将,他就做武将,若是农人缺一架趁手的犁,他就想办法去帮他们改一改。

        少年忽然停了下来。

        “太史将军愁眉不展,是因为募兵之事吗?”诸葛亮温和地劝道,“这一仗早晚都是要打的。”

        “不错,”太史慈说道,“但为什么不能再晚一些呢?”

        这里是他的家乡。

        他一次次地带走家乡的儿郎们,再送回无数车粮米布帛,在失去了儿子、丈夫、父亲的妇人号啕声中告诉自己,他的确给了她们足以安身立命的抚恤,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青壮年在见到这些孤儿寡母的财产后,羡慕地跑来应征。

        但这场规模前所未有的战争仍然避无可避地要到来了。

        在考虑到征调幽州兵太远也太慢之后,袁绍将目光放在了乌桓和鲜卑上。

        想要调兵是不难的,这些异族作战骁勇,尤其是乌桓,还特别忠心,就是军纪不能要求太高,因此特别费粮草和金帛。

        如果袁绍不能提供足够的犒赏,乌桓的首领也不会对他有怨言,自从袁绍将宗女嫁过去之后,乌桓高层就被彻底笼络住了。

        但下层是一定会有怨言的。

        不仅有,而且会立刻表现在他们肆无忌惮,变本加厉,连掩饰都不掩饰的劫掠上。

        痛击刘备是袁公的任务,而在一路南下的途中烧杀劫掠则是他们为自己争取的一点点加班费。

        因此征调粮草的数额自然就比之前涨了一大截。

        “主公何必为此事烦心,”趁着谋士们不在,郭图私下里进言道,“兖州青麦将熟啊。”

        袁绍立刻恼怒地看了他一眼,“阿瞒现在宛城,我如何能引那般蛮夷去劫掠他的兖州!”

        “曹公若胜得刘备,想必早也就胜了,”郭图委婉地说道,“还不是要仰仗主公?此非罕事,主公何疑?”

        ……确实不是头一回,袁绍想,上次阿瞒被吕布撵得到处跑时,也是自己出兵支援,救了阿瞒。

        “我总该写封信给他。”这位主公最后说道。

        他还很想问一问其他几名谋士的意见,但这个念头在脑子里想想之后,又暂且放下了。

        天子的阴云还在冀州上空未曾消散,最近甚至又传出了一些流言,据说朝廷准备给袁逢再选一位嗣子……

        ……嫡长子袁基死在雒阳董卓之手。

        ……嫡次子袁术的头颅已经进了国库。

        ……袁逢一共就三个儿子!

        这位庶子出身的主公一想到二百里外的天子,就如曹操一般捂住了头,苦恼地呻吟了一声。

        他曾经那般轻视朝廷,现在他后悔了。

        小皇帝一点也不知道袁绍内心的想法,如果知道的话,说不定他会动起别的心思。

        两日之后,御驾便将启程南下徐州,在启程之前,他心中有些疑惑一定要问个清楚。

        比如说——

        “移风乡侯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廉听了他的问题,“是个出身寒微,但开心见诚,并无隐瞒的人,也是一个靠戎马征战,谋下今日这片疆域的人。”

        天子沉默了一会儿,“陆卿所言,似如世祖。”

        “……陛下?”

        今天早些时辰曾有一场朝会,天子头戴冕旒,身着衮服,肩挑日月,庄严肯定是庄严的,但天子身形清瘦,多少给她一种撑不起这身行头的感觉。

        天子自己可能也觉得这身行头特别累人,所以即使朝会时穿一下,过后肯定立刻就去更衣。

        但今天很奇怪,他仍然穿着这一身同她聊天。

        她上下打量着裹在一身玄袍中的清瘦少年,总觉得六七月份穿这个很考验人的意志。

        天子坐得很稳,汗都没出。

        ……当然冕旒挡着,出了她也看不清。

        他冲她微微笑了一下,“无事,朕只是未曾走过这么远的路,故而有些忧虑罢了。”

        “哦,”她恍然了,“陛下不必担忧,臣会安排妥当,保护陛下,这一路必不至再有什么意外。”

        “陆卿忠心,朕很欣慰,”天子的嘴角轻轻翘了一下,“朕只是不知,究竟如何护卫。”

        ……如,如何护卫?

        她以为天子是想问这一路上的具体安保安排,以及到了下邳之后又有什么安保待遇。

        但天子似乎是已经察觉到这位纪亭侯是个极其直率,因此讲话需要清楚明白直来直去的人。

        他又一次开口了。

        “如孺子婴一般吗?”

        陆悬鱼愣了很久,才终于反应过来,天子到底在担心什么。

        他没有享受过一天真正的权力,但清晰地看到过兄长从这个位置上跌落下来的死亡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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